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全班麵，何宗超把方景狠狠誇了一頓，放以前方景想都不敢想，沒把他拉著主席台批評算不錯了。

    “方景，難得來一趟，給學弟學妹講幾句。”

    何宗超也知道校領導找他有事，一會還要去大課間演講，沒想多耽誤他時間，簡單說幾句打發這幫學生就行了。

    “哈哈。”方景撓頭，“大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這就沒了？”何宗超黑臉，“你以前被跟我不是挺能辯的嗎？再說幾句。”

    “那什麽……少吃零食多看報，早睡早起，上課別玩手機，別逃課。”

    “滾蛋！”

    “哎！老師再見！”

    “哈哈哈哈！”

    看見方景逃命般的跑，全班同學哈哈大笑。

    沒敢在四處亂竄，方景這次埋著頭直奔三樓辦公室，要是再被幾個老師抓過去講幾句那還怎麽活。

    剛跑到二樓樓梯間，一股烤馬鈴薯香味傳來，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喉嚨滾動，不用想他也知道這是哪來的，除了辦公室有火，其他地方也沒這條件。

    蓉城是小縣城，老師辦公室可沒空調，大冬天都是燒鐵爐子，這個傳統延續不知道多少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有人把家裏的馬鈴薯或者土豆扛到學校來，上課前烤上一個，回來時香噴噴正好。

    在這裏，別的什麽都缺，就是馬鈴薯和土豆管夠。

    因為怕煤氣中毒，冬天雖然冷，但窗戶還是打開的，這也是方景在樓梯間就能味道的原因。

    來到辦公室門口，方景先探了一個頭進去，幾個老師圍在火爐邊聊天，還有一道伏案的身影，不是許莉是誰。

    “篤篤篤！”

    “老師好！”方景在門邊問候了一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莉回頭，“你怎麽還在這？沒去校長辦公室啊？”

    方景搖頭，“沒人告訴我，他們隻是說讓我今早上過來。”

    “先進來坐著，我給校長打個電話，怕是他們都急壞了，還以為你沒來。”

    “江老師好，龔老師好。”搬來一個椅子坐火爐邊，方景笑著向其他老師問好。

    隻見他雙手幹搓著手取暖，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盯著火爐上的馬鈴薯，饞得都快流口水。

    “想吃自己拿。”江燕輕笑，“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客氣，果然，出去一趟還是長大了。”

    龔錢鈴感歎，“是啊！記得他剛來學校的時候還是一個黑不溜秋的小子，現在都比我高了。”

    一邊吃著東西，方景一邊含糊道：“可是在我的記憶裏，兩位老師的容顏沒有變，還是這麽年輕漂亮。”

    “哈哈哈，真會說話！”

    對於這兩位老師他還是很尊重的，龔錢鈴是九十年代的師範大學生，剛畢業就紮根到這裏，粉塵為伴，一晃都十多年了。

    她親手把這些從周圍來的農村孩子從懵懂教育到成熟，三年後含淚送走，江燕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方景聽說那時候江燕家裏窮，初中沒畢業父母就要把她嫁人，是龔錢鈴出麵保下她，而且給她錢讀書。

    七年後，她大學畢業又回來，義無反顧接過老師手裏的長篙，做起風雨為伴，日月如霜的擺渡人。

    ……

    “喂！校長，方景在我這呢，好，好，知道了。”

    掛掉電話，許莉道：“先坐著，他們在招呼縣裏記者，下課你和我們一起過去。”

    “好嘞！”

    “我勸你最好還是留點。”看著方景麵前一堆馬鈴薯皮，許莉嘴角一抽，“這是曹主任的。”

    “咕嚕！”咽下最後一口，方景茫然看向江燕，表情仿佛在講“你怎麽不早說？”

    “咯咯咯！你也沒問啊？”

    一吸鼻子，方景左右看了一眼，試著問：“要不我去洗個手，一會操場見？”

    眼看就要下課了，曹主任回來還不得弄死他。

    “沒事，曹主任不一定過來。”

    “算了，我還是去洗手吧！”

    ……

    “老黑，吸完沒有？到我了。”

    “還有半截呢，急什麽。”

    來到廁所，方景隻見煙霧繚繞，一股煙味彌漫，他一開水，立馬靜悄悄，一點聲都沒有。

    眼看還有十來分鍾才下課，他也不急，壓低嗓子就在廁所外麵哼歌。

    “老黑，看看走了沒？我腳都蹲麻了。”

    “就你腳麻，你怎麽不去？剛剛這麽大煙肯定被瞧見了，這會指不定等著咱倆呢。”

    “勞資被你害死了，要是被抓到我爸說不定怎麽打我。”

    “嘿！我求你抽煙了？下次還分你煙我是你孫子。”

    “算了，不說這些，等一等吧，馬上下課了，一會肯定有人上廁所，人多我們一起出去，他不知道是誰。”

    “對對對！他好像在打電話，我們先把身上味散掉，免得被聞出來。”

    聽到廁所裏小聲吹氣的聲音，方景忍不住笑，“裏麵的，吃著屎還嫌燙嘴啊！快出來吧，一會曹主任要來了。”

    “我靠！不是老師，我出去弄死他。”

    兩個小夥一瘸一拐跑出來，哪裏還有半個人影，方景早不見了。

    “學長好。”

    “你好！”

    “學長好。”

    “大家都好。”

    一下課，大批學生烏泱泱出來，一路笑著和他打招呼，要不是旁邊有許莉幾人，指不定都要簽名拍照了。

    江燕輕笑，“方景，想不到你還挺受歡迎。”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來到操場，主席台上幾張課桌拚成一排，上麵鋪著絨料紅布。

    方景嘴角一笑，這布他初一的時候就在用了，都這麽多年還沒扔。

    “站哪呢！滾去上麵。”

    見方景往自己班級裏湊，許莉哭笑不得，他還當是讀書哪會。

    汗！磨磨蹭蹭來到主席台，方景望著下麵一千多人，一瞬間又仿佛回到念檢討的日子。

    不知道為什麽，都畢業了，他看見幾個校領導還是有點點害怕，戰戰兢兢，體育中心上千萬人直播他都沒這麽膽怯。

    “方景，坐。”

    “您坐您坐，我站著就好。”

    曹主任：……

    “快坐下吧，這麽多人就你一個站著，不知道還以為我們虐待你。”

    “哎！好吧。”

    屁股沾著半邊凳子，方景有點坐如針氈，特別是旁邊還有校長，心裏發怵。

    “你手怎麽在抖？”曹主任站背後陰森森來了一句。

    “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