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爺74、你們要違背二爺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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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楊炮笑著攔住她,“你等下會走不動的,還是坐轎子吧。”
然而他的話在半個小時之後並未得到驗證。
因為阮舒最後還是沒坐轎子,硬靠著兩條腿徒步走到半山腰。當然,後半段路她多少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強撐下來的。
楊炮看她的目光裏比之前又要再多一分尊敬。
阮舒卻發現上山的路根本不止這條土路,分明還有一條平坦的水泥路,雖然沒有多寬闊,但一般的四輪車子足夠。
你在耍我麽……”
不是的大小姐,”楊炮趕忙解釋。“那條路開下山後開到頭,距離麵甸比較近,我們從滇市的方向過來,要繞路才能開到這條水泥路上來。”
麵甸”二字意味著什麽,阮舒心知肚明,抿唇未再語。
大小姐,我們往這邊走。”楊炮在前方帶路。
山上種了很多竹子,其中又摻雜了香蕉、椰子等果木,鬱鬱蔥蔥。房子則基本為竹樓和竹屋,此時正逢晚上七八點鍾的時間,一些村民坐在各自屋外乘涼聊天,一些還在吃飯。村民們的著裝目測有半數穿得很方才那兩個轎夫一樣。
整體看起來,這裏就是一個安寧祥和的普通村落。
阮舒的心頭卻甸甸地沉重。因為,按照楊炮方才的說法,這裏應該是陳家的一個據點。她便很難不聯想到章程和章寧所在的那個小村子。那個看似清貧實際上是du品村的地方……
沒多久,就有人往他們跑來,邊跑邊揮手:“大炮!”
待對方跑近,能看清楚是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小夥子,發型特別時髦,兩邊是剃掉的,頭頂往後腦勺留了頭發,並且是長的,編成辮,小尾巴長到肩膀再往下些的位置。
小夥子比楊炮年輕得多,還這樣稱呼楊炮,可見兩人很熟。阮舒正如斯忖著,便聽楊炮糾正他:“沒大沒小,告訴你多少次要在後麵加個哥。”
我也笑話過你很多次了,你就那麽希望自己當‘炮哥’?”小夥子又高又瘦,主要皮膚偏黑,所以一咧開嘴,滿口的大白牙叫人驚豔,完全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了。
因為正當著阮舒的麵,楊炮很是尷尬:“你別滿嘴跑火車。”
你還說我呢,不是說今天能把咱們的新當家帶來?我們都等一天了,你這個點才來。當家的呢?在哪兒在哪兒?”小夥子懟著,配合著話語故意東張西望一圈。
最後他眼珠子轉到阮舒身、上,質問楊炮:“你沒把當家的帶來,倒上哪兒拐了個良家婦女?幹嘛?當壓寨夫人?”
李鐵牛!”
小夥子被楊炮一嗓子吼得立刻立正稍息。
楊炮怒斥:“對當家人大不敬!該領什麽罰!”
哈……?”李鐵牛一臉懵。詫異看著阮舒,嘴巴張大得能塞一顆鴨蛋,“她是咱們的新當家……?”
…………
十分鍾後,其中一普通主屋的正堂內。
阮舒被楊炮邀請在主位上落座,阮舒暫且沒坐,就站著。
堂下的右手邊是楊炮,左手邊是兩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和一位六七十歲抽旱煙老頭,被禁止入內的李鐵牛偷偷扒著半個身子在門框上往裏瞧動靜,目光多落於阮舒。
大小姐,”楊炮給她做介紹,先指著抽旱煙的老頭,“這位是我們的彭師傅,以前二爺從麵甸聘請的製du技師,也曾經邦我們聯絡了不少麵甸的合作夥伴。”
彭師傅隻是看了阮舒一眼,沒有給阮舒任何表情,然後用麵甸那邊的某種方言和楊炮及另外兩位說了什麽,便抽著旱煙離開了正堂。
楊炮明顯組織了更為恰當的語言才解釋給阮舒:“大小姐,彭師傅他今天身子不太利索,就不久呆了。”
嗯,好,身體要緊,我理解。”阮舒順著他的話笑得淺淡而禮貌。
楊炮緊接著介紹那兩位中年男人:“他們是李叔和薛叔。”
李叔和薛叔皆恭恭敬敬地向阮舒彎身躬腰異口同聲問候:“大小姐!”
阮舒回之以禮貌地頷首致意:“李叔、薛叔。”
兩方分別重新站直後,卻是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安靜得頗為尷尬。
尷尬之中楊炮出聲緩解:“大小姐,我們先坐下來再慢慢聊。”
坐就坐吧……阮舒順便端起茶杯品茗。
李叔和薛叔一樣在喝茶。
便還是維持了數秒尷尬的安靜……
然後李叔在和薛叔對視一眼後,與她強行開啟尬聊模式:“聽說大小姐原本恰好在滇越邊境那裏度假?”
嗯嗯。”阮舒點頭。
滇越好玩嗎?”李叔問。
挺好的。”阮舒客套。
滇緬會更好玩。”李叔說。
窗戶外飄進來李鐵牛的聲音:“爸,她是咱們當家的,不是來這邊旅遊的隔壁鄰居家的侄女兒。”
李叔一秒鍾變身狂暴老爹:“臭小子你還不去領罰誰允許你插大人的話了?!”
阮舒:“……”
下一秒鍾看回她時,恢複溫和,抱歉道:“對不住大小姐,鐵牛冒犯大小姐了。”
沒關係沒關係。”阮舒淺笑搖頭。
她話音尚未完全落下,李鐵牛的聲音突然自她手臂旁側冒出:“那你是原諒我的意思?”
猝不及防,神出鬼沒,阮舒嚇得整顆心吊起,扭身一瞧才發現他是從她身後的窗戶探進來腦袋。
李鐵牛!你嚇到大小姐了!”李叔大吼。抬起一隻腳摘下拖鞋就往李鐵牛的腦袋丟。
儼然平日沒少丟,方向準準的。
不過李鐵牛也接得準準的,接完之後還能追問阮舒:“你叫‘大小姐’是吧?”
沒等阮舒應,他快速地繼續道:“以前我再調皮,二爺從不處罰我的!而且會在我老爸朝我丟拖鞋的時候邦我擋!所以以前有二爺在,我老爸從來不敢丟拖鞋!大小姐你同樣是當家人,應該和二爺一樣具有威信才對,可你看我爸都不把大小姐你放在眼裏~”
阮舒:“……”他這是在……坑爹?
李叔臉色一半青一半白,趕忙放下那隻沒穿鞋的腳藏到穿了鞋的腳後,向她道歉:“大小姐。對不起,我被那臭小子氣得也在您麵前失了體統!”
沒關係的。”阮舒再一次笑,“我沒怪你們。”
那邊楊炮已經讓手下把熊孩子李鐵牛拖走。
李鐵牛雅蠛蝶地哇哇哇嚷嚷。
李叔突然想起什麽,著急忙慌地一瘸一拐追出去:“臭小子你別把我的鞋帶走!給我丟回來!”
啪”地一下,鞋子真給丟回來了——準準地丟中李叔的臉。
李鐵牛的誇張笑聲飄散在夜涼如水之中:“老爸你快使勁嗅嗅你的臭鞋有多臭!比我這個臭小子還臭!”
阮舒:“……”
不瞬。李叔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回來:“對不住啊大小姐,第一次見麵就大大失禮於您了。”
阮舒淡淡搖頭:“你們不要再對我用敬語,我才是晚輩,你們都是我的長輩,我實在受不起。”
可——”
我相信以前我哥哥在的時候,也絕對沒有讓你們待他這樣客套。”阮舒直接搬出陳青洲來堵住他們。
楊炮、李叔和薛叔不約而同沉默住。
須臾,之前不怎麽講話的薛叔張嘴道:“大小姐,你舟車勞頓,現在時間也已經不是很早了,我們今晚就這樣先見個麵認識一下,其他事明天再說。先送你去休息吧。”
不用。”阮舒搖頭拒絕,“我是被楊炮臨時綁架來的,本就沒打算在這裏多呆。速戰速決,然後盡快送我走。”
楊炮因“綁架”二字麵露羞愧。
阮舒心裏依舊生著楊炮的氣,故意再陷楊炮於不義:“楊炮告訴我,主要是李叔和薛叔你們有疑問需要我當麵給予解答?”
李叔和薛叔先一起看向楊炮。
楊炮總不能為他自己辯駁說是阮舒誣蔑他推諉扯皮,隻能啞巴吃黃連。
但顯然李叔和薛叔都沒有怪他,兩位數再對視一眼之後,由李叔起身出麵:“大小姐,半年前二爺去世得太過突然,直到最近兩條線接二連三出事之前,我們都還沒能完全接受二爺真的去世了。”
說起來不免悲涼。這麽些年來,二爺就是擔心太以他為中心會對陳家不利,更是出於對我們大夥兒的信任,所以把很多事務和責任分攤到不同人的頭上。因此不至於半年前。陳家家業隨著二爺的身亡而一並垮掉。死訊剛傳出的那陣子,我們每個人都卯足一口氣在心頭,這才得以撐到原本失蹤無音訊的榮一和我們聯係。”
雖然之前除了榮一和以楊炮為首的幾位骨幹才知道大小姐您的存在,但不妨礙我們齊心協力繼續撐住陳家、撐住二爺的心血。幾天前從楊炮口中確切得知陳家原來還有主心骨,原來還有大小姐,我們真的非常振奮,為二爺報仇更加有望!複興陳家達成二爺生前的願望,也更加有動力了!”
話至此,李叔的嗓子哽住。
楊炮和薛叔亦眼裏含有淚光。
阮舒默然。
她很遺憾——她能感受到他們傳遞出的對陳青洲深厚的情感,能感受到他們對陳青洲之死的悲戚,但她無法完全感同身受,畢竟她與陳青洲之間的感情,和他們與陳青洲之間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兩種類型。
她能被他們的情緒感染而再次回憶起她親眼所見的陳青洲的死,並因此難過。但她無法確切地明白,他們為了陳青洲所謂的“卯足一口氣在心頭”,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嗯,”阮舒點頭,“為我哥哥報仇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忘記,也一直在慢慢進展的過程中,和大家一起努力。”
李叔收斂起悲戚,隨著她的話進入正題:“大小姐說的‘慢慢進展’,就是把陳家的東西一點一點地送給陸家?”
聽得出。他已盡量客氣,不過該表達的質疑之意,亦傳遞了過來。阮舒清楚,彼時在車上應付楊炮的那番話是完全不管用的,她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繞圈子。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忠心耿耿的陳家下屬,他們現在在向她表示誠心和真心,她怎麽好意思再撒謊敷衍?
深深沉一口氣,阮舒不答,反詰:“du品生意和給我哥哥報仇,有衝突嗎?”
不僅在問李叔,她清銳的目光同時掃視過楊炮和薛叔。
三人顯然未料想她會突發此問,也顯然不曾考慮過此問,麵麵相覷地愣怔住。
阮舒呡一口氣,趁隙緩兩秒。此時不再於他們客氣,稍稍端出一分陳家當家人的姿態,抬頭重新看向已全都起身站著的三人。
實話告訴你們,雖然我接手了陳家,接管了陳家的家業,但du生意這一塊,打從一開始,榮一就沒讓我碰。這不是榮一個人的行為,傳達的是我哥哥生前的意誌。也就是說,我的哥哥,你們的二爺,是不讓我接觸的這些東西的,不讓我接觸你們的。”
她揮手一指楊炮:“楊炮是負責人,這一點,楊炮應該相當清楚。我是在榮一不幸落到陸家手中之後,才不得不直接讓楊炮向我匯報這方麵的工作。”
楊炮凝著麵容間的沉色,躬了躬身,不予否認:“是。大小姐之前確實不做主我手裏所負責的事。其餘骨幹均定期向大小姐匯報工作,唯獨我,隻和榮一溝通。”
李叔和薛叔相互看了一眼,皺起眉,似還在消化這個訊息。
阮舒接腔問:“我哥哥不願意我碰du,你們難道要違背他的意思,讓我直接接管嗎?”
另外,我一介女流,從未接觸過這方麵的生意,你們指望我能帶好你們……?”
這種時候,她不介意利用自己女人的身份,稍微示一示弱。
他們三人頓時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