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白玉京

字數:4084   加入書籤

A+A-


    從水池中爬起,走出遠曠的大後,門戶之外,便是一片遠天外的海潮和仿佛是接著海潮的滿城焰火。

    “是海城啊”無明輕聲開口。

    這是一座建在海島上的城,推開門戶後,他們才明白自己是站在半山腰。

    腳下的,應該是島上最高的一座山了

    放眼望出去都是不同的景致,一切都在眼下一覽無餘,蒼青的高大樹冠有如華蓋、素白色,篆著潑墨大字的經幡、白茅草為頂,青磚砌成的小塔和建在摩雲古樹上的巨大的巢。

    所有屋宇都像魚鱗,密密沿著腳下山峰為中軸,擴散著向四方排去,與呼嘯的海潮親密連在了一起,再不分彼此。

    映入眼簾的,首先的便是燈火了

    這裏所有屋宇的簷下都掛著一盞燈火,氤氳擴散著的一團光,像極了夏夜河川裏聚集起來的螢火。無明看見那些火光盛大的鋪開,一直鋪到海岸線和沙灘,把接壤的海水也一齊點燃,讓海水深處都染上了亮色的光。

    就像是夢中才有的景象。

    一切都美的虛幻不真,

    “這裏絕不會是蓮花墟,鬼神肆虐的厄土裏麵,怎會有如此人間至境!”公羊先生歎息了一聲,額頭上青筋如老蚓亂跳,他本能地感到惶惑與不安,卻茫然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員嶠,白玉京貧道從未聽過這兩個名字,我們現在的立處,莫非是世外的仙山神島嗎?”飛玄道人說。

    此刻,天邊一月盤正亮得出奇,清光像潮水般轟轟然瀉了滿地,一個個明亮又迷離的光斑,叫人看得恍惚絢目。

    天上的月光連著地上的火光,兩片光幕吻合在半空低懸的雲海,就像兩隻親密交頸而眠的海鷗,溫煦著,然後水交融。

    明明是月現,卻亮得叫人分不清時辰。

    無明默默看著遠空發燦的灰色雲靄,公羊先生和飛玄道人也個個沉默無語,山風下,宋遲怔怔握著自己那原本應當斷掉的臂膀,眼神迷茫投出去,沒有焦距。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得錯愕,久久的失神。

    “請貴客隨仆婦來。”

    背後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無明回過頭,在另一層宇裏,眉宇間帶著森然古意的女人們淺笑,她們後跟著幾個不知所措的燕家騎士,神色有的驚恐,也有的懵懂。

    “大人!”

    一個年輕的騎士看見無明,眼前登時一亮,他用力甩開攔在前的人,像是舒了口氣:“這裏是何處?我們不是在蓮花墟裏嗎,莫非已經逃出生天了?”

    “貧僧也不知。”

    “大人?”

    “她們說這裏是員嶠,此間主人在白玉京設宴,要見我們。”無明看了女人們一眼:

    “崔瀛將軍,貧僧同樣是一樣無知,為今之計,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來是如此。”那個叫崔瀛的年輕騎士有些失望,他不善瞪了女人們一眼,手壓著腰間的法劍,沉默退到了同伴側,不加掩飾,十足的戒備意味。

    “主人已在白玉京久候了。”

    女人們對他的冒犯仿佛不以為意,眉心貼著玉片,最雍容也最年長的女人笑了笑:“請貴客隨仆婦來。”

    “白玉京在何處?”

    “山頂。”

    出了宇便是半山腰低曠的暮雲,女人們領著他們踏上曲折的登山回廊,朝著山頂一步步登去,在這過程中,漸漸,他們依稀聽見了山頂的琴聲。

    那仿佛是破陣的軍樂,透露著十足殺伐碾骨的氣勢,又仿佛大海崩裂,長龍從海升天而起,對著人世發出咆哮,又仿佛千萬記流星砸下雲天,砸得一切都龜裂、粉碎!

    至雄!

    至偉!

    人人都聽出了琴聲,但誰也沒有想過,那些還沒有手指粗的弦,竟能發出如此雄渾壯烈的音色,簡直像夔牛的皮被剝落製成重鼓,打出了萬鈞雷響。

    這一刹那,風黯雲輕,仿佛天下忘機

    “請。”

    踏上最後一層階,眼前廣場的樂聲便清晰如雷,女人們分開兩側,微微屈膝。

    “終於到了嗎?”公羊先生唏噓一聲,登上最後一層階,他還想開口,表卻在登上山頂的刹那,倏忽凝固了。

    宋遲、飛玄道人和崔瀛等一個個先後上前,表也如出一轍的,統統僵在了臉上,像凝固的石雕。

    “真是人間至景。”

    無明最後上前,看著視野盡頭的神宮,他頓了頓,忽然合掌,由衷讚歎道:

    “原來——”

    “這便是白玉京嗎?”

    帝作黃金闕,仙開白玉京,在通體由黃玉砌成的廣場盡頭,仿佛真有一座神宮從霄雲上降下,柔軟落在黃玉打底的基石上。

    白玉京在山的頂峰,在整座海島的最高處,它在光下泛著優雅華貴的群白色,不是油漆或粉料的塗飾,而是像玉卻又比玉更堅硬的名貴石料,分成了十三層,每一層都整齊劃成了十三丈高的大小,層層優雅壘疊,婉約如處子上最柔軟的肌膚。

    這大概是巨人或神靈才能居住的宮闕,無明仰視著它的頂層,千百枚懸在簷前的風鈴在月光下搖曳作響,緩緩和著內如雷的暴烈琴音。

    “請。”

    女人笑:“貴人都已到齊了,隻待客人們落座,主人便要開席了。”

    “好,好”

    宋遲訥訥接口,一行人被接引著踏入大,在滿座的賓客和內成排的紫檀大梁中小心落座下去。

    “不知”

    滿滿一的賓客和華衣侍女,在無明等落座後,幾個空席也被填滿了,看起來,白玉京主人也的確是在等待他們。

    無明看向中,在舞姬簇擁下那個玄衣撫琴的年輕男人,問道:

    “不知此地主人名諱?”

    “姓王,單名一個服。”未等侍奉的女人開口,在無明側的另一個席位,一個黑衣牽羊的僧人便微笑解疑:

    “此地的主人,是喚作王服先生。”

    王服?

    未來得及多想,中,如狂龍吐息般的琴聲突兀戛然而止。

    撫琴的男人微笑起,然後在攙扶中落座在上首的主位。

    滿,霎時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