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縉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就好像他這一生所欠的瞌睡，都集中到了這一天。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安穩，他沒再做夢，關於楚佩的，關於蘭鬱的，關於明朝關於現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飄渺而遙遠。

    胸口上傳來一股疼痛，好像有什麽物體落下砸到。他皺著眉努力睜開眼。

    四周很暗，房間裏關了燈，窗簾隻拉上一半，剛巧月光從另外一半柔和的照射進來，地上牆上被染上一層淡淡的灰白。

    屋子裏很安靜，靜到翟縉能清晰的聽到身旁有人穩健有律的心跳。

    這熟悉的心跳聲屬於蘭鬱。翟縉就輕輕側了側頭，一個披頭散發的小腦袋瓜子就落入翟縉眼簾。

    蘭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上，她的頭側頂在他的肩頭，發絲淩亂的披散在半張朝上的小臉上。臉上眉頭輕蹙，好似有很多解不開的煩惱，嘴唇不時抿動一下，好像要說話，又止在了喉嚨處。

    似乎有些冷，蘭鬱輕聳了一下肩，帶動了她的手，蘭鬱猛地驚醒，她微微抬起頭，睜著朦朧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那隻五指緊緊扣著翟縉五指的手，正靜靜的搭在翟縉的胸口上。

    蘭鬱好像被嚇著了一般，趕緊坐直身子，把手輕輕抬起挪開。她掖了掖掀開的被角，一路掖過去，就迎上了一對深邃明亮的眼珠。

    翟縉，你醒了？”蘭鬱就顯得有些慌亂，她把攥著翟縉的手指放鬆了些，另一隻手就撫上他的麵頰，“我是不是碰疼了你哪裏？”

    芋兒。”翟縉輕喚，他看到了蘭鬱眼底的那抹驚慌，有些心疼，於是很努力的想展現一個笑容，但是麵部的緊繃麻木讓他隻發出這麽一個音。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來。”蘭鬱就想起身。

    五指相扣的那隻手就被翟縉用力拽住“不要離開我”這一天兩夜，翟縉終於發出了不同的聲音。蘭鬱就有些激動，她顫動著嘴唇輕柔而又急促的安慰道：“我不走，不走，陪著你，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要擔心。”

    房間裏回歸平靜，兩人靜靜的對視著。蘭鬱放在翟縉臉上的手柔柔的撫摸著，翟縉攥著蘭鬱的手不知不覺加大了力道。

    你的眼睛好美。”好久以後翟縉才輕聲吐出一句。他的眼神一直沒有從蘭鬱臉上移開，他舍不得移走，甚至連眨巴一下也吝嗇，最幸福的時刻莫不是睜眼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蘭鬱嬌美的這張臉。

    蘭鬱被心愛的人誇讚，蒼白的臉上就泛出紅暈，她羞澀的垂下眼眉，不知道回翟縉一句什麽好，半晌才俯身在翟縉的唇間印上溫潤的一吻。

    翟縉的心跳就快了幾拍，跟蘭鬱相處有半年了，可是她的一顰一笑依然會令他心悸，她有意無意的一個吻，總能讓他感到呼吸不暢。

    翟縉又感到了窒息，他微張嘴想做個深呼吸，隻吸到一半，五髒六腑就扯到陣陣發痛，臉上的表情都痛到扭曲。他鎖緊眉頭暗自調整氣息，半天才緩過勁來。

    哎呀，我又碰疼了你。”

    蘭鬱剛親吻完，抬頭就看到翟縉一臉忍耐的痛苦神情，嚇得兩隻手的指尖一起輕顫了一下，就想從翟縉身上快速逃離。

    但是翟縉那隻攥著她的手牢牢握著她，始終不肯放鬆一絲一毫。

    深秋的夜很涼，雖然病房有空調，但是為了不影響翟縉的呼吸並沒有打開。蘭鬱熟睡的時候體溫降了下來令手指冰涼如同冰柱，這會兒被翟縉溫暖的手緊緊攥著，一股股暖流就從她的掌心順著手臂上竄到全身，蘭鬱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翟縉的手就不由自主又加大了力道，他費力的把身體往一邊挪動，蘭鬱不明所以，想伸手相幫又怕弄疼了他，隻得著急的詢問，“你想做什麽？我幫你，你別動。”

    來，上來。”翟縉終於側起身，騰出半個床位，他用眼神溫柔的示意蘭鬱躺上去。

    蘭鬱瞬間明了，她真的好想馬上鑽緊他的懷裏，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很貪戀他的懷抱，但是眼下不行啊，她會弄疼他的，“不要了，你知道，我睡覺手腳很不老實，會碰疼你的。”

    我不怕。”翟縉輕聲說，身體又盡力往後靠了靠。

    我怕。”蘭鬱瑟瑟得把身子往後退縮了一點。

    上來。”這一次翟縉的聲音雖然還是很輕，但語氣就有了幾分強硬。

    蘭鬱內心就好糾結。她怯怯的看向翟縉，月光正好打在翟縉對著自己這一麵的臉上，映得他臉上的五官輪廓更分明硬朗，那張俊美的臉染著月光，白皙如脂，冰瑩似玉。蘭鬱看得如癡如醉，呆愣了好一會兒，就失去抵抗的倚躺了下去。

    單人病床很小，蘭鬱怕碰到翟縉，身體盡量的往床邊躺，致使半個身子都懸空在外，有一刻差點沒穩住，身子剛晃了晃，就被翟縉攥著的那隻手用力往裏扯了扯，“靠近些。”手的扯動讓他身體又是一陣吃痛，他的聲音就有了幾分虛脫。

    蘭鬱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覺得眼下還是順著他好一些。於是聽話的把身體朝他挪了挪。

    近些，再近些。”

    蘭鬱繼續挪動，當近到能感受到翟縉肌膚散發出的溫熱體息時，翟縉抬起那隻一直沒有動過的手，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扯起搭到蘭鬱身上。

    溫暖瞬間裹襲了蘭鬱全身。

    但是因為翟縉抬手的幅度過大，胸腔裏的疼痛讓他忍不住輕輕發出“嘶”的一聲輕籲。

    蘭鬱聽到就僵著身子更加不敢動彈。她知道這會兒翟縉什麽都不會聽她的，而她又必須順著他。那麽，我一定不能睡著，等他睡熟了，我再偷偷爬來罷。

    蘭鬱主意倒是打得好，但是當翟縉的唇輕觸自己的額頭，他鼻腔裏平穩的氣息呼到麵頰上，有規律的掃拂著她的發絲，而他緊握自己的那隻手，也不時有節律的輕捏一下她的手指。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催眠一樣，不一會兒就讓蘭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