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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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友情也早分崩離析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卓群和402的室友之間真的就有那麽大的仇隙。

    彼此各奔前程是真。

    可也不意味著反目成仇就能做得那麽徹底,一點和緩的餘地沒有。

    畢竟還有那麽多年的感情,畢竟還有過那麽多的共同經曆。

    等到大家冷靜之後,總要念點舊情,總要試圖和緩關係。

    事實上他們之間確實有過實質性的聯係和接觸。

    就比如2001年的年底,許雲濤和張蕾要結婚,就邀請過卓群參與他們的婚禮。

    卓群也拋去了舊日的怨恨,真心實意的送去了厚厚的份子——整整二十萬。

    可問題是階級是有差距的,而且這種差距是隨著時間和處境的演變,會分化越來越大。

    當許雲濤和張蕾結婚的時候,其實卓群已經靠著年總的幫忙徹底解決了自己一身麻煩。

    他甚至拒絕了京城電視台的新合約,升級在國家電視台重開了專屬自己的每周財經節目。

    而且當時股市還正在暴跌中繼。

    卓群因為對重大的政策解讀和走勢預判每每精準,每周的節目收視率甚至都快追上《新聞聯播》了。

    於是,當他一出現在婚禮現場,登時成了比新郎新娘還耀眼的明星,徹底搶了一對新人的風頭。

    爭搶著和他合影的人,求問股票走勢的人,比許雲濤和張蕾還多。

    兩家人的長輩、單位領導把卓群眾星捧月一樣圍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奉為主賓。

    結果整個婚宴裏,除了典禮環節,卓群被推舉出去,登台站在新郎新娘旁邊講了一番話。

    還有後麵新人敬酒流程之外。

    他就再沒有什麽機會和許雲濤、張蕾說話。

    就更毋論和顧維嘉、何旭、李凱以及其他同學們聊天了。

    所以這一次婚宴結束,無論是卓群自己,還是一對新人,又或是昔日的同窗們,幾乎人人別扭。

    緊接著沒多久又迎來了校慶,卓群受邀前往,他本打算借此機會能和昔日同學們好好聊聊。

    沒想到又是如出一轍的一套流程。

    因為他成了校方的“重點照顧”的嘉賓,吃飯時也要和校方領導坐在一起。

    連他曾經的班主任和教務主任都無份兒作陪。

    這就再一次給大家提了個醒,卓群已經不是凡人了,和他們的生活具有了天然鴻溝。

    無論是誰,或許可以在私下裏對卓群的派頭詬病、不滿,甚至取笑。

    但他們的生活已經注定難與卓群再有什麽交集了。

    事實上,這一點,對許雲濤、顧維嘉、何旭和李凱來說,更是體味的深刻入骨。

    因為過了半年,就輪到卓群要結婚了。

    卓群專門給他們幾個下了請帖,但他們卻又不約而同的被一個問題給難住了——份子到底該給多少錢合適?

    要知道,當初卓群可沒少照顧大家發財。

    何況以卓群今日的名望地位,給少了也實在不像話啊。

    別說二百了,就是一千兩千的,大家都覺著拿不出手。

    可要往多了給,多少又是夠啊?

    許雲濤結婚,卓群可是給了二十萬啊。

    如果照這種標準來,他們這兩年的工資都填進去,也不夠。

    都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可說實話,真要是大富大貴的人家。

    窮人也實在攀附不起啊,反倒會生起敬而遠之的心。

    於是最終,這幾個老同學一起琢磨了個很勉強的數字。

    那就是每個人出五千塊,再加上許雲濤收的二十萬。

    一共湊上二十二萬,讓許雲濤代表大家給卓群送去。

    至於其他的人,也就禮到人不到了。

    反過來對卓群來說,也一樣的難過。

    因為他的婚禮,作為至親的父母都沒來。

    父親既對他存有深深怨恨,也不滿他娶親的對象換了旁人。

    於是以要照顧母親為由,根本就不給他這個臉。

    本來呢,卓群還以為能從幾個昔日的哥們兒身上獲取些溫暖。

    卻沒想到幾位好友他竟然也沒見到。

    甚至就連唯一到場的許雲濤,也因為受不了婚禮現場大人物雲集的壓力。

    送上禮金後跟卓群打了聲招呼,就悄然離去了。

    這就讓這個場麵龐大的婚禮儀式對卓群而言,完全成了徒有其表一個形式。

    在這個大喜之日,縱觀全場,他除了幾個為了攀附而來的遠親,竟然找不到一個能真心為他祝福的人。

    他又怎麽可能,不感受到一種孤身站在高處的迷茫與空虛呢?

    都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其實這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甚至可以說是個悖論。

    卓群就沒能在新的社交圈子裏找到可以信賴的朋友,

    就連年總和江總也一樣,本質還是利益交換。

    因為什麽土壤長什麽莊稼,利益算計與質樸坦誠天生相衝相克。

    名利的土地越肥沃,越是不可能種出真誠的友誼之花。

    社會頂層的圈子裏,虛榮有之,浮華有之,墮落有之,誘惑有之,錦上添花有之,攀炎附勢有之,卻唯獨沒有患難與共和掏心窩子的實話。

    說到底,就連婚姻都是作為利益交換的妥協,又哪兒去找真的東西呢?

    這一點,早在經曆當初的那場磨難時,卓群就已經看得明白,理解透徹。

    所以他並沒有對此報以重望,也不想以道德觀念批判什麽。

    隻是他仍舊沒有想到,自己仍舊低估了這個圈子裏的風險與醜惡。

    因為他和年總合作的越久,越得到年總的器重和依仗。

    越了解年總背後利益集團的能量,他就越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妙。

    特別是當他完成了利益聯姻,跟著年總麵見了隱藏在其身後的那位集團首腦。

    正式被其納入心腹,聽其談及組建保險公司核心計劃。

    他簡直是傻眼了,更是恐慌到了骨子裏。

    因為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被一個未來要做階下囚的大佬給看重了。

    身不由己的卷入到一場身不由己的驚濤駭浪之中。

    要知道,他可是看過未來的人,那最清楚不過。

    這個以林姓大佬為首的利益財團看似強大,卻注定將會在數年之後全盤覆滅。

    所以說,他的處境不但並未由此轉好,反而賠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啊。

    怎麽辦呢?

    就此止步退出?

    不可能的。

    他真要敢表露出這樣的意思,根本用不了再等幾年了,他這個人馬上就會消失於無形。

    可要真陪著這些人趟這趟渾水,那他也蹦躂不了幾年。

    他的前程會如燭光那樣短暫美好,恐怕最終隻有牢底坐穿這一種淒涼結果啊。

    愁啊,怕啊,卓群背地裏不知傷了多少的腦細胞。

    而說到底,最終還是重生人士的特殊屬性救了他。

    對未來變化的了解,不但讓他提前知道了要麵對的風險。

    他還因此清楚哪一方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另外,對未來的科技走向的把握,讓他在中關村以第一時間買到了錄音筆、微型攝像器材。

    更幸運的是他還幹過記者的工作,那麽對這些東西的使用方法,就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於是在這種精心準備下,他被迫無奈的成為了一個心懷異誌的間諜。

    是的,他確實沒有經曆過真正的風雨,他也確實不懂得那些對手的狠辣手段

    可他這種的背景本身就是一種良好的偽裝,讓利益集團的所有人對他相當放心。

    就這樣,憑著日益積累的證據,他提前投誠舉報。

    不但幸免於難,洗清了自身的罪名,獲得了真正勝利者的獎賞。

    還看清了黑是黑,白是白。

    意外的了解到了自己磨難的始作俑者,正是一直在對他扮演著救世主的年總。

    因此,他也就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風光的背後不是滄桑就是肮髒”。

    有意思的是,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一次汽車的爆胎,卓群竟然很偶然的與喬健相遇了。

    他發現時隔多年,沒能完成大學學業的喬健,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一蹶不振,就此沉淪。

    他還是那麽積極樂觀,並且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用了五六年的時間,開辦了屬於自己的汽修廠。

    見到自己,喬健也沒有絲毫扭捏作態。

    而是非常開心的和他敘舊,並且親自動手給他提供換胎服務。

    眼見喬健一邊幹活,一邊如數家珍訴說著同學們的種種近況。

    卓群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失落。

    這顯然說明了一點,他才是被班集體排斥在外的那個人。

    但更令他感到汗顏的是,換胎之後喬健非但堅持不收他的錢,而且還沒忘了提一提當年的事。

    “卓群,都是同學就別瞎客氣了。這就算我對你表示的一點歉意吧。”

    “說實話,當初害你被學校勸退,我心裏一直很過意不去。好在你混得這麽好,那我多少就放心了。”

    “不過你可別誤會啊。我可不是認為我做錯了,我隻是認為我的方式魯莽了,學校的力度也過了。要是今天再發現這樣的事。我還是會反對你的,對事不對人。”

    “或許你還不知道,其實我後來也因為打架,被學校開了。就咱們那破主任,真是夠狠的。可話說回來了。誰讓自己年輕不懂事呢?”

    “男人嘛,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認賬。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