第一百二十八章 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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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樓大當家齊小染親自坐鎮樓裏麵指揮手腳麻利地下手布置,有些細微之處幹脆親自上陣,過了午時以後,任顏冠竟然親自帶著下人長隨來到了春風樓,一邊仔細檢查著春風樓裏麵的每一處的裝飾一邊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來往的下人看到這沒有絲毫架子的州牧大人卻也不敢湊過來,在任州牧身後那幾個護衛能殺人的目光中隻能手腳麻利的跑開。
齊小染膽戰心驚地跟在任顏冠身後,二人上樓下樓大多數情況都是任顏冠在指點著裝飾說著什麽齊小染隻有俯首應和的份,不過齊小染也算是閱盡人間繁華,二品州牧咱沒見過,五品同知識卻伺候過,質量不夠數量來湊,再者說公門修行的人物大多都一個德行,適應了最初的震懾感覺之後,齊小染隻是把態度放的更加恭謹,卻好歹沒出什麽亂子。
把樓上樓下仔細巡查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岔子以後,任顏冠才輕輕出了一口氣,不過他卻沒有離開,而是轉身帶著侍衛和長隨去了後廚。齊小染麵色不變卻心中一凜,任顏冠是讀書人,所有的讀書人都是拜的孔聖人,自當遵循“君子遠庖廚”的訓誡,但是看今日任顏冠以他二品大員的身份還如此親力親為,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任顏冠確實把顧家把顧仙佛當成了主子;二,則是任顏冠受人指派或者暗示而來。
他背後的人,信不過春風樓。
想到這裏,齊小染眼神稍微變了變,不過還是畢恭畢敬地跟在任顏冠背後慢慢步入後廚,並且表現極其聽話,並沒有讓人預先通知後廚一聲,甚至還主動壓下了兩個請安的夥計。
任顏冠瞥了春風樓大當家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好歹神色和藹了許多。
既然這人懂規矩,那也省的自己再費口舌。
春風樓的後廚占地相當大,也許是奉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道理,但更大的可能是春風樓就是單純為了燒銀子,所以才把後廚也裝飾得富麗堂皇,足以抵得上悅來客棧雅間的規模。
任顏冠輕手輕腳走進後廚,放眼望去,隻見約三百尺的後廚內井井有條,大約二十餘個掌勺師傅已經齊上陣,紅白兩案皆有之,更多的手腳麻利的夥計在洗菜擇菜者有之,殺魚剝蝦者有之,反擊是沒有閑下來的人。
任顏冠微笑著點點頭,半轉頭對身後的齊小染笑道:“齊掌櫃雖為女子,但是不輸男兒啊,不僅把春風樓打理得風生水起,更是把這尋常客棧中最髒亂差的後廚也打理得井井有條,王爺把這次接風宴選在春風樓卻沒選在悅來客棧,還真是眼光獨到啊。”
齊小染柔弱一笑,嬌滴滴道:“任大人謬讚了,妾身領著這麽多夥計在西涼討口飯吃實屬不易,要是再敢偷工減料,那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王爺這次選咱們春風樓辦接風宴,咱春風樓啊,還真是受寵若驚,任大人放心,這個接風宴,春風樓一定給任大人辦得漂漂亮亮的,不給任大人丟臉。”
任顏冠一邊隨意走動著欣賞著這後廚內的種種景象,一邊搖頭說道:“齊掌櫃此話差矣,選春風樓,是王爺的主意,本官可不敢在齊掌櫃麵前邀功,王爺信得過春風樓,信得過齊掌櫃,齊掌櫃可要對得起王爺的信任才行啊。有了王爺這一次聲勢浩蕩的接風宴在這,春風樓的名頭,不說蓋過對麵那座酒樓,起碼短時間內,是能與悅來比肩的。”
齊小染是七巧玲瓏心,一聽任顏冠的試探之語心中便透明雪亮,感情這任州牧是以為王爺之所以選在這春風樓般接風宴是因為我齊小染與王爺有染了,嗬,我要是真能攀上王爺的高枝兒,我還起早貪黑地弄這酒樓幹嘛?
心裏雖有不屑,可齊小染還是有一絲敬佩在裏麵的,公門裏修行的,不論地位高低官位大小,背後的勢力卻都是盤根錯節,鮮有孤身一人奮鬥在廟堂之中的,而這也就導致了,拔蘿卜簡單,但是帶出的泥卻可能多得讓拔蘿卜的人承受不住。
任顏冠的隨意試探,又何嚐不是一個老狐狸下意識的反應呢?
吃這碗飯的,一句話都能聽出八個意思來。
雖然任顏冠的猜測八竿子打不著,但是齊小染並沒有半點要解釋的意思,對於她這種容貌還算不錯家底兒表麵上看上去也算厚實身份又能讓男人們充滿征服的女人來說,這種誤會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當下,齊小染盈盈一笑,伸出柔荑捋了捋鬢角略顯淩亂的青絲,模棱兩可道:“是啊,王爺看得起咱春風樓,咱春風樓確實不能讓王爺失望,任大人提點的是,妾身記下了。”
齊小染自覺這句話並未有瑕疵之處,畢竟含糊模棱的本事她從小就會,但是任顏冠接下來的反應卻大大超出了齊小染預料。
隻見任顏冠看了齊小染一眼後,便揮手招過兩名隨隊的老者,輕聲吩咐一句過後,兩名老者又召喚過各自的小廝,齊小染這才發現,那兩名眉清目秀的小廝背著的竟然是經過簡單裝飾過後的藥箱,兩名老者打開各自的藥箱,取出銀針等一係列事物,從兩方開始仔細驗毒。
齊小染對於任顏冠前後態度變化之大有些疑惑,按照道理講,剛才自己的回答明明滴水不漏,但為什麽任顏冠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真實底牌?
難道說這任州牧也有望穿人心的本事?
齊小染悚然而驚,下意識後退半步。
任顏冠帶來的侍衛不明所以,看這情形隻當是齊掌櫃心中有鬼,看到驗毒開始便想開溜,當下這名四十餘歲的幹練刀客便上前兩步,右手撥開卡簧,腰間狹刀已經出鞘半寸。
與此同時,坐在樓頂打坐的春風樓供奉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低頭望去,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層層障礙。
二者氣機交匯,後廚之內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齊小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把自己置於什麽樣的不利境地,盡管她知道自己肯定沒有下毒,也覺得任顏冠的做法無可厚非,但是為了改善自己的不利境地,也為了證明自己的青白,齊小染還是作出一副慍怒的模樣,生氣道:“任大人,您這是怎麽個意思,我春風樓雖說比不得對麵的悅來客棧,但是好歹也是一塊牌子,沒必要做這些下三濫的勾當吧?再者說,這次來這的可是咱西涼堂堂的王爺,妾身怎麽可能會如此不開眼去做下毒的勾當?”
任顏冠是什麽人,十餘年的州牧生涯早就讓他品出了齊小染話語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答非所問地隻說了一句話:“有時候,沒有表達態度,便是最明顯的態度。”
說罷,任顏冠輕輕擺手,那名刀客才把狹刀回鞘,或許是不忿於一個地字水平的武夫也敢挑釁自己,在狹刀回鞘的時候其冷哼一聲,一股無形內勁順著他的冷哼透過兩層石板直直朝樓頂供奉襲去。
那名地字水平的供奉麵對這股子來勢洶洶的內勁表情淡然,等到內勁襲到自己身前之時,供奉才屈指一彈,兩股內勁相遇,憑空激起一陣微小波瀾,然後無聲無息地消散於無形。
齊小染隻是一尋常女子,自然體會不到這次隱蔽卻激烈的交鋒,也不會知道那個男人指派給自己的那名地字武夫有著輕描淡寫便能消弭天字下品高手五成功力一擊的本事。
齊小染現在還在琢磨任顏冠那句話。
沒有表達態度,便是最明顯的態度。
幾乎是轉了兩個彎,齊小染便明白了這句話。
假設她齊小染真與西涼王有聯係,麵對一個二品大員的垂詢,她可能大方承認以勢壓人,可能幹脆利落回絕掃清嫌疑,唯獨不會模棱兩可不正麵回應。
齊小染抬起頭,真摯道謝:“多謝任大人提點,妾身知曉了。”
任顏冠這才點點頭,一邊帶著齊小染繼續轉悠一邊隨意說道:“記得,今晚酒要正宗琥玉涼,王爺喝酒要燙好的,派幾個手腳麻利又膽大心細的伺候著,記著,膽大是最重要的,別到時再慌了手腳,那可就真丟人了。本官出門之前聽府裏下人說起過,王爺帶著兩位女眷外出了,估計在臥弓城吃小吃就能吃的七八分飽,所以前菜你就被抻著了,把拿手菜第一批就送上去,別掃了王爺的興。對了,你吩咐一下廚子,做菜的時候千萬要用些心,王爺對吃的比較挑剔,食材還無所謂,重要的是刀工和火候,這兩點是萬萬怠慢不得的。”
齊小染遲疑片刻,方才答道:“膽大心細的小廝,春風樓還是有幾個的,就是為了這樣的重大場合準備的,妾身敢保證不會怯場,隻是這酒……大人確定隻準備琥玉涼就好?大人莫要無悔妾身,琥玉涼雖然珍貴,春風樓還是有些許備存的,隻是……隻是在之前,軍營裏的老爺們來春風樓的時候,是喝不慣琥玉涼的,他們獨愛大鍾涼。”
任顏冠微笑:“所以才不讓你準備大鍾涼,放心吧,今日不會有軍營中人到場的,軍營是王爺心頭肉,肯定得單獨與他們喝一場酩酊大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