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新王朝,新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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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八章新王朝,新汙染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千古難題。

    舊有的王朝覆滅了,這是毀滅。

    就像著火的森林,大火漫卷之後,再來一場春雨,什麽都會變成新的。

    可是,在這場森林大火之後,首先萌發的新芽是那些有著深根植物,所以,優勢物種依舊是優勢物種,一場大火毀壞了它的軀幹,枝椏,隻要春雨落下,他們依舊會生根發芽。

    新生的森林要比恒定的森林更加的有生機。

    這是雲昭唯一能理解的事情。

    戰爭,饑荒,洪災,旱災,瘟疫摧毀了舊有的朱明王朝,而厭倦苦難,厭倦戰爭的百姓們還是在廢墟上重建了一個嶄新的藍田王朝。

    當何騰蛟的腦袋在南昌被砍下來之後,朱明王朝最後的一絲煙火也隨著何騰蛟的死亡,化作一道青煙嫋嫋直上九重天,最後化作虛無。

    在朱明統治天下的時候,雲昭在鼓吹天下為公,可是,當藍田王朝崛起之後,再下手去砍那些枝枝蔓蔓,會讓雲昭痛徹心扉。

    所以,對別人下刀子很容易,對自己……還是算了吧。

    就像張國柱說的那樣,正確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對百姓有利的事情,而對百姓有利的事情又不一定是政治上的正確。

    所以,這就是政治生活中的二元對立。

    雲昭現在所處的外部環境要遠比後世要好。

    如今的日不落帝國還什麽都不是,還被歐洲其餘國家的人認為是野蠻人,後來有滾滾鐵流的羅刹國,在雲昭眼中還隻是一群披著野獸皮的野獸。

    至於強大的不像話的北美洲,現在,隻要雲昭願意,派一個黑衣人團漂洋過海,就能把他們殺的幹幹淨淨。

    在這個時候,雲昭甚至有足夠的勇氣與全球開戰!

    要知道,藍田縣的一個普通富豪,也比歐洲的公爵,伯爵擁有更多的財富。

    即便是在大明最衰弱的時候,這個王朝一年的產出依舊占了全世界有效產出的四成。

    如今的藍田帝國,才是真正的中央帝國。

    強大可以掩蓋很多政治上的瑕疵,雲昭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其餘的,就要看這個王朝有沒有自我糾錯的能力了……雲昭希望他能有……

    這就是為什麽史書上最會把雄心勃勃的帝王形容成一個個悲劇人物的原因。

    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有太多的事情拘於現實不能做,就像鐵匠想要揮動萬斤巨錘,農夫想要耕作全天下的土地,牧人想要牛羊滿坑滿穀,商人想要拿走全世界的錢財是一個道理。

    手握通天的權力,卻徒呼奈何,聽起來確實很慘。

    所以啊,雲昭決定放棄。

    江南的讀書人不願意來藍田任職,雖然這是藍田不需要他們造成的後果,他們依舊向外宣傳自己淡泊名利,隻想寫一本書藏於南山,供後世人發掘。

    也有人想要用戲曲這個新興的文化方式來向世人傾訴一些什麽。

    更有人願意用自己手中的禿筆直述心懷,寫下一首首悲憤的懷才不遇的詩歌,向世人控訴世道不公。

    不過,當他們家的孩子考入了玉山書院之後,他們又高歌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高人”的詩句,向世人展現自己心中的狂喜。

    “一次不忠,終身不用!”

    這是江南讀書人揣摩雲昭心思之後,給自己不能入仕找的台階。

    這是一個很卑微的台階,目的卻非常的明確,他們不敢壞了自家子弟的上進之路。

    江南讀書人群體還是很有自信心的。

    一兩代人不能入仕這並不重要,反正,就讀書而言,江南的文采風流要遠遠好過關中的那些土人。

    沒錯,大明朝南方的讀書人就是這麽看待北方讀書人的。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雲昭早就改變了讀書的方式。

    如果那些江南的讀書人用自己的那一套去教自家的子弟,後果一定很慘。

    雲昭認為八股文最惡毒之處,就在於他教會了人們螺螄殼裏做當場的本事,把枝節末流上的事情做的花團錦簇,卻沒有了雄觀天下的本事。

    夏完淳現在就有氣吞萬裏如虎的氣概。

    他不僅僅在建設從玉山城到鳳凰山城,以及玉山到長安,鳳凰山城到長安的鐵路,還對藍田縣的經濟結構做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他做的第一條,就是要把藍田縣境內的所有鋼鐵廠全部遷出藍田縣境,黑煙滾滾的鋼鐵廠早就成了藍田縣的毒瘤。

    這東西雖然貢獻了不菲的稅賦,可是,禍害環境也是凶猛如虎。

    自從看了鋼鐵廠周邊大片,大片被硫酸煙燒死的樹木,以及飄滿了死魚的河水之後,夏完淳搬遷鋼鐵廠的決心就堅如磐石。

    鋼鐵廠搬走了,鋼鐵製造廠也必須搬遷,然後,水力車床這些東西也要搬遷,至少,玉山城裏不能再有這東西。

    一同被搬遷的還有造紙廠,羊毛紡織廠,繅絲廠,染廠,這些工坊。

    一個造紙廠排出來的廢水足夠讓一條河的魚蝦沒有任何活路。

    一個羊毛紡織廠排出來散發著惡臭的廢水,足夠讓方圓兩三裏之內沒有人煙。

    這些為了藍田王朝開國做出過無法比擬作用的工坊,現在,與夏完淳期望中的藍田縣南轅北轍,也百姓們的矛盾也已經非常尖銳了。

    僅僅是鋼鐵廠,去年一年賠償被他們汙染了的百姓田地,牲畜,水井等支出,就有一萬四千枚銀元。

    整個藍田縣因為汙染事件發生的鬥毆糾紛就足足有一百餘起。

    再加上關中人如今都在燒煤,一到冬日……慘不忍睹。

    劉主簿是做不了搬遷這些工坊的事情的。

    夏完淳沒有問題。

    再加上這些年不再給這些迅速擴大法的工坊批地,他們自己也覺得工坊所在的地方逼仄的難以翻身,很快就溝通好了搬遷事宜,也找好了搬遷的地址。

    不過,這些工坊的首要要求便是鐵路!

    工坊新搬遷的地方,一定要有一條鐵路聯通工坊與長安!

    其次的要求便是土地置換問題。

    這些國營工坊的廠長們一致認為,以前工坊占據的土地價值遠遠高於搬遷地,所以,在搬遷的時候要有土地補償政策。

    最後,他們還要求,高爐這些東西沒有辦法搬遷,他們去了新的地方,需要重新修建高爐,因此,藍田縣必須給足補償。

    如果這些條件不能得到滿足,他們不惜將官司打到國相府,實在不行,打到禦前也不是不成。

    這些條件讓夏完淳火冒三丈,前來找師傅要求政策的時候,卻被師傅把門關起來痛毆了一頓。

    “你憑什麽不給補償?”

    打完了,雲昭丟掉藤條,這才開始跟徒弟講理。

    “他們貪婪無度!”

    “他們怎麽貪婪了?你要拆工坊,人家同意你拆了,是你提出來的要求,那麽你不補償人家在搬遷期間的損失,難道要他們自己背?”

    “那是國家的財產,我的也是國家的財產,沒必要!”

    雲昭再一次一巴掌拍在夏完淳的腦門上大聲道:“沒必要?你問過大匠作劉國輝的意見嗎?人家現在就等你上門跟人家談補償的事宜呢。

    雖然財產都是國家的財產,可是,還是分部門的。

    人家之所以同意搬遷,一半是看在你是我大弟子的份上,另一半是人家準備用搬遷得到的補償款來重新規劃布局新的工坊。

    你一下耍賴不給人家補償款,你信不信劉國輝會下令拒絕搬遷,並且將你的惡劣行為告到我的麵前?”

    夏完淳深深地歎口氣道:“六百萬個銀元的搬遷費,白白六百萬個銀元丟水裏了,連一點響聲都聽不見。”

    雲昭沒好氣的又在弟子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鬼精,鬼精的,你想用這幾巴掌以及剛才挨得鞭子換多少錢?”

    夏完淳翻著白眼看房頂,半天才道:“隻要您準許弟子去國相府申報補助就成。”

    雲昭笑眯眯的道:“國相府現在就是一個過手財神,你把事情交到張國柱手中,張國柱還是會發還你,讓你自己想辦法。

    如果你敢說沒辦法,人家就敢上書說你屍位素餐。”

    夏完淳攤攤手道:“我沒錢!”

    雲昭瞟了弟子一眼道:“那就忍受那些酸煙跟髒水。”

    “沒有別的法子嗎?”

    “沒有,目前而言,你隻能換一個不重要的地方去汙染。”

    夏完淳來找雲昭想辦法,什麽辦法都沒有得到,還白白挨了一頓鞭子,以及無數次重擊。

    雲昭認為這家夥一定是有辦法的,他可不認為區區六百萬枚銀元,就能難得住堂堂藍田縣令。

    這些需要搬遷的工坊,其實就是藍田龐大實力的象征。

    就是因為有了這些沒日沒夜向天空噴吐酸煙的大煙囪,以及不斷向河流排放汙水的工坊,藍田皇朝由鋼鐵組成的大軍才能攻無不取,戰無不勝。

    先汙染,後治理,這個策略雲昭還是知道的。

    這是所有工業化的國家,都逃不過的宿命。

    除非,這個地球上能出現另外一種工業文明——比如人可以修煉出一種叫做“氣”的東西,或者每個人都能修煉到禦劍飛行,搬山填海的神話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