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一話天涯(三) 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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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兒後背上、胸口、腹部……全是傷,而且處處都血肉模糊,那爪子每一爪都如此地殘忍。他衣服已經零碎不堪了,也變成了血色。
    缺收起了匕首,朝圓走去。烏也收起了爪子,揮一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去追織雲。然而他們都還沒有走幾步,起兒卻爬起來了——過程是那麽慢,但他終究還是站了起來。這讓所有殺手都吃驚,烏眉頭一橫,手上的爪子又露了出來。缺也回過頭,慢慢朝這邊走來。
    起兒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慢慢從背後抽出他的劍。然後左腳前跨,右腳後移,身子半蹲,右手持劍橫在胸前。
    烏和缺見狀,心中提起了不少警惕。
    起兒雙眼緊閉,他手中長劍開始顫動,隨著那顫動越來越劇烈,起兒舉起劍在頭頂上方輕搖一圈,嘴裏念道:“風生。”
    霎時,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狂風,在天地間亂作,那風的方向在不斷變化而且風力也在急劇增強,卷起地上的枝葉亂吹。那些樹木都承受不來了,四下傳來的枝幹的斷裂聲和那些呼呼聲混在一起,加之突然暗下來的天色,氣氛令人驚悚。
    所有殺手都無法再前進了,他們感覺自己就要被吹飛,都雙手放在眼前擋風。有的不勝風力,已經倒在地上。烏也沒辦法再前進,他用手擋著風,缺也一樣。
    雖然在遠處,水嶙峋和翔飛也被這風吹得倍感吃虧。
    餘涼:“他竟然……”
    刀歌和坤奇好不容易才把織雲帶到了餘涼他們這邊。水嶙峋說:“他這是在給我們爭取時間,我們要趕緊走!”
    織雲一直在掙紮,哭著說:“我不走、我不走……”
    刀歌:“我也想要你過去,我連自己都想過去,可是我們現在隻能走!”
    “我要和起兒在一起……我要和他在一起……”織雲還在哭著,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水嶙峋:“快走!”
    刀歌和坤奇隻好架著織雲跑。織雲一直回頭看後麵,然而在顛簸中,她的淚眼隻看到起兒模糊的身影。
    這狂風中,隻有一個人還能安然無恙,那就是起兒。他此刻還蹲在原地,雙目緊閉。烏和缺原本還打算了結起兒,現在看來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自保了,這狂風的威力弄得他們陣腳大亂。
    這時候起兒把劍在手上轉了一圈,倒持著,右手也由右邊滑倒了左邊胸前,嘴裏念:“水起!”
    頓時起兒身後的水麵發生巨大爆炸,那爆炸起來的水花被狂風卷起,匯成一條巨大水柱,那水柱被狂風帶著旋轉著朝岸上的人撲來。頓時天色大暗,太陽被那巨大的水柱遮擋住,再也難見它耀眼的光輝。
    岸上的殺手都驚呆了,麵對這鋪天蓋地的水,不知道該往哪裏跑。烏、圓和缺也都訝異不已,他們知道跑不掉,隻好在原地運功準備抵擋這一次進攻,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聲勢如此之大,以至於地麵都在震動了,所有人都驚恐萬分,如臨末日。
    “嘩——”
    那狂風突然消失了,水柱在半空中因此也被釋放開來,散落在地上。地上的人隻感覺天上有人潑了一巨盆的水,渾身都被淋得濕透了,所有人都像落湯雞一樣。
    那些搖擺著的樹也消停了下來,雜七雜八讓人膽寒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天也明亮了,世界總算恢複了平靜。所有殺手似乎都慶幸自己還活著,但是他們起伏的胸口顯露出他們仍心有餘悸。
    驚魂甫定,烏再看起兒,發現他已經半跪在地上,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持劍撐在地上。而地上有一灘鮮血,應是起兒吐的。
    對於突然恢複的平靜,在逃跑中的刀歌他們也察覺了,這樣的平靜一般意味戰鬥結束了,但戰鬥的結果如何呢?水嶙峋看了餘涼一眼,見餘涼仍有怒意,便跟翔飛說:“翔飛,你去看看情況怎麽樣。”
    “是,師父。”
    翔飛便掉頭回來看起兒了,這距離對翔飛來說是隻是一刻的事情。可這一刻後發生的事情,卻讓翔飛不知道記住了多久。遠遠地,他看到起兒半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烏慢慢走到起兒身邊,舉起一把匕首,一下插在起兒的後背上!
    “啊……”翔飛驚出了聲。
    烏將匕首抽出,而後一腳把起兒踢到了水流滾滾的河裏。
    翔飛掩住自己的恐慌,立馬離開了。
    回來後,翔飛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好在織雲開始在掙紮與痛哭中昏過去了,不然最難麵對的應該是她。大家也都沒有問,因為都知道不會是好消息。
    他們就這樣一直跑,烏、圓和缺則帶著人在後麵一直追。好在有水嶙峋,他對這一帶的熟悉程度以及他準確的判斷使得他們躲過了沉魚殺手們鋪天蓋地的追捕。
    這天晚上,不知怎的溫度驟降,一下像入了冬般。他們在一間廢棄的破屋子裏過夜,這屋子破舊不堪,風隨便從哪個方向都能吹進來,透過他們的衣服讓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涼。
    出於謹慎考慮,他們沒生明火。幸運的是,這裏曾經有人逗留過,留下了一堆炭。他們把炭點著,那紅色的炭散發出微弱的光和熱,多少能讓他們覺得溫暖。
    織雲還沒有醒,刀歌把她放在牆角,那裏風少一點。刀歌還把自己的一件衣服脫掉了蓋在她身上。大家一直沉默,誰也沒有說什麽,就圍著那零星的炭火光坐著。
    “我今天回去後……”翔飛說話了,他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我看到起兒跪在地上,樣子看起來很虛弱,他身上全是傷,衣服都已經全是紅的了……”
    “然後……”翔飛有些哽咽,“然後那個……那個烏用匕首殺了起兒……”
    “咳咳……”翔飛連續咳嗽了好幾下,“然後……然後他把起兒踢到了河裏……”
    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結局,隻是不知道是這樣的過程,仍舊沒有一個人說話,很安靜。
    刀歌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什麽,鼻涕一下流出好多來。他轉過身去擤鼻涕,一回頭看到織雲正站在他身後。木炭發出的微弱的紅光照在織雲的臉上,可以看到她臉上閃爍著兩道晶瑩。
    刀歌不知所措,他站了起來,說:“織雲……”
    織雲立馬抽出一把匕首來指著刀歌:“別過來!”
    刀歌攤開手:“我不過去……”
    這時候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織雲立即把匕首指著自己的脖子,說:“你們都別過來!起兒要你保護我,你答應了他的!如果你們過來,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麵前!”
    刀歌:“不過去、我們不過去!你不要緊張!”
    “是啊,我們不會過去的。”坤奇說。
    “走!你們走,你們都走!”
    刀歌看看餘涼,餘涼點點頭,說:“我們走。”說完餘涼便走出了屋子。
    水嶙峋倒說了一句:“節哀順變吧,我也曾經失去過很重要的人。”
    織雲:“誰要你安慰!滾!”
    水嶙峋搖搖頭,然後也出去了,翔飛跟在水嶙峋後麵。
    坤奇問刀歌:“我們走嗎?可是我們答應了起兒要保護她啊!”
    織雲聽到了坤奇的話,厲聲喝道:“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都給我走!”
    刀歌:“我們先走吧……”
    坤奇聽了刀歌的,也朝外走去,還回頭看了一眼織雲。
    刀歌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說:“我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但是如果起兒師兄在的話,他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說完刀歌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織雲一下癱坐在地上,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流個不停,有的眼淚滴落在燒灼的木炭上,發出“哧哧”的響聲。不知哭了多久,她的眼睛似乎幹涸了,已經流不出眼淚。
    黑暗裏,織雲走出了屋子。她的身體被苦楚填滿了,像一個傀儡般地走著,不知道要去哪裏,她沿著走的,是她心痛的方向。
    這晚突降大雪,雪花從深黑的夜空飄揚下來,她一夜白頭。
    刀歌他們幾個在一塊巨石下避寒。刀歌都沒怎麽都睡不著,一下站起來走動,一下又坐著。最後,他喊醒了坤奇回頭去找織雲。當他們到那個破屋的時候,發現織雲不在了。
    刀歌蹲下身,看著地上的殘留的雪說:“看來下雪前就走了,腳印都沒有。”
    “她會去哪呢?回去找起兒嗎?”
    “很有可能。”
    “可是翔飛說起兒他被踢到河裏去了啊……”
    “唉……我們先回去吧。”
    兩人便又朝回走了。
    回去的時候餘涼醒了,餘涼猜到了他們去了哪,但是還是問:“大半夜的去哪了?”
    “我們去找織雲,她不在那裏了。”
    “嗬,走了也好。”
    “可是……我們答應了起兒,要帶她走,保護她的……”
    “若不是她,起兒會出事?”
    “可是……我們答應了起兒的。”
    “以你們現在的意思?”餘涼盯著刀歌問。
    刀歌:“我想……我和阿奇回去找織雲。涼叔,嶙峋前輩,你們先走吧。”
    “你們兩個,也被那個賊女蒙蔽了?”
    “涼叔,這與她無關,而是我們答應過起兒的啊……”
    “答應他什麽,他是受了那賊女的蠱惑!若你們真要去找她也好,把她找回來,我正好替起兒報仇,也為民除害!”餘涼怒火衝天。
    刀歌沉默了一會,說:“涼叔,您是餘暉的誓裁師,您比我更理解誓言的意義。我答應起兒師兄的話,就算是我的誓言。我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
    “你……”餘涼指著刀歌,他無話可說,然後手一甩,轉過頭去,說,“你們走吧!若是讓我看到那個賊女,我一定親手殺了她!”
    刀歌看了看水嶙峋,水嶙峋朝他點頭。刀歌雙手抱拳說:“那我們先走了。”
    水嶙峋補上一句:“如果找不到,我們在雁南匯合。我想你們最好是快點。”
    刀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