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猝不及防的親熱

字數:7732   加入書籤

A+A-




    畢竟皇權至上,這種事情向來是皇帝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思考間秦可卿緩緩而至,賈母看著麵前華貴素雅的可人兒,微微愕然。

    秦可卿身上穿的是三品誥命服,頭上的發髻首飾、以及臉上的妝容,都是她讓人按照妝品張羅的。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作用,她竟是覺得這個孫媳婦當成和當年的太子有幾分神似。

    雖說她是內宅婦人,但當初賈代善因為位高權重,皇帝讓老義忠親王那是是將賈代善當叔伯輩看的,所以連帶著她也見過老義忠親王幾回,又因為是當朝太子,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打個激靈,賈母胸口劇烈起伏,雙腿微微發顫。

    她一個隻見過太子寥寥幾麵的老婆子,都能看出秦可卿肖似太子,那作為太子父親的皇帝恐怕......

    臉色煞白,賈母猛的瞪向秦可卿,突然開始怨恨這個女人。

    如今賈家多麵臨的,可是有可能被抄家滅族啊!

    秦可卿一愣,被賈母凶狠的眼神嚇得腳步一頓,後麵跟著的迎春探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走吧。”

    收回視線,賈母閉目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領著眾人往外走,身上卻是不由自主的一陣陣哆嗦。

    隻是盡管懼怕至此,賈母卻也依舊不敢輕舉妄動。

    目標太明顯,這個時候如果對秦可卿做了什麽,她怕打草驚蛇。

    一行兩輛馬車,賈母秦夫人李紈一輛,秦可卿探春迎春一輛,賈璉賈赦騎馬,賈政沒有資格參加晚宴。

    昏黃渾濁的眸子微抬,賈母看向秦夫人。

    五品誥命服,臉上妝容精致,頭上的發飾低調而不顯眼。

    和初見時眉眼間的美豔和幸福相比,短短三四年的時間,秦夫人如今鬢發如霜,連她這個老太太都不如。臉上也滿是滄桑。

    眉眼間的幸福也一掃無餘,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霞姿月韻。

    感受到賈母的目光,秦夫人抬頭朝賈母禮貌的頷首微笑,賈母點頭收回目光,心思百轉千回。

    當初成親前賈政就說過,秦可卿並不是秦邦業的親女兒,而是在養生堂抱養的。本來賈母也懷疑秦夫人和秦邦業到底是故意隱瞞,還是的確不知情,但就在剛才,賈母突然決定了。

    不管秦家人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

    她賈家卻是不知情的,若這次皇帝當真認出秦可卿,要治賈家的罪,她定是要不知情到底,並將所有罪責推到秦家人身上!

    如今賈元春在宮裏寵冠後宮,不知者無罪,她咬死賈家不知秦可卿身份。皇帝如今如此寵幸賈元春,想來也不至於抄家滅族,最壞的結果無非大房倒黴,和秦可卿一起治罪或是發配平安洲。

    想清楚此節,賈母心裏終於沒有了之前的慌亂。

    至於賈璉那裏,賈母並沒有準備將這一切告知。從之前秦邦業身死,她讓賈璉退婚無果,她就已經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鳥這句話,賈璉是不懂的。

    到了宮門,林黛玉的馬車在門口等著,不少夫人貴女經過,都要向她行禮。

    不管林黛玉這個公主身份水分有多大,她始終是有公主頭銜的,大宣朝尊卑分明,即便心裏再不忿,這些人也不敢溢於言表。

    賈璉是外臣,是要和賈赦去禦書房給皇帝請安,而賈母則帶著女眷去太後皇後那裏,然後再一同赴宴。

    這中間還有些許時間,若是皇後太後不留人,賈元春這個賢德妃還可以傳召賈家女眷進鳳藻宮一敘。

    賈璉並不知曉賈母所想,隻是天上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雪,賈璉摸摸秦可卿的衣服,確認她沒有脫掉自己此前讓平兒香寒給她做的羽絨服,這才當著賈母的麵跟林黛玉賈迎春開口。

    “拿人的手短,你們幾個昨日可是都問我要了報酬的,要是沒有將你們嫂子照顧好,看我不找你們麻煩。”

    黛玉迎春朝賈璉聳聳鼻子,李紈秦夫人探春會心一笑,賈母眉頭卻是皺得更深。

    別過賈母,賈璉一步三回頭,和賈赦自先去禦書房,賈母帶著女眷往太後的慈寧宮去。

    禦書房走廊,已經站了不少大臣,賈赦賈璉上前,便是又有不少人上前寒暄。

    後宮裏頭的消息,老皇帝如今甚至連牌子都不翻,直接留宿賈元春宮內,朝堂內外無不知曉其寵冠後宮。

    又因為老皇帝年邁,如今又是太子已定,所以賈家也就成了眾勢力拉攏的對象。

    隻是這其中並不包括忠順親王。

    惹了皇帝厭棄的忠順親王並沒有遠離皇權核心,雖說京都守衛被剝奪,如今在王子騰手上,但文臣這方麵,忠順親王依舊占了不少的優勢。

    受賈璉囑咐,賈赦麵對所有人明裏暗裏的拉攏通通視而不見,佯裝不懂內裏意思,隻管打著哈哈。然後和賈璉一起到林如海旁邊站了,等著皇帝召見。

    今日皇帝封筆,按照往年慣例,是要寫福字的。隻是這個福字卻是非同凡響,通常隻有當年重臣才能拿到。

    稍瞬禦書房打開,皇帝的貼身太監戴權從裏頭出來,後頭跟著兩行小太監。

    “祝各位大人年年闔第平安,歲歲滿門吉祥!

    皇上賜福,諸位大人請吧。”

    說完笑眯眯的朝林如海賈璉走過來。

    “林大人賈大人請進,皇上等候多時,早上還說起安平公主前次做的詩詞不同凡響,林大人好教養。”

    林黛玉半個月到賈府一次,一兩個月入宮一次,雖說比起諸位公主次數算是少了,但卻是比得京都眾位貴女的。

    加上林黛玉本身才華橫溢,倒是引了不少世家公子側目,托人到太後皇後麵前打探。

    隻是不知道宮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每次有人去打探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就是什麽也打探不到。

    所以這樣一來,林如海在眾人眼中又更加神秘幾分。

    林如海點頭,朝戴權抱拳,然後看向賈璉,戴權笑笑,也朝賈璉打恭,然後看著賈赦開口。

    “將軍好福氣,剛才皇上也還提起令郎賈大人,說是難得小小年紀坐到這個位置還能不驕不躁,所以也請令郎進去一敘。”

    臉上有點尷尬,賈赦看看賈璉,賈璉回以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聳聳肩。

    之前說過隻要皇帝看得上眼的重臣,才能得到福字的。如今眾目睽睽,雖然戴權是在跟賈赦說話,隻是裏頭的意思卻也讓眾人醒悟。

    賈家的未來怕還是掌握在這個少年人手上。

    林如海賈璉當頭,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大臣往裏走,剩下的心裏揣揣。

    跟著林如海進門,賈璉不露痕跡的用眼角餘光掃視一番,終於知道之前在外頭怎麽沒有看到皇子們,原來都是在裏麵。

    一幹皇子圍著桌案,皇帝手持狼毫,正在寫著一個大大的福字,各皇子手上各有一張,行書草書楷書各不相同。

    太子在磨墨。

    而桌上的筆架上除了不同型號規格的毛筆之外,賈璉眉頭一挑,臉上帶了幾分喜色。

    之前他覺著老皇帝年紀太大,怕他對新鮮事物的接受度沒有年輕人高,所以其實並沒有送筆給他。不過如今桌案上,賈璉不僅看到了此前恭賀賈元春晉封之喜的毛筆,而且還有之前兩批鋼筆。

    賈璉兩批鋼筆的材質不同,第一批用的純銀、第二批外頭鍍金,所以很容易分辨。

    隻是這樣的東西雖然也算精致,畢竟外殼賈璉是特意叮囑要雕刻上梅蘭竹菊四君子,這也是為什麽成立了工廠和流水線,但是產量一直提不上來的原因。

    賈璉走的就是高端路線,自然不會隨意糊弄。

    第一批一千支純銀鋼筆,賈璉批發價定的是三十兩銀子。第二批因為外層鍍金,所以賈璉定的價格是五十兩銀子,同樣是一千支。

    第一批三萬兩銀子的毛利、第二匹五萬兩銀子的毛利,一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進賬八萬兩,不管是柳湘蓮還是賈蓉,都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隻是雖說賈璉走的高端路線,但卻是實實在在並沒有獻給皇帝的。

    可是如今這筆不僅在,而且還是所有種類都在,賈璉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

    隻是,賈璉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他喜歡將所有事情按照最壞的打算去做。

    那麽,狗皇帝看到了鋼筆的前景想要分一杯羹??

    戴權跟皇帝回稟,老皇帝隻嗯了一聲,然後將手上福字最後一筆寫完,才將筆遞給太子。

    眾人見禮請安,皇帝叫平身後才從桌案後麵走到前麵。

    “璉哥兒你來寫寫看,你那個什麽鋼筆我用不慣,不過方戴笠倒很是推崇,你寫應個景的吧。”

    明黃色的皇帝常服停在賈璉麵前,賈璉聞言微微一愣,有些愕然的抬頭。

    其他人似乎也沒想到皇帝竟然這樣對賈璉說話,一時氣憤僵住。

    站在賈璉旁邊的林如海反應快些,雖然他也不明白之前對賈璉還頗有微詞的皇帝怎麽突然對賈璉如此親熱,但這時候卻並不是細思這個的時候。

    不露痕跡的碰一下賈璉,後者才從懵逼狀態中清醒。

    璉哥兒?

    璉是賈璉的名字,但這時候人在成年以後,名字便隻供長輩和自己稱呼,自稱其名表示謙遜,而字才是用來供社會上的人來稱呼的。

    也就是說,狗.....老皇帝沒有叫他連城,而是叫他璉哥兒,這是在表明,在他心中,賈璉是晚輩。

    皇帝的晚輩。

    默默思量,賈璉恭敬的上前,給皇帝打恭。

    “朕聽方戴笠和太子都說你給的這個什麽鋼筆很是別致方便,隻是朕用著倒不是很順手,你看著寫個應景的,朕看看寫法。”

    詫異的抬頭,皇帝這裏莫名其妙的親熱勁兒還沒過,怎麽又跑出太子。

    和賈璉一樣,後麵站著的朝臣和林如海今日心裏都很是奇怪。

    從之前老皇帝的種種舉動,可以看出這個皇帝其實頗為喜怒無常。

    這麽些年,自從前太子、老義忠親王下位後,這位可是少有笑年的。更遑論將年輕一輩當做自家晚輩看待了。

    若賈璉身於京都那些頂級世家,皇帝這個舉動倒並不奇怪。隻是賈家如今雖然因為林如海的強勢複起、還有賈璉這匹黑馬地位稍有上升。

    今年又因為賈元春一躍成為寵冠後宮的鳳藻宮一宮之主賢德妃,開始顯露出昌盛之象,但未免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賈元春的關係,那各人心裏不得又得開始考慮,這個女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到底已經到了怎樣一個地位。

    賈家因為她又會走到哪步田地。

    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經老了,賈元春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後,就算有了,也隻是繈褓之中的嬰兒,不管是於哪一方來說都沒有競爭力。

    那麽賈元春和賈家就是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

    但賈璉清楚,皇帝絕對不可能是因為賈元春在這樣對自己的。

    畢竟那日那個太監和賈政的對話,賈璉清清楚楚的可以感覺到,賈元春對大房是抱有敵意的。

    或許不是敵意,是一種占有欲。

    從賈政那一代開始,賈政就是想要將爵位收入囊中的。

    可惜雖然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幼兒,但最終繼承權的第一繼承人還是嫡長子。

    賈赦也是從一出生開始,就被人賦以眾望的。所以賈代善對長子次子的態度才截然不同,因為他對賈赦的期望更高、更嚴格。

    而賈政反正將來不用繼承家業,所以賈代善對賈政也寬厚溫和許多,給了賈政將來爵位會是他囊中的錯覺。從而導致賈代善身死,賈赦繼承家業、襲承爵位後賈政心裏的不服氣和憤怒。

    而因為賈母做母親想要兩邊平衡的心,所以連帶著王夫人、賈元春都收到了一係列影響。

    所以,才有了之前賈元春讓賈政將大房趕出榮國府、趕出賈家的計劃。

    這一切都是因為爵位。

    所以得出結論,皇帝對賈璉如此親熱,絕對不會因為賈元春。

    那麽既然不是賈元春,是因為誰就呼之欲出了。

    畢竟皇帝之前因為賈璉的黑曆史還有好逸惡勞的工作態度,還是比較嫌棄賈璉的。

    但是如今態度轉換如此明顯,除了因為秦可卿是他的親孫女、賈璉順理成章成為他的孫女婿,賈璉找不到其他理由。

    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