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凜山之圍(七) 墨青青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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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上場的水明強的鬥誌昂揚,一個人的鬥誌就好比士氣,必須趁著它強盛的時候好好利用,身經百戰的水明強當然知道這一點,他開始進攻了。

    一步、兩步、三步……

    水明強每一腳踩在擂台上,都使得擂台都發出劇烈震動,木屑由木板縫隙都被陣陣震落,灑在草地上。最終,水明強一個跨步舉刀朝這白衣劍客砍去。

    “叮——”一聲尖銳的金屬碰撞聲,白衣劍客一劍擊在水明強的刀身上。然而水明強的刀並沒有被擋開,因為他的力道太強了。白衣劍客接著這反彈的力道跳到了側旁。

    水明強一躍而起,一刀迎頭劈下去。那白衣劍客似知道對手力道強勁,怕難以擋住這一刀,便順勢一滾,躲開了這一擊。而擂台因此被水明強砍出一個窟窿。

    水明強將刀從木板中拔出,又開始進攻了——他的速度真是驚人。能在力量這麽強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這麽快的速度,著實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

    白衣劍客每一次防守都顯得吃力,因為水明強的力量實在太強了,而且速度也非常快。白衣劍客額頭上已滲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終於他頂不住明強的這一輪快刀了,左右臂被劃了一刀,幸虧他退讓得快,隻是衣服破了,沒有傷到,不過差點退下擂台來。

    人群裏頓時爆發一陣噓聲。

    趁人之危不是水明強的作風,他後退了幾步,勾勾手指,示意讓那白衣劍客接著來。

    這個動作激怒了那白衣劍客,他眼睛裏冒出一絲怒火,劍一橫,他也開始進攻了。但實際上水明強最厲害的不是進攻,而是防守。

    他馬步一紮,便像一座山般穩固在了原地,無懈可擊。白衣劍客按捺不住,匆忙發起了進攻,卻被水明強一刀就打了回來。

    這時水千淌在一旁得意地說:“怕了吧?哈哈!”

    這白衣劍客甩甩頭,低頭自言自語道:“喝少了,沒勁……”

    水明強指著白衣劍客,戲謔道:“接著來!”

    白衣劍客將手中長劍耍了幾下,而後反手握著劍著放在了背後。最後他低著頭,搖晃著身子朝明強衝上去了。

    “他是要找死嗎?”

    “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高手如雲,就剛才那人還有兩下子,隻怕剩下的都不堪一擊了。”

    水有北的士兵們嘲語紛紛。

    水明強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但是他時刻都在以全力應付著,即使自己現在占盡上風。離水明強還有兩步的時候,那白衣劍客跳了起來,他在空中出手了——把手裏握著的劍從身後經過身旁甩了出來,然後一劍劈向水明強。

    水明強把刀橫著朝上一擋,“叮”地一聲傳來後,那白衣劍客又彈了回去。

    又是同樣的場景,水明強不禁心想對手已經是黔驢技窮了,正當他覺得比試已經無趣想要結束時,他腹部卻傳來一陣劇痛。水明強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腹部被劃了很長一道口子,正流著血!

    場上眾人也驚了,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水明強是什麽時候受傷的。明明剛才水明強擋住了那一劍的,怎麽卻受了傷呢?

    水明強開始仔細回憶著白衣劍客剛才那一招,忽然他明白了什麽,而後以一種驚訝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劍客。

    刀歌和坤奇更不知道是發生什麽了,便問起兒。起兒沒有看出來,但他聽出來了。剛剛那劍碰在刀鋒上的聲音,尖銳中帶一絲柔,像是一塊小石頭掉到了一個深潭裏發出的聲音。兵器間普通的碰撞是不會產生這樣的聲音的,這聲音裏便隱藏著奧秘。起兒心中有了猜測,卻也不太確定,於是便問餘涼:“是青墨?”

    餘涼沒有說話。

    刀歌不懂,問:“青墨是什麽?”

    起兒:“你看他的劍。”

    刀歌朝台上望去,隻見那白衣劍客手裏的劍已不是先前的摸樣了,之前是劍的中間有一道墨色,現在整把劍的劍身都變成墨色了。

    刀歌:“怎麽變色了?”

    “我在師父的藏書閣裏的《匠譜》中見到過一把名為青墨的劍,它是一把奇劍,能通過劍柄感受到持劍者的心境,然後通過劍身顏色的淺淡表現出來,持劍者內心的力量會轉化成劍的力量,顏色越濃時,它的威力也就越強。”

    “這就是那把劍嗎?”

    “很可能是的,因為這人的招式也和書中描述的十分相似。剛才他把劍從身後甩出來的時候其實已經就傷到那人了,它的劍氣就像潑出去的墨一樣,在空中揮灑,而不是像一般的劍氣那樣直來直往,因此十分難以防守。”

    “這麽厲害……那為什麽還有個青字呢?會變青嗎?”

    “師弟,不要急躁,接著看。”

    台上,水明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青墨劍主墨青,久仰大名,今日得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人如其劍,飄飄灑灑。”

    而坐在寶座上的水千流見到剛才墨青那一劍,自言自語道:“有趣……”

    水明強撤下一段衣服,綁在了腰間,而後雙手握刀說:“請賜教!”

    這時草地上吹來了風,把墨青的頭發吹散亂了,他用和他發絲一樣柔和、一樣輕的聲音說:“我喜歡在風裏的感覺,它讓我感覺我可以飄蕩去任何地方,所以我喜歡有風的日子,就像今天。”

    “是嗎,嗬嗬,正巧我也喜歡大風天,我喜歡看見我的對手的血在風裏飄灑,然後染紅整個地麵。”

    “哦?那很巧。”

    水千淌:“別和他廢話,打敗他!”

    水明強知道雖然現在形勢對自己不利,而且他也聽聞過青墨的威力,但他的氣勢還是那麽強,像洪水一樣朝墨青撲去。

    墨青這個瘦小的身影,放佛輕易就要被這洪水所淹沒。他奮力抵擋著水明強的每一刀,後退、前進、跳、側翻……然而他還是受傷了,這次是右臂,劃破了皮膚,因為血染在他的衣服上麵很顯眼。

    “這麽多年,他竟然還是沒變。”餘涼望著台上自語道。

    記起他第一次見到墨青到現在,也有十來年了。墨青還是那個墨青,“爭”這個字,他最不願提起,最不願去做。他最喜歡的是隨意,所以勝、敗絕不是他所在意的。這個武學奇才,說他喜歡的是在風裏的感覺,所以在他過去的一二十年裏,他就像風裏的葉子一樣,四處飄蕩著。他要的是自由,如果這場戰鬥能給他自由,那麽,他會盡力去贏。這,是他所在意的。

    然而他這次來,不是為了自由,而是為了恩情,那麽他有點為難了:如果他努力去勝出,那麽便是違背了自己一直以來恪守的作風,如果他不努力,那麽便是成了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他該怎麽做呢?

    不隻餘涼擔心這一點,墨青自己也有些猶豫了:是啊,我該怎麽做呢?也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青墨給了它答案。

    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接觸到血的青墨,渾身墨色的劍身變得有一些淡青來。這是不常見的現象,墨青他自己也很久沒有過這麽重的戾氣和鬥誌了。

    “好歹也跟隨自己飄飄蕩蕩這了這些年,今日,就隨了你罷。”墨青說著,然後把握著劍的手放在了背後,熟悉的動作。

    地上的草有了一絲動靜,左右搖擺著,墨青閉上眼睛,緩緩呼吸一口,輕聲說道:“來風了……”

    水明強有一些緊張,但是臨危不亂是作為一個好戰士最基礎的心理要素,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不容易,他吸了口氣,雙手緊握住刀柄。

    墨青帶著他青墨來了——

    他的每一步就像是踩在水上一樣輕盈;他的衣服在風裏飄揚著,像一個在跳舞的女子;他的劍在空中亂畫著,劍氣像是那女子丟出去的綾羅。

    劍意隨心,恣意飄灑,起起落落,無章無法。

    這樣的淩亂的招式和劍氣,叫人無從抵擋。水明強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靶子,他雙手托著刀傻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墨青碰到他的刀不停地發出悅耳的響聲,像是千百顆小石頭被人丟入潭水中,水明強也就任由千百道劍氣在他的身體上宰割。他所喜歡的情景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血被青墨的劍氣帶到空中,隨風飄灑。

    當那滌蕩的響聲停止的時候,墨青也著地了。而水明強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他渾身都是血。但他還沒有鬆開握著刀的手,他忍住巨大的傷痛想要爬起來。他把刀插在台上,然後雙手抓住刀柄,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可以打倒我……但……我是不會敗的……”水明強的聲音已經含糊不清。

    “這場比武對你我來說,原本都沒有意義。我們都不是為自己而戰,你隻是一顆棋子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勝敗。勝敗本來就不屬於你。”墨青的聲音還是那麽輕,他接著說,“我也違背了我自己,就到此為止吧。”

    “不許走!戰場之上……要麽我死,要麽你死……”水明強還堅持著,他很努力地去拔刀,還想繼續打下去。

    就在這時,從台下跳上來一個身影,是位少女,她對水明強說:“給你留了一條命,你就別不識好歹,下去吧。”

    看到水明強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那少女說:“千流將軍還需要你。”

    水明強聽到這話朝遠處的水千流看了一眼,然後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