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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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士英家的後院裏,馬士英靜靜地看著秦昭呈上來的,錢謙益寫給史可法的信。

    秦昭和秦寧站在下首,安靜地看著馬士英。

    馬士英是閣老,距離內閣首輔,也就是百姓常說的宰相,隻差一步。內閣首輔有票擬權,也就是在各地奏章草擬上處理意見,供天子參考。如果天子信任首輔,則會讓秉筆太監批紅,所以內閣首輔權勢極重。

    實際上最近弘光皇帝已經在醞釀升馬士英為內閣首輔了,隻是聖旨還沒有發下來。

    馬士英是個瘦長臉,下巴很尖。他頭上有些禿頂了,從烏紗帽的邊緣能看到頭上的頭皮。不過他下巴上有長長的胡子,生在一個筆挺的鼻子下麵,讓他的相貌增添了幾分威嚴。

    看了一會,馬士英冷笑了一聲。

    “這幫黨人真有意思,為了不得罪丁魁楚,居然連鄭家的舉薦也置若罔聞。“

    馬士英旁邊的一個師爺笑道:“鄭家畢竟是閩帥,是靠家族勢力自己生長起來的,並不依附東林黨。東林黨怎麽會為了鄭家第四子鄭森的一個舉薦,就讓閣老和兩廣總督打起來?這千戶官雖然小,但卻是明擺著不可能許的。“

    馬士英冷笑一聲,又說道:“這個錢謙益做官也當真有學問,秦老板找到他,他明知道這裏麵好大蹊蹺,是繞過丁魁楚,明知道史可法不會辦的事情,他卻不說破。他讓這秦老板自己去史可法家撞個頭破血流,讓史可法這個耿直的拒了鄭家第四子鄭森,他自己卻做好人。“

    馬士英旁邊的師爺笑道:“做官若是能油滑到像錢謙益這樣,就是國滅了也照樣可以做尚書啊!“

    馬士英哈哈大笑,說道:“他現在不就是國滅了還做尚書麽?先帝在北京一根白素吊死了,他還是禮部尚書。“

    那個師爺和馬士英說到這裏,也一起笑了起來。

    秦昭聽到這裏,才明白自己被錢謙益敷衍了一回。錢謙益是知道史可法不可能賣這個千戶的,卻打包票寫下推薦信讓自己去史府,就是為了不得罪鄭成功和秦昭。

    秦昭看著錢謙益的信,不禁搖了搖頭。

    馬士英抬頭看向站著的秦昭,問道:“這位小哥,既然史可法把你拒了,你找我是做什麽?”

    秦昭拱手說道:“小民來找閣老你買官,買千戶。”

    馬士英和師爺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

    “你是如何想的,覺得我一個宿未蒙麵的人會賣官給你!”

    秦昭拱手說道:“閣老,其實小民也是立過功的。小民叫秦昭,是廣州府香山縣仁厚坊人。仁厚坊前些年來了一夥強盜叫做一隻虎,六十多人嘯聚在插雲峰上。百姓不堪其搜刮,甚至被其屠村。小民率領幾個經事的村民,假借他降日送禮為名頭,將他一夥人用火藥全炸死了。”

    明代人也將生日稱為降日。

    “仁厚坊因此太平了。縣尊因此還賞了一把良弓給我。”

    “哦?”

    馬士英有些興趣起來。

    “這些功績縣令一定會上報,吏部都是可以查的,你一定不敢騙我!”

    馬士英突然感興趣起來,說道:“你細細和我說說,你是如何炸死六十多強盜的。”

    秦昭拱手說道:“無非就是囤積火藥在一個大鐵盒子裏,外麵做了個引線。我抬著這一個大盒子進賊窩說是送禮,一摁槍機就跑,過了一會,喝酒賭錢的強盜就全部被炸死了。”

    馬士英眼睛一亮,笑道:“好機靈的少年郎。居然能炸死強盜。”

    他似乎對秦昭感興趣起來,上下打量了秦昭好幾眼。

    秦昭拱手說道:“小民有這樣的功績,願改了黃籍入軍戶,然後再自己花錢買個千戶,閣老,應該不難吧?”

    馬士英哈哈大笑,端起茶杯來說:“容我想想!”

    秦昭愣了愣,拱手說道:“閣老,東林黨那些權貴一個個把持朝政,搜刮無度,到處激起民反。先帝那是一心想振作朝綱的人,就因為信任這些黨人把神京都丟了。而這些黨人在北京什麽反應?一個個都眼巴巴地投韃!”

    秦昭粗知明代曆史,知道馬士英絕對和東林黨不和,幹脆越說越激動。

    “這東林黨當真是天下人的大敵,東林黨不去,這大明的朝綱就沒法振奮起來!”

    “閣老是大明的希望,閣老的想法一定是和東林黨諸獠不同的。”

    馬士英聽秦昭罵東林黨,聽得眼睛發亮。

    他居然激動得站了起來,抓住秦昭的手。

    “少年郎,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閣老說笑了,發自肺腑之言,豈需他人教導?”

    秦昭送上一張二千兩的銀票,說道:“全靠閣老提攜了。“

    馬士英接過了銀票,一轉手把銀票給師爺收下了。他看了看堂外的空地,小心地把秦昭拉到了椅子上坐下。

    “少年郎,做事要沉著,說話小聲一點,隔牆有耳啊!”

    秦昭坐在椅子上,發現這馬士英當真恨東林黨入極。自己一罵東林黨,馬士英居然就讓自己坐在椅子上了。要知道剛才馬士英一直是讓自己站在堂上的。

    馬士英笑道:“你覺得丁魁楚、史可法、錢謙益等人如何?”

    秦昭拱手說道:“這些人要麽敲詐小民,要麽戲耍小民,要麽對小民拒之千裏,小民今後視其為仇寇。”

    馬士英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點意思!”

    “這廣東來的小哥不是俗人!”

    秦昭見馬士英似乎心情很好,拱手說道:“閣老,小民現在手上有幾千兩銀子,你就報個價吧,小民當真極想得一個武官官職。”

    馬士英哈哈大笑,用蓋子撥了撥茶杯裏的茶葉。

    “我和你投緣,也就不戲耍你了。”馬士英笑道:“隻是你如今已經被丁魁楚訛上了,我想給你升官用兵部行文都沒用了,必須要求天子的聖旨來封官。如果是兵部文書發到兩廣去,丁魁楚是可以商議截停,然後回報朝廷來回討論的。“

    “其中的差別,何止萬千?“

    秦昭問道:“丁魁楚不是兵部侍郎麽?怎麽敢頂撞兵部尚書的行文。“

    “他馬上就是兵部尚書了,五天前封官的聖旨已經發出去了。”

    秦昭這才明白這件事有多難辦,居然逼馬士英動用了天子聖旨來辦。這麽說來,錢謙益一看到秦昭風塵仆仆從廣州來,繞開丁魁楚,恐怕立刻就知道秦昭的事情在史可法那裏是辦不成的。

    就算史可法發兵部行文給丁魁楚,丁魁楚也可以以兵部尚書身份一巴掌把行文打回來。

    但那老狐狸卻裝作一點不知道的樣子。

    秦昭一咬牙,從懷裏掏出剩下的四千兩銀子銀票出來。

    “請閣老幫我辦成此事,這已經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馬士英和師爺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

    “夠了!夠了!我帶你入宮麵聖,辦成此事。“

    秦昭愣了愣,問道:“這還要見天子?“

    “要下聖旨,當然要由天子定奪。“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馬士英笑道:“走吧走吧!現在就去,天子應該還沒有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