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多年以後，何遇還能記得這次任務。

    在她離開那個任務世界之時，至少她沒有聽說任何一個任務者死去。

    雁子和麥琪爾都說，沒有傷亡是因為這次任務有兩個引路人的存在。

    人在想得到某樣東西的時候，首先想到往往是要得到，而不是去思考得到的代價。一旦思考要得到某種東西應該付出的代價時，事情或許會發展出更多不同的結果。

    這一次任務的收獲也異常豐厚，所有人基本上都從那個世界帶走了某樣東西。

    何遇把那件紅鬥篷帶出來了。

    小紅帽的紅鬥篷：穿上它，能讓你覺醒狼人血脈。

    何遇試驗過紅鬥篷的用法，穿戴得越久，脫下後變身成為的狼人力量越大，但相對後遺症也越嚴重。

    雁子拿到了一個被咬了半口的萵苣，吃了能長頭發。

    “雁子叔，這個真適合你，你不是正需要嗎？”陸燃說。

    雁子擺手，“不用，我就喜歡光頭。”

    “但我聽阿青說你是人到中年禿頂了，不得已才剃光頭的。”陸燃疑惑地看向雁子，瞪大了眼睛，“難道不是嗎？”

    “啊哈哈，小燃，我們去廚房看看。”木日青一把拉走陸燃，小聲道：“你一定要當著雁子哥哥的麵揭傷疤嗎？”

    “噗嗤！”溫如掩嘴笑了。

    何遇也笑：“阿青叫雁子哥哥也沒用了，今晚肯定沒她愛吃的紅燒排骨了。”

    溫如笑著點頭，她今天顯得格外明朗。任務結束後，她是最後一個回來的，何遇很好奇溫如在那邊經曆了什麽。

    跳下海的溫如，在水中依舊能自由呼吸，甚至視力、聽力和嗅覺都靈敏了很多，這具身體天生就是和海契合的。

    溫如喜歡在水裏，這樣就不會有在陸地上行走時雙腳的疼痛。

    跟隨著歌聲，溫如一直向越來越深的海底遊去，穿過一叢厚厚的黑色的草，溫如看到了人工的痕跡。

    道路、圍牆、宮殿、房子……

    和魚尾人身的人魚。

    人魚的樣子千奇百怪，每一條尾巴都不一樣，有時候看尾巴，就能分辨他們是什麽類型的魚。這些尾巴並不都是美麗的，更多的反而是醜陋、嚇人，還有腥臭。

    長著雙腳的溫如很快被帶到國王麵前，主宰著人魚王國的，是個美麗的黑發女人，她有著一雙美麗的魚尾巴，閃閃發光。

    女王留下了溫如一個人，她做了一件事，把自己的任務尾巴脫了下來，露出一雙修長的人腿。

    “孩子，告訴我，你是怎麽擁有雙腿的？”女王問。

    溫如照實回答，她手上還有剩餘的魔藥。

    “我也是用了女巫的魔藥，才擁有的雙腿。”女王說道，“孩子，你能把剩下的魔藥貢獻給人魚一族嗎？”

    人魚自古就存在，在人類還沒有自大的以為自己是這個星球上唯一的高等智慧生物前，人魚就已經繁衍生息了很久。

    像人類想要征服海洋一樣，人魚也渴望征服陸地。

    “就像那些狼人，他們也想走出森林。”女王笑道。

    人魚的致命傷就是離開水不能呼吸，於是在很久以前，不知第幾任人魚女王找到了人類世界的女巫，讓她幫忙研製能讓人魚在陸地上呼吸的魔藥。

    “但那個為了愛情著魔的小公主啊，竟然偷了女巫好不容易集齊的材料，還把配方給帶走了。”

    女巫本是人類，在水底生活太久了，沒多久就死亡了，配方沒了，隻剩下一瓶她之前配製好的魔藥。

    女王找上小美人魚，小美人魚卻把配方弄丟了，沒過多久，中了女巫詛咒的小美人魚也變成泡沫消失了，配方也不知所蹤。

    溫如並沒有告訴女王魔藥是自己配製的，也沒有告訴她配方自己也知道。

    但她最後還是被女王的條件打動了，把魔藥連同配方一起給了女王。

    女王拿到配方後一點也不驚訝，“果然隻有你才能拿回它。”

    說完，女王張開嘴，露出一個滲人的笑，細細尖尖的魚牙閃著寒光，“我的小美人魚。”

    溫如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能隨時離開這個世界，她並不害怕女王的反常，反而心定氣閑地等著女王大人接下來的反應。

    世界上存在著各種的神秘力量和不甘心。

    小美人魚不甘心最後化成了泡沫、醜小鴨也不甘心最後被人拔了皮、匹諾曹對變成人類有異常的執念……

    於是他們變成了一篇又一篇口耳相傳的童話故事，被裝訂成書。故事早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播中被改變、美化，甚至麵目全非。

    唯一不變的是童話裏出現主人公。

    “隻要人類一天還在讀著那些童話故事，隻要這個世界還存在著童話，我們就能重新回來，就永遠不會消失。”女王手裏抓著配方，大笑起來，“我們上一次沒做完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笑罷，女王搖曳著身姿，靠近溫如，“小美人魚，你這次回來，還要去找你可憐的人類王子嗎？我們擁有著他們想象不到的力量，為什麽一定要活在被美化的童話裏呢？”

    溫如不知道自己離開後，作為原主的小美人魚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但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了，她有了最大的收獲。

    溫如拿出一顆白色圓潤的珠子，“有了它，他就能回來了。”

    人魚女王告訴她，這顆珠子能吸引最愛的人的靈魂來到自己身邊，女王以為她想要的是那個求而不得的王子。

    溫如緊緊握著珠子，手不停地顫抖，真好，它跟著過來了。

    何遇拍了拍溫如的肩頭，比起要回到那個失去齊曉樂的任務世界複活他，能將齊曉樂的靈魂吸引過來是再好不過的了。

    如果齊曉樂的靈魂還存在的話。即使存在，要跨越那麽多個時空來到溫如身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溫如回到房間裏，她反鎖上門，來到梳妝鏡前。

    張開手，白色的珠子躺在手心，轉動了一下，露出朝底的麵，白色的珠子上多了黑色的實心小圓。

    一顆眼珠。

    溫如舉起左手，勾起兩個手指，猛地插入了左眼中，將自己的眼珠挖了出來。

    再舉起右手，將那顆人魚女王給的眼珠子塞進了左眼眼眶內。

    要想找回他，哪有那麽容易。

    再不容易，也要找回他。

    這是她仍活著的全部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