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 情報與決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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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馬家人走的很是平靜,看似坦然行走的背影,與其說是告退,更像是被押送出境,因為他們的前後左右都是老羅的親衛,直到他們出營。◇↓頂◇↓點◇↓小◇↓說,.

    羅某人站在帳篷外麵,望著遠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將主,他們並沒有誠意,我們……要和他們開戰嗎?”奧爾基當先走到了老羅身旁說道,他身後跟著的是最近變得越來越少言寡語的努拉爾曼。

    轉頭看了一眼靠近的兩人,羅開先並沒有直接答複,而是輕聲問道:“你們怎麽看馬氏的這三個使者?”

    “土狼這個人很像羅馬人手下的傭兵,將主您見過的,就是那種專門為戰爭的豺狗,不過也有不同,我見過幾次羅馬教庭的護教團士兵,這個土狼有一雙類似宗教狂信徒的眼睛……”奧爾基想了想又接著說道,“那個馬玄機很像一個投機商人,狡詐而又謹慎,他的話能頂多有三分之一是真話,餘下的都不信……”

    羅開先點了點頭,借著視線的餘光觀察了一下旁邊的努拉爾曼,離開開海倫之後的這一段路途上,或許是因為視野的擴大,或許是因為周圍人的影響,這個年輕的阿拉伯人已經不再是綠教的單純信徒,這會兒,奧爾基的話語並沒有引起他什麽反感,反而是一絲不苟的在本子上記錄著兩人的對話。

    狂信徒在這個時代是一種分布很廣的生物,並不像後世一樣多產自中亞或者西亞,而是遍布人類的所有居住區,無論是阿非利加的原始部落還是尼羅河流域的沙漠與田園,甚至整個歐羅巴的陸地與沿海,甚至東亞的簪發國度和漠北草原的遊牧部族。

    羅開先對這些可說是清晰明了得很,尤其是西來路途上的見聞充分證實了這一點,至於東方,雖然隻是剛剛抵達,但曾經在後世閱讀的曆史必定會在眼前得到證實,他有這個自信。

    宗教狂徒在很多人眼中看來很可怕,但對他來說卻是一件簡單事兒——毀滅不了人腦子裏麵的思想,毀滅他們的身體卻容易多了,而且他羅某人最擅長的恰好是這個。

    所以,對於土狼之類的人物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不放在心上,並不意味著疏忽大意,而隻是戰略上的藐視,不是聽之任之的被動而為。

    頗有些隨意的點點頭,羅開先接著說道:“奧爾基,你的感覺沒錯,不過,還有一個人,你怎麽不做評議?”

    “您是說那個始終沒有說話的副使?”奧爾基反問了一句接著說道:“那個人……我明白了,他很可疑,剛才……他好像隻是在最開始問好打招呼,再沒有其他的言語,那並不符合一個使者的舉止,好像是刻意掩飾什麽。”

    “嗯嗯……”清了清嗓子,羅開先說道:“看來你想明白了,注意到那個人的手了嗎?明顯比另外兩個人的細膩一些,還有那張臉,也並不像經常東奔西走的臣屬之人該有的臉。”

    “將主,您是說……?”

    “你發覺了?沒錯,那個人的身份不簡單,即使不是馬氏的頭領馬祖榮,也一定是馬氏內部具備決策力的人!”羅開先一邊思考著一邊向身邊人說著,心中的答案卻是越來越明確。

    奧爾基在心底自責自己的疏忽,努拉爾曼卻在感歎自己年輕沒有經驗的同時慶幸又學到了新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奧爾基問道:“將主,是否傳令岡薩斯準備對馬氏的戰鬥?”

    “嗯,最近有些戰士水土不服,我們需要時間,至少要等他們恢複了體力。而且……木屋居住區還有幾天就要完工,緊跟著要為一千多戰士準備集體婚禮,同時還要篩選優良的戰馬種子,然後屠宰一批牲畜,準備迎接第一場雪……”羅開先細數了近日需要忙碌的所有事情,然後才總結了一句,“所以命令隻能是讓岡薩斯控製北段河岸,讓阿爾克監控興州的一切動靜。”

    恭謹聆聽的奧爾基在羅開先說完之後,想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如果興州馬氏聚攏人馬來攻打我們,又該如何?”

    “嗤……”掃了一眼西邊開始變紅的天空,羅開先不屑地從牙縫裏擠出點聲音,“從興州那邊回來的人已經送了幾份情報了,奧爾基你沒看到?興州的人口總數不過兩萬多人,還要包括老人、女人和孩子,能夠召集的戰士會有多少?除了守城必備的,能有五千人出戰嗎?而且即使召集了五千人,他們的戰力能比得過黨項人或者突厥人?說過好幾次了,奧爾基,你這廝總是謹小慎微的性格,也該變化一點!”

    “將主!”奧爾基有些赧然的說道:“我和您說過的,前幾年被羅馬人俘虜,在成為角鬥士之前,我也隻是個隨軍護衛,主要的任務就是守衛主將,從沒當過衝殺的先鋒……”

    “那在角鬥場上呢?你總不能隻拿著盾牌守在後麵吧?”羅開先的話一點不客氣,對自己身邊這些人,他從來都是直言不諱的,這種態度放在後世的人群中就是不合時宜,但在純粹軍事的群體中,這是坦誠相待的根本,無關上下級別。

    旁邊,很少參與戰鬥的努拉爾曼完全插不上嘴,瞪著一雙棕色漂亮的大眼睛左看右看。

    奧爾基才不在乎年輕的阿拉伯人怎麽看自己,一臉冤屈的解釋道:“將主,您可別冤枉我,角鬥場上打起來的時候,我可是該投矛的時候絕對不拿著刀子亂捅,提著盾牌左右晃的才是最先死的倒黴鬼……”

    羅某人嘴角翹了翹,抬起手臂在奧爾基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吧,奧爾基,你需要更快的適應東方,也需要更快的適應在我身邊的位置,我這個主將不需要你們當肉盾,遇到危險或者合適的時機,我身邊的親兵應該更像我手裏的投矛……明白麽?”

    顯然這種概念與奧爾基曾經的經曆相左,聽了羅某人的話語,後者露出了很明顯的疑惑眼神。

    “作為戰士或說軍人,大體隻能分成兩類,進攻型和防守型,我這個主將算是進攻型,信奉的是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很簡單,敵人都死了,就不需要擔心了,明白麽?”為了讓手下人更快的成長起來,羅開先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他的話讓奧爾基眼睛一亮,“明白了,將主!”

    再次拍拍對方的肩膀,羅開先說道:“明白就好,我的部下,不需要一定像虎豹一樣威猛,但是必須充滿攻擊性!”

    “就像刺蝟?”奧爾基接了一句。

    “就像刺蝟!”

    ……

    靈州建設營地外,七匹毛色閃亮的土穀渾馬正在散陣慢行,馬蹄落在鬆軟的土地上隻有“噗噗”的聲音,馬背上的主人則是三個從營地內出來的興州馬氏“使者”,還有他們的四個精壯護衛。

    行路的幾個人都很強壯,身上的服飾也稱得上甲胄齊全,但他們的精神卻有些萎靡。

    “族長,這個羅姓長人果然就像傳說那樣魁偉,他手下的戰士也比我們的要健壯,這些人恐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說話的正是興州馬氏的使者馬玄機,他的目光投注和話語所對的卻正是羅某人在營地裏麵談論的不合格的副使。

    “說話時候別看我!羅長人的手下還能看到我們!”被稱為族長的馬祖榮用他有些半沙的嗓音低聲斥責了兩句,扭頭看了看正在拉開距離的巡邏隊,他才接著說道:“這些人不是我們馬家能招惹的,回去就把那些烏塔人抓起來,然後玄機你再走一趟,帶著禮物一起把他們送過來……”

    旁邊的馬玄機尚未開口答複,另一側的土狼忍不住了,“族長,他們是異教徒!胡大會保佑我們,強大的敵人隻能是我們的磨刀石!隻要我們勇敢戰鬥,終能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

    “磨刀石?”有著一雙深陷的褐色瞳孔的馬祖榮沒來由的一陣惱怒,臉上精心修飾過的胡須都不能掩飾住他的情緒,他偏轉頭顱,甚至不再避諱是否會被不遠處的巡邏騎兵關注到,“我馬氏隻有三萬人,還要算上老人和孩子,究竟誰給誰做磨刀石?”

    “族長,戰力不是人數決定的,我馬氏人人懂得騎馬開弓,這方土地又是我們生存繁衍多年的地方,何況還有黨項野利部支持,區區東歸的漢人,能奈我何?”麵對自家族長的斥責,土狼並沒有沉默認錯,反而開口反駁了起來。

    沒機會開口的馬玄機則在馬背上輕輕搖了搖頭,這種爭論他才不想攙和,受到漢人影響較深的他早就腹有定義,同為馬家人,他卻不是出自族長一係,若非想要親眼看看新來靈州人的底細,他才不會當這勞什子使者。

    或許是因為巡邏騎兵漸漸遠去,始終掩藏形跡的馬祖榮似乎忘了自己的初衷,也不再保持一副矜持的麵孔,一雙眼珠似乎要從深陷的眼窩裏蹦出來,“馬玄翼,不要忘了,這個才是你的名字,偏要叫什麽土狼!這種牛屎名字隻能嚇唬不懂事的娃子!去了喀什葛爾幾年就忘了自己的血係了嗎?烏塔人狂妄自大自討苦吃,被人滅族純屬活該!羅長人的人馬鼎盛,土庫曼人都屢次吃虧,他們的大埃米爾馬哈穆德都蹭了一鼻子灰跑回了伽色尼,卡迪爾汗甚至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你這頭土狼又能如何?!”

    “馬哈穆德和卡迪爾汗都是蠢貨,空有幾萬人都一事無成,黨項李德明更是吃裏扒外的混種,異教徒!”土狼馬玄翼根本不在意自家族長的喝斥,梗著脖子直言辯駁,“馬什哈德那裏大伊瑪目有傳信過來,他們請動了內沙布裏家1的黑袍子出動,刺殺羅長人,隻要我們拉攏野利部的人,內外夾攻,羅長人的十幾萬人隻不過是草原上的牛羊!”

    “內沙布裏?”馬祖榮憤怒的麵孔一時有些凝固,土狼馬玄翼是他的侄子,雖然訓斥在口,心底對新來的羅開先隊伍卻也不是想接納的——身有強鄰不見得就是靠山,很有可能是禍端,這種淺顯的道理沒人不懂。

    “刺客,殺手!”土狼馬玄翼收起高昂的下頜,神色詭秘的說道。

    “是那個支持酗酒的伊斯瑪儀2的內沙布裏家族?”馬祖榮的憤怒仿佛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瞬息間消失無蹤,他隨口問了一句,然後四周瞭望了一下,衝著身旁所有人吆喝了一聲,“馬上回營地,什麽話都不要再講,這裏不是議事的地方!”

    “喝呀!”圍繞的四個侍衛和馬玄機以及土狼馬玄翼幾個人同時呼喝作答,他們身下的馬匹開始加速奔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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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內沙布裏,波斯姓氏,本文中為虛擬假托。

    2伊斯瑪儀派,綠教什葉派中的一個支係,也稱七伊瑪目派,這個派別誕生於公元八世紀中葉,據載什葉派第六代伊瑪目賈法爾.薩蒂格最早指定長子伊斯瑪儀為繼承人,但後因伊斯瑪儀有酗酒惡習而被廢除,後賈法爾指定次子穆薩.卡姆茲為繼承人,多數什葉派的人認可這一決定,但是仍有少數派支持伊斯瑪儀,巨大的爭議使得後來這個派別成為了隱遁派係,這一派別的影響其實非常深遠,法蒂瑪王朝的建立就與伊斯瑪儀派直接相關,後來這個派係又分裂為諸多支係,這是一段漫長的宗教演繹的複雜曆史。現世塔吉克族信奉的教義就屬於這個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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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好多天沒有更新,持續打賞的人實在太多,我這裏沒辦法一一查到,所以也沒辦法把所有打賞的書友名字列出來,隻能在這裏籠統的對諸位說一聲感謝,感謝你們在斷更的這些天還在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