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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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華歸夢!
    我目光嘲諷地直視太子,眉梢冷笑“不到最後一刻,昭元不會認輸。”
    “嘩——”
    一道血光飛濺,迸灑在雪白的鮫綃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益州行宮的黑暗。
    太子勒緊我脖子的手一鬆,往殿外打望,卻看不清此刻的局勢,遲疑地喚了一聲“舅父?”
    我的目光停留在龍榻之上,挑眉問太子“你想要我手中的國璽密詔?”
    太子立馬回過神,威脅道“現在殿外已被京畿諸率包圍,若你想要朕饒你一命,立刻下詔傳位於朕!”
    “朕?”我將他的話放在嘴邊玩味,“此次出巡你倒是煞費苦心,不僅暗中帶了血浮屠,還搬出了東宮諸率,怕是連太子妃都被你蒙在鼓裏罷。”
    太子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一臉頹然的蘅若,譏諷道“朕娶她不過是因為她母族家世,可她的母族畢竟與你有幹係,你教朕如何信她?”手上一緊,“朕的母後薨逝,數十載朕寄人籬下,無人可依!你的母後搶走了朕母後的一切,你休想再奪走朕的一切!”太子扭曲的麵容變得猙獰無比,眸底卻透出悲哀的自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次出巡,朕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事到如今朕便不瞞你,殿外的京畿諸率一會兒殺進來,你定會覺得分外眼熟……”
    殿外殺伐聲四起,寒光照亮昏暗的寢殿。刀戟相撞作出沉鈍的聲響,慘叫聲前赴後繼傳來,殿內飄入濃重的血腥。
    “你說什麽?”我猛然瞪大了眼睛,東宮京畿一路隱藏,若教我眼熟……“那日漢江劫持莫非還有你的參與?”
    太子大笑“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恐怕已經晚了!你與宇文祁夜扶持朕不過是想握住一個傀儡。那個戲子被你害得墮胎,下一個便會落到朕的頭上……突厥王子踩到了蕭氏的尾巴,才讓朕有機可乘!知道嗎?一開始他們就是衝你而去,朕一早假裝不適引起了宇文祁夜的疑心,他護送朕與先皇改行不過是受朕提點,倒在先皇麵前贏了不少歡心。可這樣又有何用?最後的下場還不是死!”
    “沒想到這一切竟是你在暗中操縱。”我心中震驚無比,平素裏懦弱無能的太子原來城府深藏,想起那日下手狠辣的一幹黑衣人,和眼前陰戾的太子,手段竟是如出一轍的凶殘。
    太子的臉上還布滿淚水,卻笑得猖狂,讓我感覺陌生“朕當了這麽多年的廢物,就是為了等到今日。先皇為何會突然抱恙?你們當初用在朕我身上的曼陀羅,今日就讓朕加倍奉還!”他從袖中掏出一瓶藥粉,一手撬開了我的嘴巴,“既然你不聽朕的,那就吃下這個教你乖乖交出密詔!”
    我拚命掙紮,糾纏間找準了他的命門,閉上眼睛欲意奮力一擊的瞬間,一隻手掌竟比我出手更快,手風掃過,“啪——”地一聲,頓時傳來一陣清脆巨響。
    “父……父皇?!”太子顫抖地開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不是……”
    “朕是不是該躺在床上起不來才稱了你的心意?”皇上捂著胸口立在太子麵前,一張臉氣得發白,用力地將手旁玉枕砸在了他腦袋上,“你這個逆子!”
    皇上一聲怒吼,震破殿宇,殿外刀劍之聲霎時間平息下來,隻見一名身著玄鐵重甲的侍衛疾步踏入了內殿,單膝跪在皇上十步開外的地方“啟稟皇上,殿外平陽侯等一幹罪臣已被悉數擒拿,蕭大人請旨聖上事後當如何處置?”
    “什麽?”太子一驚,轟地癱倒在地。
    太子景灤率宗親闖入皇上寢殿,意圖逼宮篡位,三萬東宮諸率將行宮圍了個水泄不通。羽林、金吾與其相抗,各折數半。是夜蕭崇炎率領益州精兵突圍行宮,有如神兵降臨。千騎精兵所向披靡,一舉擊破東宮諸率,活擒平陽侯蘇秦。
    兵敗如山倒。太子私帶京畿、暗殺皇女、毒害君主、結黨謀逆、逼宮篡位……這一條條罪行任憑哪一條都當令他死罪難逃——明晃晃的正殿之上,高懸“九州清晏”四字,黑色檀木匾方正端直,映襯著坐在下方皇上冷峻的麵龐,銳利雙目中蘊著怒火。
    “皇上何必動怒,一群人夜裏打擾了您的清靜,拖下去問斬便是。”蕭貴妃坐在皇上身側,漫不經心地睇了一眼殿中伏罪的太子與蘇秦,懶懶開口道,“隻是教人想不到的是原來皇上身邊養了這麽一條隻咬人不會叫喚的狗。”
    皇上斜睨了一眼蕭貴妃,卻沒有發作,一雙眼睛死死定在景灤身上。我坐在一旁看著皇上的側臉,莫名從他滿是怒火的眼中看出悲傷,他鬢邊的銀發襯托著憔悴的病容,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蒼老。
    “飛瓊,你怎能在皇上麵前如此放肆?平陽侯這條隻咬人的狗,聖上怎會不知?”蕭崇炎雄渾的聲音,帶著幾分倨傲,“你作為後宮妃嬪,當謹記自己的身份。”
    蕭貴妃莞爾一笑,悠悠開口“是,叔父所言極是。”
    蕭氏二人一唱一和,在偌大的正殿中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裏。我裝作不經意地暗中打量蕭崇炎,這個叱吒半生、位高權重的滇南節度使,一揮手中的三千精兵就平息了一場權利的廝殺,時機拿捏不差分毫,雷霆手段令人生畏。這樣的人,不是潛伏的獵狗,而是正在蘇醒的豺狼。
    “太子哥哥一事當按大周律例處置便可。”我道,“父皇賞罰分明,蕭大人護駕有功,但一般的賞賜怕是入不了蕭大人的眼。父皇,您可想過要給大人怎樣的賞賜?”
    蕭崇炎起身麵向皇上,犀利的目光在轉身的瞬間定格在我的臉上,似要將我洞穿。一整衣袖,雙膝跪下,兩臂齊平,緩緩道“保護聖駕安危乃微臣分內之事,惟願聖上龍體康健,佑我大周萬世太平。”
    “保護聖駕安危乃微臣分內之事,惟願聖上龍體康健,佑我大周萬世太平。”殿內其餘人隨之亦紛紛跪下,太子與蘇秦幾乎將頭埋進了地底,模樣頹然而狼狽。
    皇上陰晴不定地看著殿下眾人,並未開口允以起身。良久,他沉吟一聲,突然轉頭看向我,問“昭元,且你說說該賜給節度使怎樣的賞賜?”
    我起身略施一禮,淺笑道“四皇子泓理政,燕王監國。沉瞻遠在燕國多年,不知天下民生。景泓涉世未深,不如讓蕭大人入朝,拜為景泓之師,倒是兩全其美。”
    夜色深沉,我望著殿外寂寥的暗空,這番話從口中而出,竟是如此陌生。子規在山中啼叫,悠長空靈,仿佛在喚不若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