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冒險者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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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市黃浦江碼頭,搬運貨物的碼頭工人肩膀上壓著百十斤的東西,偃僂著腰,嘴裏邪許邪許地打著號子,從船上跨上碼頭,或者由碼頭爬到船上。來回往返,就像一台老舊的機器,麻木的勞作著。
滬市的工人們每天在碼頭做十幾個小時的工。他們忍受著非人的待遇,做著超人力的工作,然而所得的報酬卻隻有區區幾枚銀錢,真是買飯不飽,更不必說買酒不醉了。碼頭工人們有的是按月拿工錢,
雖然也不過十塊八塊,可是他們已經非常滿意了。他們每天所吃的,不過是幾碗粗米飯和一些酸威菜偶爾吃這麽一兩塊肉,已算是盛餐了。
這樣的生活和南美相比,真可以算得是清苦透頂了。滬市的碼頭工人對於這樣的生活已經過慣。他們隻一心忍耐下去,
等待著有朝一日,翻身做主,或者有幸得到一張遠洋的船票,到南美大陸開啟新的生活。
但是,能夠翻身做主,或者移民到南美的隻是少部分人。對於普通的碼頭工人,無論冽寒酷暑,他們都要煎熬的活下去,在嚴冬極冷的時候,他們披著一襲千補百衲的棉衣,不顧風雪交迫,去做他們的苦工。在赤日炎炎的長夏,他們在華氏一百度的高熱下,也照日做著同樣的非人的工作。當一天的工作完畢之後,他們拖著疲勞過度的身體去找一個安息的地方。在滬市這個十裏洋場,洋人眼中冒險者的天堂裏,僥幸找一個清淨些的地方,躺下疲倦的身子,享受那短暫的安息時間。如果碰到雨雪天氣,弄堂的口頭,高樓大廈的廊簷下,都是短暫的庇護所。隻要巡夜的來華人巡捕不去驚醒他們的好夢,他們就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上一夜了,即使有的人在睡夢中凍死,也能夠擺脫現實中的饑寒交迫。
華洋交錯,底層的華人百姓、勞工支撐起了滬市都市的繁華,而那些各國洋人、乃至因為犯罪記錄,被本國拒絕接收的白人流浪漢,都一窩蜂的湧進滬市這個藏汙納垢之地,尋求冒險者的寶藏。
滬市的上岸手續,簡單得使人不敢相信。負責管理洋人的外務衙門官員,隻把旅客的護照粗略的翻一翻,這上麵隻須有駐在出發地的中國領事的簽字,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不過實際上,那些滿清衙門官員很少有懂得幾個歐洲國家語言的,護照中的文字都是頒發國的文字,所以說一句不客氣的話,裏麵即使是一篇廢話,恐怕查驗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來。這樣的護照與這樣的入境手續,
本質上形同廢紙,有或者沒有根本無關緊要。
靠著這樣的便利,但凡想要到遠東闖蕩發財的洋人,不需要花錢,隨便自己弄一個假的護照遞上去,就能夠獲得進入大陸的許可。
滬市和大陸其他地區的洋垃圾們聚集在一起,或是幹著偷蒙拐騙的勾當,或者借著洋人的身份,從事一些非法貿易活動,還有一些洋人,包括受南美戰爭影響,流落遠東的無家可歸者,他們依靠出賣自己的武力,為漢國情報部門,或者各國情報機構,幹著一些危險的活計。
滬市租界中,洋人們開設了許多會場酒吧,
其中,英國人開設的滬市總會,可以算得是全世界的一個上市得最早的酒吧間,規模也最大。它有世界上櫃台最長的酒吧間之稱。英國在上海的商人和軍官們都會經常光顧滬市總會,在燈紅酒綠中消磨他們的有閑的時光。
但是,上海總會最初隻允許英國人進入,其他歐洲國家的公民都被擋在門外,後來美國人與法國人看不過過英國人獨享這種權利,於是他們就建築了花旗總會和法國總會。
到底法國人來得慷低,不愧為民主共和國的先進代表,他們將法國總會公開於租界中的國際居民中國人不在國際之列和他們的情人相好之類。上海的白種社會中的上等階級有很多人把它當作日常吃飯喝茶、談心消閑的地方。
酒吧、酒會是搜集情報的最好場所。奈何英法美等國開設的酒會場所不允許華人進入,哪怕是兩次與西方國家交戰的南美漢國,依舊被洋人們集中鄙視和隔離。
因此,為了探尋情報,吳調卿等人隻能雇傭和收買一批流浪白人。依靠資助他們,收集對漢國方麵有用的各方情報。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黃浦江碼頭上的工人們也逐漸散去,幾個留著辮子的青壯漢子,從碼頭上走過來,與站在角落裏的王士珍匯合。
“王兄弟,按照您的吩咐,我從碼頭上挑了二十個聽過忠誠的兄弟,隨時可以出發。”
領頭一個名叫錢章榮的碼頭工人開口道。
“讓兄弟眼睛都放靈活點,這次出去辦事,可能會遇到危險,到時候如果被官府的人看出看出異常,少不得與滿清官兵廝殺一番。”
王士珍慎重道“告訴參加行動的兄弟們,無論這次行動成與不成,諸位兄弟和他們的家眷親人都能夠乘船到南美本土生活,上麵諸位大人都為兄弟準備妥當了,不會給弟兄們留下後顧之憂。”
“我替碼頭上的二十位兄弟謝過王兄弟了。”
錢章榮感謝道。
“都是自家兄弟,用不著說見外的話。”
王士珍故作老成的拍拍對方的肩膀,勉勵道“滬市青幫份子數萬人,能夠像錢兄弟這般明事理,不去碰鴉片、賭場的人可不多。等到這次行動結束,我會親自為錢兄弟請功,爭取為錢兄弟謀一個正式的出身。”
“謝過王兄的好意,我當初和幾個兄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在碼頭上討生活的時候,沒少受到洋人和幫派份子欺壓,現在有了幾位大人幫助,帶著眾位兄弟們在碼頭上做工,也不怕洋人和其它人欺負,能夠有現在的生活,我和眾位兄弟都很滿足,也都感激諸位大人的恩情。”
“同胞之間攜手互助,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些許小事不必計掛。”
王士珍擺擺手,繼續道“你我年齡相差無幾,正是當奮力報國之際,錢兄弟可不能懈怠放鬆,失了上進的心勁。”
“王兄弟放心,在下別的沒有,一腔熱血卻是不缺,但凡諸位大人吩咐的事情,我錢榮章毫無二話,立馬去做!”
錢榮章拍胸脯表決心道。
“很好,等亨利、克萊克、孟非爾德那幾個洋人混蛋過來,休息一晚,明天啟程出發。”…………
亨利魏士前,三十歲的年紀,六尺三寸高的身材,以前是一個屠夫和做臘腸的,現在是滬市的一家小西菜館的老板。
傍晚,這家小西菜館的廚房後麵的一間密室裏麵,幾個不要命的家夥在舉行緊急會
議,他們在商量一件富有挑戰性的大事。
魏士萌原本在洪都拉斯做事情。他勇敢的性情,使他在當地做下了一些人家所不敢做的事情。當法律的巨手正待來抓住他,請他吃幾年安逸茶飯的時候,他很客氣地做了一個不
受抬舉的失陪客人。但是走得太匆忙了一些,他沒來得及把一切必要的證件備好。回祖國去吧不行,那邊的門正關者。
身體太長大了,雖有門縫,鑽不進去。於是一漂二蕩,他就來到了這個遠東冒險者天堂,憑著用剩的一些錢,開了一家小西菜
館,從臘腸和漢堡牛排上麵,刮取一些糊口的糧食,同時利用給漢國方麵情報的機會,為構想中的大事業,積攢起步資金。
“先生們,王那邊都準備好了,他答應事情辦完之後,給我們十二支後膛槍、四十枚手榴彈、五支短槍作報酬。”
“四個哥倫比亞人人兩個法國膽小鬼人已決心退出我們的團體了,他們怕弄出不好的事情來。現在我們一共隻有十一個人。但是這也沒有什麽要緊,隻要每人多負一些責任,事情仍舊幹得下去的。不過你們務必要聽我的指揮。”
說話的是洋人中的頭目孟非爾德,孟非爾德又叫梅朗,是一個東普魯士的土著,大約四十五歲的年紀,五尺七寸長二百十磅重的身體,藍眼睛,牛頭頸,雄赳赳地,顯得他是一個殺人越貨的好手。
他也把滬市當做安樂窩,或者最後的通逃處。以前他是一個船主,在一家英國人所辦的輪船公司中服務。但是礁石和潮水故意跟他為難,他所管的那一隻船一天走到了荒礁上,這一撞,聯帶把他的職位也撞沉了。他在滬市滯留一些時候。
憑他的智慧和冒險精神,成了眾人的頭目,並且與漢國方麵搭上了線。
他認為做事情要果斷,為此,他勸魏士萌盤掉了他的小西菜館。
“他們怕我不怕老大,請你把詳細計劃告訴我吧。”
從克萊克的嘴裏流出了上麵幾句勇氣勃勃的話。克萊克是一個三十一歲、漂亮的奧國人,但他的旅行護照卻是瑞士的。他
的眼前正閃動著一個豔影,那朱櫻般的唇,藍海般的眼,水蛇般的腰不斷地在齧他的心。錢,隻要有錢,什麽都是你的。克萊克在這個弄錢意念的驅策下,就不顧一切地加入了孟非爾德的冒險集團。
“是啊,我們必須詳細知道中國人給我們安排的任務是什麽。不然很可能把性命丟在了這裏。”
一個沒有人請教的機械匠,三十歲的年紀,高大的身材,很有力氣的麵相。在柏林,他遺棄一個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獨自跑到遠東闖蕩。
“任務很簡單,由我們假扮成德國商人,跟著他們的人到福州接應一批人回來,事情完成後,我們就能夠拿到應得的酬勞。”
“隻是簡單的接應一批中國人而已,沒什麽好擔心的,老大,立刻下決定吧,我們都願意跟著你幹。”
“相信我,這次行動不會有大風險,等到我們拿到那批可愛的火槍和精致的手榴彈,就立刻開啟在遠東的大計劃,用手裏的火槍和手榴彈,為我們帶來巨額的財富。”
“是的,我們要成為遠東最傳奇的海盜!我已經看到美麗的法國領事夫人向我招手!下一次,我一定要穿著整潔的西裝,帶著耀眼的寶石,邀請領事夫人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