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地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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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幾十年、上百年來堅持不投獻土地的秦家村自耕農笑得最為開心。

    他們聽清楚了,秦昭這是要把壓在他們頭上的非法田賦踢回去,踢到那些本該交稅的縉紳手裏。

    如果重達每畝一石的田賦被踢回去,田賦降到原先的四分之一,那秦家村自耕農要過上多麽美好的日子?

    秦正算了算,家裏三畝水田,收成大概是六石糧食。以前要交三石田賦,自家三口人隻能得到三石口糧收成,剛好夠一家人喝稀吃糠。如果千戶爺幫助自己把壓過來的非法田賦踢回去,那自家就隻需要繳納七鬥田賦。一下子多了二石三鬥糧食。

    二石三鬥糧食啊,近四百斤稻米啊,多出這麽多糧食怎麽吃得掉?說隔幾天就割一塊肉回家吃都不過分吧?

    自己的月錢給爹抓藥,家裏多出來的糧食換肉吃,那爹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吧?

    秦正越想越開心,哈哈大笑起來,當著三個舉人的麵笑道:“沒道理的斯文敗類,詞窮隻能亂罵了!”

    王元沒想到秦昭的家丁也敢罵自己,瞪圓了眼睛罵道:“你!”

    秦正哈哈大笑,說道:“你什麽?我叫秦正,千戶爺麾下的家丁!小爺我練了幾個月沒人做對手,你要上來練一練麽?”

    王元身後的王家家丁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年過半百的王元左右看了看後退的家丁,哪裏敢上前挑釁?他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圍觀的百姓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王元三人講道理講不過秦昭,耍橫更不是秦昭的對手。站在曬穀場上,三人臉上紅了又白,最後決定走為上策。

    三人準備回去了。

    但是秦家村的百姓卻不願意放過他們。

    現在秦昭要在三個舉人名下的田地裏收田賦了,那原先九鬥的地租加上田賦就變得無法承受了。百姓們當初帶著田地投獻舉人是為了占田賦的便宜的,現在事情反過來了:不投獻的土地隻繳納一點點田賦,而投獻舉人的土地卻要承擔這麽高的地租和田賦。

    這交完田賦和地租,飯都吃不飽了。

    這怎麽可能?

    幾百村民圍住三個舉人,高呼“舉人老爺!降地租!”

    “降地租!”

    “降地租!”

    村裏的十幾個潑皮更是潑辣,一股腦滾到三個舉人前麵的地麵上。他們封住了三個舉人的去路,不知道是要碰瓷還是想阻攔舉人離開。

    這些潑皮現在一肚子不樂意。現在沒有投獻的土地隻需要交二鬥二合的田賦,而他們投獻了的土地卻要交九鬥以上的地租。黃燦燦的稻穀,就這麽毫無道理地流入三個舉人的糧倉裏。

    舉人又不是官老爺,潑皮們不答應。

    三個舉人對視了一眼,知道今天不出點血是走不掉了。

    王元百般無奈,咬牙說道:“大家不要鬧!不要鬧!千戶爺加在我家田地上的田賦,全部由我們三個地主承擔。我保證,今年大家的田賦加地租合起來還是九鬥稻米。”

    “我保證我們三家的佃農一粒稻米都不會多出!”

    眾人聽到這話,不再吵鬧,都漸漸安靜下來。

    地租和田賦不上升,至少投獻做佃戶的村民們還能吃飽飯。

    有潑皮罵道:“他們沒有投獻的,一畝田隻有二鬥田賦!我們要交田賦,還要要白交七鬥地租?”

    一個秦家村的村民大聲喊道:“地租六鬥!否則不讓走!”

    這個村民的喊叫聲頓時引來一片讚揚。

    “說得好!憑什麽不投獻的隻交二鬥,我等要交九鬥!地租降為六鬥,田賦二鬥!否則不讓走!”

    “不讓走!今天別想出村!”

    舉人們對視了一陣,當真是欲哭無淚。

    以前投獻的土地雖然地租高,但總體算下來比不投獻土地的田賦低,所以投獻的村民不會吵鬧。現在秦昭這個朝廷命官大老爺一發話,把地租平攤了,投獻的村民立即心理不平衡了。

    這是每年交九鬥和每年交二鬥二合的區別。

    極度不平衡。

    一千多畝投獻的田地,少一鬥地租那就是三百兩銀子啊。而且看這些村民的氣勢,大有一點點把地租降下去,以後要和不投獻的小民一樣隻交田賦的勢頭。

    這都是秦昭攤平田賦後的必然連鎖反應。

    王元臉上紅了又白,對著義憤填膺的村民們說道:“好!好!好!地租隻交六鬥!”

    “但是鄉親們,不能再少了!地租六鬥是香山縣最低的了,在知縣老爺那裏都是有記錄的。”

    村民們聽到知縣兩個字,頓時安靜了不少。舉人王元和知縣交好,他一抬出知縣的名號出來,村民們暫時不敢再壓地租了。

    三個舉人對視了一眼,哪裏還敢多呆一刻鍾?他們撿人圍得最少的右邊插了出去,快步往外猛走,像逃一樣地離開了秦家村。

    ……

    七月二十一,秦昭騎著自己的大馬,帶著秦寧和四個家丁,往南海縣的定南堡走去。

    秦昭這幾個月賺了不少銀子,就給秦有理、秦寧等人配了馬。現在秦昭一行六人走在路上是兩匹馬的隊伍,四個家丁佩著長刀步行護在馬前馬後。

    定南堡是南海縣比較大的一個衛所堡壘,負責整個香山縣和部分南海縣的防務。這個堡壘在國朝初期非常顯赫龐大,一度有旗丁三千人。然而明末衛所製度凋敝,定南堡實際上的主體構成隻剩下南海縣縣域南麵的定南堡。

    定南堡設“操守“官一員,署衛指揮僉事職,官正四品。

    秦昭從定南堡南門進了堡。

    操守官廳在堡壘的中央,是一座官廳衙門式的建築。秦昭交了名刺,便在操守官廳門口等待。

    操守徐鬆濤熱烈歡迎了秦昭。

    秦昭在門口隻站了幾分鍾,徐鬆濤就帶著麾下眾人迎到了操守官廳大門口。

    秦昭倒沒想到自己有這麽大的能量,把徐鬆濤吸引到操守官廳門口迎接自己。

    迎接自己的隊伍裏除了徐鬆濤這個指揮僉事,還有兩個千戶。

    秦昭思考一下,覺得徐鬆濤之所以這麽熱情,大概是因為自己這個千戶是聖旨封的,是南京城的關係。

    在旁人的眼裏,既然是走南京城的關係,那以後升遷提拔還不是指日可待?這和香山縣、南海縣地域上的土包子們大不一樣。

    就好像後世主席令任命縣級武警中隊隊長一樣,這樣上馬的中隊長多嚇人?

    武警大隊隊長敢刁難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