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 綢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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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偶爾走動的親兵們,帳篷中的人大多都陷入了思考當中,甚至包括一路跟隨的前角鬥士們,老羅其實非常明白這些人都在想什麽,其實最近這段時間,他自己又何嚐不是經常心煩意亂?

    從東非到西疆,陸上行程數萬裏,又不是自己習以為常的那個時代,那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又怎是能夠輕易克服的?對家人的思念、對戰友的惦念、對世事的感歎、對時間與空間的迷惑,所有的事情糾纏在一起,他不過是想尋找一個精神的依托罷了。,x.

    最早接納兩個黑小子的跟隨是這樣,君士坦丁堡對李姌的好感是這樣,在希爾凡允諾率眾回歸東方還是這樣,最終的依托其實還是東方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

    隻是如今這個時空,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還是心中惦念的那樣嗎?那片草原,還有那片黃土地?

    或者這樣說來還有些像曾經屬於某個時代的官方用語,用更樸實的說法,老羅畢竟是在陝北的泥土地外加中蒙草原上摔打長大的,人在旅途的迷茫中,最思念的依舊是兒時經曆的那種狂野無邪的小世界。

    當然,老羅其實心裏明數得很,這不是他生長的那個年代,到了東方看到的多數也是千年前那片土地的曾經,而眼下的這種回歸東方的願景並非是自我欺騙,隻是人的思維慣性,不是親自看上一眼,總是不會甘心的。還有,雖然他對趙宋王朝沒什麽好印象,但那方土地上生活的人群和他沒有仇怨,反而是他的祖根。

    還有一點比較重要的是,他可不是那種待在衛戍區的那種見血就暈的鍍金黨,而是在血與火中衝殺出來的特種戰士,作為一個曾經充滿建功立業思想的職業軍人,哪個沒有一展拳腳的野心?更不用說老羅這種充滿鷹派思想的家夥了,後世被所謂和平崛起的政治理念所壓製,到了這個時代何嚐不是解開了束縛?

    所以迷茫之後的老羅,有經常暗自慶幸。慶幸可以有一個施展拳腳的時代,雖然這個時代與自己那個時代有著千年的錯差,但又何嚐不是彌補自己心中缺憾的良機?他可不是那種隨遇而安渴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順良民,能走到高級軍官這種位置,背負責任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沒有了責任才會讓他無所適從——在後世被踢出軍隊之後他去做了傭兵,那實際上是一種自我放逐。

    從乞力馬紮羅山下的那個原始森林裏麵出來的時候,老羅就有一種對責任的渴望,現實在蒙巴薩對崔範兩家的鼓噪,然後在開海倫拐走法蒂瑪的首席大賢者,之後又在君士坦丁堡大肆盜竊……所有的種種都是為了他自己潛意識下的改變東方做布局。

    至於所謂會否影響到自己那個時空,老羅卻並不擔心。他並不是隻懂得殺戮的莽夫,拓撲學連鎖反應(蝴蝶效應)這種詞匯他同樣清楚得很——如果說會影響時空,從他到達這個時空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隻要他或者,無論他做什麽,都會不可避免的影響這個時空今後的一切。曾經的傭兵戰友中同樣不缺乏各種古怪的人才,霍金的平行空間理論同樣是曾經的探討話題。

    所以,老羅的心中迷茫的同時,充滿了憧憬,也充滿了坦然。

    甩甩頭,拋開過往的影像,老羅振作起精神,重又開口說道:“諸位可能知道東方的大概情況,但對具體如何恐怕不是那麽清楚。據我了解,從這裏去到東方,人口會越來越多,再不像前段路上那樣,除了有數的幾個城市幾乎看不到人。”

    被老羅從思考中驚醒的眾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在傾聽並想象東方的境況。

    “從孛羅河這裏向東走,沿途會有好幾個勢力,第一個可能會遇上的並不是黨項人,而是回鶻人,據俘虜說他們都是佛教徒,他們對我們會持什麽態度,目前還不知曉。接下來的路上還有一個勢力需要重視,那就是大唐後期遺留下來的一個藩鎮,他們叫做歸義軍。”老羅是按照自己對曆史的記憶來描述的,被他派去輪台城打探的赫爾頓還沒能再次傳遞消息回來。

    “將主,回鶻人和歸義軍,他們有多少戰士?會是我們的敵人嗎?”作為老羅手下最高位置的騎兵將領,岡薩斯對戰鬥最關注,因為他認為隻有戰鬥才是他們這些角鬥士在老羅身邊存在的意義。

    “目前還沒有他們的準確消息,不過無論如何,他們的人口和戰士數量都是比不過伽色尼人和葛邏祿人的。”老羅很鎮靜的解答了一下,緊跟著又訴說道:“該有的謹慎必須有,但是論到戰鬥,他們又怎會是我們的對手?”

    不是老羅狂傲,到現在這個地步,隻要不是正麵遭遇契丹人的大隊騎兵或者趙宋的大隊步兵,這些西疆部族還真的不值得他在意。

    “三郎,還是要小心,我們沒那麽多人。”坐在老羅左手位的李涅提醒道,“還有前些年的時候聽過一些消息,於闐的李家,哦,他們本姓尉遲,那個李家李樂天的一個女兒嫁給歸義軍的曹姓首領,還有回鶻人他們對曾經的大唐還算是忠心的。”

    李涅雖然懶得管事,但是多年來唐人營與東方的聯係並沒有完全中斷,至少一些消息還是知道的,隻是因為路途遙遠的關係,往往都會錯後許久。

    “謝世伯提醒!”老羅恭敬的感謝了一句,家裏有個老人是個寶貝,能提醒自己不至於得意忘形。然後接著說道:“大唐曾經的淵源或許還有用,不過,觸及到利益的時候恐怕人心就不好說了,黨項人的頭領同樣姓李,不也是從千裏之外來奔襲我們?”

    李涅沉默不說話了,因為他也知道曾經的大唐李氏已經沒什麽號召力了,再提當年的事情不過是給李家增添恥辱而已。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當然,主要是幾個民營的主事人這邊,軍官這邊是沒什麽反應的,一群膀大腰圓的家夥捧著奶茶、奶酒還有新鮮的瓜果大嚼,至於老羅所說的,他們並不擔心,因為連續不斷的勝利使得他們有信心砍倒一切敵人,不單是前角鬥士們如此,連同程守如這個門板漢子都是一個德行。

    還是和阿爾克坐在一起的閔文侯更加懂得察言觀色,開口說道:“將主,我們抓住的俘虜裏麵有很多是漢人,尤其是那個李德明拋下的人,他們根本沒什麽反抗,聽話得很。您看是不是赦免他們,做不了正兵,讓他們做輔兵也不錯!”

    “還有這事?”在閔文侯正對麵的李軒開口了,因為剛從鏡湖過來不久,他還沒來及到處查看。

    “確實,大概俘虜漢人有一萬五千人吧。”這個數字沒法準確,因為俘虜太多,事情也多,這部分人還沒來及清點。

    “那太好了,正巧需要修繕的東西太多,我那邊還缺人手,可以調一些做幫手!”李涅的精神恢複了過來,高興的說道。老頭豁達得很,想不開的事情很幹脆的就扔下了。

    “好事,老竇這邊也缺人,總算有人手補充了!”悶了半天的倔老頭竇銑也來精神了。

    “你們兩個別搶,一萬多人,夠你們分的!”傾聽了半天的杜訥,忙著把左右兩側的老家夥按住。

    始終沒插言的李錚更熟悉葛邏祿人和突厥人的情況,這會兒也開口說道:“將主,俘虜裏麵有葛邏祿人和突厥人嗎?”

    “有很多呢,你有什麽想法?”對漢人俘虜的接納應該很容易,老羅不擔心,李錚的問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將主,葛邏祿人也不全是死硬的綠教徒,多數人家裏其實窮得很,給他們些吃的,改信也很容易。何況,您忘了?我們的後營還有幾十個葛邏祿人呢。”李錚很是振作的說道。

    “有道理,那麽你問突厥人?”老羅還真把這個事情忽略了,這會兒才想起手下還有粟米菲羅和牟尼奇兩個帶路黨。

    “伽色尼那邊主要是以土庫曼人為主,餘下的部落其實並不和睦,許多部落之間還彼此打來打去……”論起對遊牧部落的熟悉,恐怕這個帳篷裏所有人都比不上這個常年遊走的李錚,說起這個方麵,李錚可以說是滔滔不絕。

    老羅聽了好一會兒,才稍微了解其中的煩雜,最後當奧爾基開始叫人把烤好的肉拿上來的時候,才不得不打斷他:“烤肉好了,諸位請!未來的大鴻臚,這幾日要辛苦你了,我們有很多葛邏祿還有突厥俘虜,你負責甄別他們!”

    正擔心到了東方自己沒事做的李錚欣然應諾。

    烤的外焦裏嫩的牛羊肉不斷被戰士們用小刀偏下,然後用碩大的銅盤裝置端了上來,濃濃的香味四溢,不用人謙讓,各自動手用隨身的小刀分割自己的食物,包括自詡文人的張慎都是如此。

    隻是除了幾個專注於軍事的家夥毫不在意的伏案大嚼,其他的人都在琢磨這隻隊伍該在那裏停留,畢竟,東方的故土已經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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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這一節前段是歸納豬腳的心路曆程,算是總結抵達東方之前豬腳所有的思想變遷。感謝書友“677001”的點幣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