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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牛翀心這次隨舅舅在外旅行時間長,遊曆廣,看行跡,幾乎走遍了愷撒和屋大維的龐大羅馬帝國屬地,不管是在歐洲、亞洲還是非洲。
    一見到元老院的廢墟,子牛就想起愷撒———他在這裏遇刺。那天他好像在演講吧被剌了二十三刀,最後傷痕累累地倒在龐培塑像麵前。
    她低頭細看腳下,猜測在他流血倒下的地方。這地方一定很小,一個倒下的男人的軀體,再也不可能偉岸,黯然蜷曲房舍一角。但是當他未倒之時,實在是氣吞萬裏,不僅統治現在意大利、西班牙、法國、比利時,而且波及德國萊茵河流域和英國南部。他還為追殺政敵龐培趕到埃及,與埃及女王生有一子,然後又橫掃地中海沿岸。英雄世界的收縱開闔,實在無可限量。強大生命對於空間的揮灑,簡直匪夷所思。
    但是,放縱的結果隻能是收斂,揮灑的結果隻能是服從。就連愷撒,也不能例外。當他以死亡完成最徹底的收斂和服從之後,他的繼承者、養子屋大維又來了一次大放縱、大揮灑,羅馬帝國橫跨歐、亞、非三洲,把地中海當作了內湖。
    舅舅走過來,
    “一切偉大從外麵看是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從裏麵看則是一種無比智慧的秩序。”
    子牛看著舅舅點點頭,聽舅舅接著說,
    “偉大見勝於空間,是氣勢;偉大見勝於時間,是韻味。古羅馬除氣勢外還有足夠的韻味,使它的氣勢也沁水籠霧,千年不燥。你看那個縱橫萬裏的愷撒,居然留下了八卷《高盧戰記》,其中七卷是他親自所寫,最後一卷由部將補撰。這部著作為統帥等級的文學寫作開了個好頭,直到二十世紀人們讀到丘吉爾第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時還能遠遠記起。
    愷撒讓我們看到,那些連最大膽文人的想象力也無法抵達的艱險傳奇,由於親曆親為而敘述得平靜流暢;那些在殘酷搏鬥中無奈缺失、在長途軍旅中苦苦盼望的風範,因由營帳炬火下的筆畫來彌補,變得加倍優雅。”
    舅舅招手,子牛靠近,舅舅環住了她的臂膀,子牛單手抱住了舅舅的腰,一同麵對這磅礴的羅馬偉大,
    一個優雅的男人,一個美好的少女,他們並肩守望,
    舅舅緊了緊她的臂膀,
    “子牛,舅舅這次之所以帶你走過這漫長的羅馬史沿線,就是想告訴你,你和愷撒屋大維一樣也曾經曆過殘酷卻磅礴的戰鬥,將後來,可能還會有。”
    子牛一怔,立即轉頭望向舅舅。舅舅從來沒對她詳說過她天使的事宜,小子牛當然好奇!
    “我打過仗?!”
    舅舅拍了拍她肩頭,露出溫暖的笑容,“你很勇敢。”
    “真的?”子牛自己也笑嗬嗬,看看這是個可愛的小天使吧,她自己的前世今生都還沒弄清楚,一聽自己打過仗,還得到舅舅這樣的肯定,就高興就很滿足啦。
    “是的,所以你要繼續勇敢下去。子牛,現在雖說你的六翼不在你身上,但是它們在某個地方並沒有放棄你,依舊在不懈地尋找你。而在這其間,很有可能會有一些不好的翅膀會趁虛而入,侵占原屬於它們的位置。子牛,這需要你強大的意誌力去與這些壞翅戰鬥,不要被他們迷惑,更不要跟著他們走……”
    “舅舅……”小子牛果然露出害怕,她沒想到舅舅會突然說起這樣可怕的事:壞翅膀!它們鑽進來了嗎!子牛趕緊摸自己後背“它們鑽進來了嗎!”
    舅舅隻是更緊地環住了她,給她力量,“堅強些!它們何時來何時走,都不可預料,舅舅這會兒就是跟你打個預防針,到時候真遇上了,可要意誌力堅定!”
    小子牛盡管害怕,可還是不由自主點點頭,“我保證。”
    舅舅又指了指這磅礴之城,“其實並不用害怕,對你而言這也是一種考驗,堅信自己,你必將成長,必將重回本屬於你的美好之所。
    你知道,羅馬帝國最終滅亡於公元四七六年,最後一位皇帝叫羅慕洛斯·奧古斯都。
    羅慕洛斯麵對日耳曼人的兵臨城下,毫不驚慌,悠然養雞。他容忍大臣們裹卷國庫財物逃奔,容忍無恥之徒誘騙自己家人,簡直沒有半點人格力量,令人生厭。但越往後看越明白,他其實是一位洞悉曆史的智者。如果大車必然要倒,妄圖去扶持反而是一種騷擾;如果曆史已無意於羅馬,勵精圖治反而是一種反動。於是,他以促成羅馬帝國的敗亡來順應曆史,而且讓自己的生活形態和人格結構一起敗亡。
    勇敢些,也從容些,子牛,從大格局看你必將美好下去,這點挫折是你該受的,你也不妨回歸本性順應下去,新的時代終會來到你麵前。”
    舅舅對她說起這些,更像是對他自己說。
    子牛望著這廣闊天空下舅舅這張臉,忽的覺得如此神聖如此神聖——子牛暗暗下定決心,是,舅舅,我一定勇敢!
    ……
    紫陽宮,
    元首和夫人間又有一場很激烈的爭吵,
    “他都已經退到那樣一個小地方,你們還容不下他!!”心經淚流滿麵,撕心裂肺地喊,
    “誰容不下他!是我嗎!他貪得無厭,被人翻出了這些年的老帳,是他的對頭們容不下他,讓這個國家也容不下他!”元首也是吼。內心而言,習燕晚是他哥哥,說過是他又敬又恨的哥哥!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想任何人傷害他!
    心經跪了下來,
    仰頭望著丈夫,
    “求求你,幫幫他吧!他不僅是我太平宮最後的神靈,也是你的親哥哥啊!你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外人整死他嗎——燕晚,燕晚太無辜了,你明明知道,他貪再多再多,也是他該得的呀——我的小師叔,已經失去得太多了,燕晚,燕晚啊……”
    心經淒厲的呼喊裏,
    元首麵向窗口多麽痛心,又多麽幽沉地緩緩呼出一口氣,
    眼神變得格外狠準,
    是的,誰也不能動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