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20年8月，光速紀年37年5月，地球某處，聯合世界政府分部】

    他站在落地窗前慈祥著地麵沉思著，窗外是稀薄的雲霧，再往下就是厚厚的雲層和被藍色掩蓋的模糊的地麵了。他背著手在窗前踱來踱去，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客人。

    這個房間是一個標準的辦公室的大小，四周由掛畫，沙發，盆栽相間地裝飾著，在靠窗的一邊則有一個較大的環形辦公桌，桌上並沒有擺太多東西，僅僅隻有一個筆記本（紙製）和一隻插滿各種旗子的圓筒。窗的正對麵則是一扇雙開的大木門，門的上方緊貼著牆邊掛了一麵巨大的旗幟——聯合世界政府的旗幟，那旗幟的底色為淺藍色，中央呈旋渦狀圍繞著三種顏色的色帶，金黃色，湛藍色和暗紅色1，這三條旋臂四周還有幾顆白色的星狀圖案，這就是聯合世界政府的標誌。

    1、分別代表金星，地球和火星，另外幾顆星狀圖案則是代表著幾個大太空城。

    沒過一會兒，他緩方塊字身來慢慢地朝那個環形桌走去。他依舊背著手，即使坐了下來，他背著的手也沒有鬆開，而是放到了桌子上，他看向那個全黃的破舊的筆記本，得意地泛了一下笑容，然後一隻腿蹬著桌邊，一隻腿搭在那隻腿上向椅背仰去。

    “新來的，來杯特濃咖啡，不加糖。”桌麵上彈出了一個小窗口，隨著一聲“好的，副席”又消失了。

    “情報交換會議，第7827次分會，會議已開始，請您加入。”

    是一個標準發音的人聲，隨著突然出現的一個大窗口傳入他的耳中，他依舊沒有改變著吊兒郎當的坐姿，笑著說：“恩，加入吧。”然後那個窗口迅速隱去，彈出了三個等身大小的巨大窗口並列在他麵前，每個窗口豆粉別迎著一個滿臉嚴肅服裝正式的半人身。

    其中中間那個窗口上的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瞪著他說：“請注意你的坐姿，李副席。”他交叉的手終於鬆開了，連連擺著手笑著說：“哈哈，抱歉抱歉，會場紀律吧？哈哈我知道知道了。”然後做回來，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拖著下巴，繼續說道：“那麽現在開始我們的會議了吧？陳首席？”“哼，開始吧”那個人不屑的瞟了他一眼。

    “這場‘交易’就有我起個頭吧，我需要‘暗神教’的教會地點位置情報。”中間那個人率先說話了。然而他並不打算說什麽，而是沉默的看著一切。“我們有。”左邊的人慢慢的說，“但是上麵不允許我隨便給你。”“哦?交易原則我也懂，可是這就點過分了吧。”“抱歉，我一個人做不主，請你給出合適的籌碼。”“士官百萬人的性命，你們這樣的態度傳出去可好聽不了多少。”“……”左邊的人緊鎖眉頭，一句話也不說。“我也退了一步，用‘天鷹’的情報跟你們換。”“我問一下上麵的意思，”左邊的人臉扭向一邊，很快又扭了回來“好的，交易達成。”（1某當時的驚怖組織2某重要逃犯）

    交易會議持續了十多分交換了三對情報。終於，他發話了，“陳首席，我可以開始我的交易了嗎？”中間那個人微翹了一下嘴，一臉不在乎地說：“額，你開始吧。”

    “我需要‘掘洞計劃’及其負責人的情報。”中間那個人怔了一下，望著他譏笑著說:“哦？你想要多少啊？”“有多少要多少。”那個人沒忍住笑出了聲“噗！李副席你真是幽默啊！哈哈……”旁邊的兩個人跟著那個人尷尬地輕笑著。這時，門開了，一位身穿工作服的女性端了一杯咖啡恭敬地說：“打擾了，李副席，您要的咖啡。”“嗯，進來放到桌子上吧。”中間那人停住了笑聲，不以為然地說：“李副席不會不知道，索取商業、科技機密是犯法行為吧?況且‘晨光公司’還自己進行了技術封鎖。”|

    他並沒有著急回答那個人的話，而是細細的品了一口咖啡，然後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攪著。“一個小公司進行自我技術封鎖，是實力雄厚……”他停止了攪動，抬頭看向中間那個人，“還是有人幫助了呢？”那個人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你想說什麽？不管怎樣，那都是商業機密。你，我，我們都無權幹涉。”他猛喝了一口咖啡，把臉湊近了屏幕，用扭曲的笑容瞪著那個人說：“那如果應用於軍事競爭會怎麽樣呢？”然後又坐回去，平靜的等待著那個人的反應。那個人先是怔了半天，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然後強笑起來：“嗬嗬……嗬，為什麽你會覺得可能會用到……軍事上呢？”“不知道呢？或許是猜的。”他笑著提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就像我不知道掘洞計劃裏有幾個姓王的一樣。”

    那個人臉色大變，驚恐地叫道：“你你…你還知道些什麽？”他滿意地看著那個人難看的表情，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還有很多呢，”然後騰出一隻手，兩指尖捏著那個在桌子上放著的全黃的筆記本，將它提到屏幕麵前，“就比如這個本裏寫了什麽。”那個人起初很疑惑，但沒一會兒，就露出了更加驚恐的表情，扭曲的臉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又把那個筆記本提回自己的麵前，笑著撫摸著它，“這個年代，很少見紙質品了呢，這麽黃想必很舊了吧？”接著他看向那個人，提這聲音說，“呀！這裏怎麽有幾塊血漬，一定是取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呢！”

    ‘’你!你這麽做我的上級是不會放過你的！”他撫摸的手再次停了下來，又一次湊近窗口笑著說：“那，是你的人拳頭硬，還是我的人拳頭硬呢？”“……”那個人又一次沉默了下來。他在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放下最後一枚籌碼。

    “如果您再不快點決定，我倒不介意把這個筆記本給在場的諸位看看哦。”“讓我和上級討論一下。”“隻給你們三十秒時間哦。”然後那個人的臉就僵硬地歪向一邊，嘴不停地張合著，而他則邊喝咖啡邊悠閑地倒數著。

    “十、九、三、一！”他嘻笑著跳著數了幾個數，沒等那個人反應過來，他就攤開筆記本的隨便的一頁，將它貼向那三個窗口。隻見那外皮全黃的筆記本內部中央還嵌著少許的白色，上麵整整齊齊地一行寫著一個人的名字，但無一例外全部被長短不一的橫杠劃去。兩邊的那兩個人像見著寶似地眼珠發光地瞪著那個本上所有的東西，“這難道是……幾十年前那次……”“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來見證下一頁的精彩內容吧！”說著他就做出了準備翻頁的動作。

    “住手，住手！請住手！您的條件我們全部答應！無第件答應！”“那好吧。”然後他合上那個本將它扔到一邊。“那個本……”中間的人討好地向他笑著，他緩緩地了一口咖啡，又一連喝了幾口，直到把它喝完，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笑著說：“我也會遵守交易原則，隻要確保你們將我們想要都給我們，這個本嘛，我們也會用最安全的方法送還給您。”“好！交易達成！我們馬上就調媽數據！”“嗯，那你們先聊，我就先離場地了。”說著他就伸手關閉了會議窗口，翹起了二郎腿向椅背仰去，突然襲擊然，他像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對辦公桌說道：“續一杯咖啡！”

    “好的……李副席！”

    【公元2520年8月，光速紀年37年5月，穀神星陰麵，“晨光公司”總部】

    “到達目的地——公司總部，請各們船員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在半小時之內一大廳集合，飛行曆時7天11小時38分鍾，現為公元2520年8月25日，光速紀年17年5月23日，以下為代理艦長的發言……”

    石原被吵醒了，睡眼朦朧的他先伸手關掉了耳邊一個提示窗口，接著解開固定帶從睡帶中飄了出來，輕輕地撞上了對麵的牆壁，停了下來，他沒有繼續行動，而是微睜著雙眼望著牆壁發怔，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而他剛從這場嚴禁中醒了過來。

    “……第三，請注意本艦將於十分鍾左右之後進入減速階段，請各位人員作好減速準備；第四，半小時後將在大廳舉行臨時會議，請各位及時到達，避免製度；第五……”

    “嗬。”石原輕笑了一聲，似是清醒了過來，對之前夢的幻想感到了可笑。“關掉廣播，開燈。”即刻，王素的話驟時停了下來，幾乎同時，“天花板”上一塊與周圍的板塊兒幾乎一樣的板塊亮了起來，將溫馨的暖光灑到整個艙室。

    十幾分鍾後，減速階段結束了。

    石原終於動了起來，先是靠著腿的推力，他穿上了另一邊角落裏攤著的外裝和幾個小裝置，接著靠著推動裝置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其實也沒多少，一個睡袋和一個辦公桌上插著的身份認證盤。然後，頭也沒回就走出了這個艙室。

    靠著全艦導航係統，他朝大廳緩緩飄行著。

    “您好！石老板！”還沒到大廳門口，王素就迎麵朝石原飄來，停在他前方兩三步的位置，笑著朝他打著招呼。“那個……我沒有準備會議內容，就直接解散了吧。”石原不好意思地朝王素笑了笑，但很快又恢複了到了嚴肅的表情。“沒關係！石老板！我已經準備好了！您隻管站在那裏接受大家的敬意就好啦！”石原怔了一下，回了一句“好吧。”

    然後王素微彎著腰幫石原拔去套索，順勢讓在一邊，跟在石原的右後方。石原用餘光看了看王素，很不習慣地放慢速度，待與其保持到一排後才繼續往前。而王素會意地朝石原笑了笑，稍稍遲了一點後便繼續跟著石原飄行。

    大廳的門是很大的，並且凸在了外麵，不像艙室的門那樣如果沒有標識便很難同周圍的牆壁區分開來，大廳的門用了不同於牆壁的深灰色，所以醒目地立在了這眾多走廊的交匯之處。

    待他們走近之後，那麵深灰色的門裂開一道光，朝兩邊淡去。迎麵而來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這個空間是個不規則近球形，由幾麵大的平台，幾麵同之前的類似的深灰色的大門和眾多小的平台和各種各樣的裝置圍成。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石原的斜右下方是一塊幾乎占據四分之一麵積的大平台，這塊平台上什麽東西，而是整整齊地站了一群人，而石原的身體幾乎是垂直於他們的，人群的前方是一麵大得多的深灰色的厚實的大門。

    “老板，調整一下角度，我們準備入會啦，”“嗯，知道了，”石原調節推動器轉了幾下，原先斜右下方的人群移到了正前方，他們大多拖著行李箱，但並不影響隊伍的整齊，反而多添了幾分莊嚴。“你到前麵去吧，我站後麵看著就行了。”“好的老板！”說罷王素便先幾步在石原和隊伍中間懸停下來，擺出了軍姿，而石原則原地隨意地擺了個姿勢站定。

    “各位好！各位辛苦了！首先我宣布，此次的掘洞計劃圓滿結束！”“啪啪啪啪——”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鼓著掌，將充滿敬意的目光投向王素身後的石原，石原則不自然地笑了笑，待掌聲結束後頭一歪看向別處。

    “那麽，就由我代替石老板來總一下這次實驗我們的收獲……”石原並沒怎麽聽，而是在思考著其他的事，每當人們的目光匯聚到他身上或掌聲響起，他就機械地回一個不長不短的微笑，然後繼續看向別處。

    “……好的，臨時會議到此結束！各位準備一下吧！馬下就要著陸了！”王素鞠了一個躬，便退回到石原身邊。但隊伍中沒有一個人亂動，人們依舊整整齊齊地站著。石原意識到了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連忙收回思緒，麵對人群說：“就像王素說的，朋家別拘謹，都輕鬆一點兒，準備準備回咱們總部吧。”話音剛落，便稀稀疏疏地有人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檢查著自己所帶的東西。

    “即將進入穀神星1引力範圍，請注意重力方向，準備著陸。”大廳中回蕩起了多種語言的機械女音。人們大多雙腳分開，作好支撐自己身體的準備。

    1、穀神星：在太陽係柯伊柏帶，同冥王星、鬩神星等都屬於矮行星，光速紀元開始後被當作交通紐樞被興建起許多太空領域的公司企業，研究所、軍事基地，屬於金星政府管轄。

    突然，一陣輕微的震動，大平台上的人從離地不遠的空中落了下來，立在了平台上。接著是持續幾分鍾的震動，但人們並不在意這些，而是適應著漸漸增大的重力的同時愉快地聊著天。隨著一聲“著陸結束”，人群安靜了下來，等待著艙門打開。

    在穀神星上有許多企業的基地，而“晨光公司”則屬於規模比較大的那種，這些企業基地大多依據著地形，要麽填在隕石坑裏，要麽修在地下。曾經在光速紀年初期，這裏同冥王星等一些柯伊伯帶的矮行星一樣屬於光速交通的樞紐，繁華一時，但自從禁光運動之後，就幾乎沒有外出太陽係的旅行者了，這裏也就失去了商業價值，變得荒涼起來。

    而此時，這裏卻聚集了大批的業內人士和各界記者，與平時相比熱鬧非凡。

    飛船停泊的地方是由一個天然的大裂穀改造而成的，兩邊是兩道高高的金屬牆壁，牆壁上一列列商距不一地縱橫了許多沒有欄杆的架道。而這艘飛船被從牆壁中翻倒下來的幾個幾乎有飛船一半兒高的巨大三角夾持在空中。

    那麵大艙門打開了，不，是向外倒出去了，正好同那架道疊在一起。兩物緩慢拚合在一起的同時，那塊兒架道邊緣的一條發綠光的光帶從中間開始向四周滅去，綠光滅去的架道由原先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仿佛中間消失了塑料薄膜一般的東西。那綠光滅到了艙門拚合的兩端便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塑料薄膜”的消失也停在了這兩端。

    石原走在前麵，王素跟在一邊，而其他人匯成一群跟在他們倆的後麵。他們行進的姿勢有點滑稽——每個人就像做慢動作集體跳遠一般，慢慢地向前飛出去又慢慢地落下1，即使人群的起伏混亂而不一致，但每個人仿佛都早已習慣了這個環境，手腳跟著這個慢的節奏揮動起來，同緩慢的起伏配合地十分和諧。

    1、穀神星的重力比地球上的弱很多。

    他們穿過了架道另一邊的隔門，來到了牆壁內。

    牆壁內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它雖然寬隻有幾十米，但兩邊都依著外牆壁遠遠地延伸開來，望不見邊。內部的陳設十分簡約，簡約地有點過分了，因為所有的擺設、地板、內壁全部都是純純的乳白色。這個空間停船的那一麵是幾層隔空的平台，而出口的那一麵除了大大的玻璃門外就是秩序井然的巨大的窗口，那些巨大窗口中幾乎沒有做廣告的，大多數的時間天氣狀況以及一些新聞播報，而靠出口周圍卻有著幾個大小相同的巨大窗口，那些窗口上無一例外，均用不同的語言大大地寫著一個名稱：“穀神星商用空港1號。”

    此時密密麻麻的人擠在這個乳白色的空間中呈現出一種難言的不協調。他們大多是來自各界的記者，他們肩膀上卡著一個不規則球形，這個體積小的球形隨著使用者的頭同步轉向同一方向，並同時上下伸縮著保持著高度的不變，而那些使用者則一隻手推擠著周圍的人，一隻手將一根筆狀物遠遠地伸進過道。過道兩旁有許多乳白色的圓錐物，之間連著類便警戒線的東西，它們的頭部一邊發出各種警告的機械音，一邊將記者死死地擋在過道外，任憑那群人如何推壓“警戒線”也無法撼動它們不到一米高的身形。

    石原加快了腳步，王素緊緊地跟了上來。鋪天蓋地的提問向他們湧壓下來。

    “請問‘掘洞計劃’成功之路嗎？”“……”石原奢侈了頭沉默不語，王素立馬擋在石原麵前，笑著說：“成功了哦。”一麵那群研究人員的記者們和使勁問石原的記者們見勢迅速圍了上來，密集的筆狀物將王素團團圍住。“那麽你們的研究成果呢！”“你們今後有什麽計劃嗎？”“蟲洞技術能否被公諸於眾呢？”“對於人類的未來你有什麽看法。”“作為金星政府的直屬企業，你們對最近金星政府的醜聞有什麽看法呢？”……

    王素皺了皺眉頭，繼續笑著回答：“對不起，這些我們暫時還無法回答。幾天後我們將正式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將會回答你們的一切問題，就這樣了。”說罷一擺手便追上石原。那些記者一哄而散，大部分繼續去采訪隨行研究人員，隻有一少部分仍跟著王素。

    “請問您對地球方麵的指責有什麽看法嗎？”蟲洞計劃的成功對人類是好處還是壞處呢？”石原把頭壓地更低了，一句話也不說，王素一邊擋著那些筆狀物一邊回著“無可奉告”。……“請問，有傳聞說您的女兒和妻子在光速紀元初年犧牲了，是真的嗎？”石原猛地一抬頭，瞪著這個問題的來處，驚恐地回了一句：“不，是假的！她們都還活著！這個傳聞不是真的！”記者們仿佛被嚇住了，頓時安靜了下來。王素停住微笑，望了望石原，輕笑了一聲，又用微笑麵對著那些記者：“就是這樣，無可奉告，想了解什麽就出席之後的新聞發布會吧。”然後扭過頭去招呼著石原，“老板，我們走。”

    然後兩個就走出了大門，坐上在外等侯已久的公司的飛行車1，回公司總部了。

    1、一種弱引力條件下的中小型交通工具。

    “抱歉，剛才太激動，失態了。”石原突然對王素說，然後頭歪向一邊，擺弄著車窗邊的信息窗口。“沒事的，石老板，我們的掘洞計劃成功了，不是嗎？”然後王素滔滔不絕地向石原描述起他對未來的構想和計劃來。石原依舊頭也不回地擺弄著信息窗口，但當王素談到“未來計劃”時便驟然停下，仔細地聆聽著。

    忽然，一個跳出來的窗口打斷了王素的話。“石原先生，您租用的實驗型太空艙ba-701號的結構設計並沒有考慮重力環境——它是一艘完全太空艦，不能停泊在星球上，並且租用期已經快低於到歸還處的航程了，請您要麽即刻歸還，要麽轉停到合適的位置，先生。”石原輕聲答道；“嗯，知道了。”然後沉默下來。

    “王素。”石原轉過頭來雙眼直勾勾地望向他。王素怔了一下，立馬收斂起了微笑變得麵無表情。“公司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它。”王素泛起了笑容，但立馬擠出一個悲傷的表情，“老板！您這是幹什麽呢！”“我沒有能力照顧‘晨光’了，我要去……去休一段假，一時半會回不來了……”“老板，您不能這樣，這是您的公司！您不能拋下它！”“不……不用了……過幾天我會把權限認證和暫時轉讓證明發給你……等我，等我回來的暑假，你再把公司還給我就好了。”“那……”王素的話又被飛行車一聲“到達‘晨光公司’”給打斷了。石原下了車，避開公司的正門往一扇小門走去，“就這樣吧，記得把租的飛船還回去，以後我還會聯係你的。”

    ‘晨光公司’是由許多扁圓柱體擠在一塊兒組成的，其中最大的一個扁圓柱體項端被一個巨大的光滑凹球麵占據，球麵中間高高低低地擁在一起幾根塔形天線，而球麵的四周則等距離地圍了一圈指向球心的長長的圓針狀物。

    這似乎是穀神星上最大的發信塔了，據說每當背向太陽，它就會與幾光年外一顆太陽係同步深空探測器取得聯係，接收幾年前深空探測器捕獲的半徑一百五十光年以內的所有信息。這算得上是人類目前最先進的星係級信息傳遞工具了，在光速紀元初年，像這們的裝置是超級賺錢的，但同那些光速旅行附加產業一樣，在禁光運動後被廢棄了，直到近年來開始的蟲洞研製才重新被啟用。

    石原頭也不回地走進一個小扁圓柱體中。“請輸入身份。”“石原。”“準許進入。”這裏是石原的私人辦公室兼休息起居室，裏麵的環境全然不像外麵那般金屬般的剛冷，而是溫馨的家的氛圍，客廳、臥室、廚房、洗手間，所有的擺設都同當時普通人的家的一模一樣。

    石原站在客廳中央，茫然地站著，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他攤在了沙發上，同時對麵牆壁上浮現出了一個規整的大窗口。

    “……據報道，‘掘洞計劃’已經順利結束了，對於本次我們的問題，我們將采訪參與計劃的一位隨行人員。”“這次計劃的成功是來之不易的，我們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即使多少次的失敗都無法打倒我們，在一次一次的打擊後，終於這一次，我們成功了！我們創造了曆史！從此以後，人類將……”石原伸手在空中劃了幾下，那個窗口就隱去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沉重的歎息。

    他又攤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茫然地望著窗口隱去的那個位置。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來朝臥室走去。站在衣櫃前他搖了搖頭，“沒什麽好拿的了。”然後拾起床頭一個精製紙製相片便往圖書室走去。在圖書室的辦公桌上他擺出一堆窗口，不忙不亂地操作著。“除了第五坐標的信息接收權限剩下的都給他吧……未來要是收到第五坐標來的信息就從後台傳給我，不用經過係統了……”沒一會兒，石原微微一揮手結束了操作，那層層疊疊的窗口便消失了。

    圖書室是暗綠色的，兩旁環繞著辦公桌圍了兩排書架，這些書架都是上小下大的水滴形，圓滑的書架一攤一攤貼合在一起，給人一種毫無規律卻又十分原舒暢感，但唯一不協調的便是書的分布，總體來說，這裏書架太多書太少了，而且靠門一邊的書架上幾乎沒幾本書，靠辦公桌的一個書架上卻塞滿了書。但是這樣的頒布似乎合情合理，又假裝乎別有心意。

    石原從辦公桌那扁平的桌麵下抽出一條小巧的盒子，從那裏麵取出一個形似手表，“表”麵一片漆黑但帶有幾條長度不斷變化的細長光線的東西，石原凝視著那塊“表”，從身上的一個口袋中緩緩地端出一張紙質照片，把它輕輕折疊了幾下裝進“表”的隔層中，又凝視了片刻，

    石原的眼睛竟不覺卻泛出了一絲淚光，但另一種情緒很快衝淡了它。

    石原合上隔層，把“表”戴在了左手腕上。“表”麵的光線隨之變長了，並迅速圍成了幾個簡約的圖案，然後出現了一個複雜的操作界麵。石原伸手在“表”麵上方懸空劃動了幾下，那不協調的操作麵便淡去，留下了泛著藍光的幾個數字。很快，數字也消失了，就連之前的細長光線也沒有，“表”麵真正變得一片漆黑。

    石原放下袖子遮住那塊“表”，然後一手撐著腿站了起來，向一個書架走去。

    這個書架是靠門的書架，上麵稀稀疏疏地扔了幾本書，但有幾層架麵上卻沒落多少塵埃，仔細觀察才中能發現這幾層架麵與其他架麵那細微的不同。石原先是拂倒一本書，把它從那層架麵左端推到右端，然後又對另外幾個架麵做同樣的事。在每個架麵的同一本書幾乎被推動至少三次後，石原停了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書架。

    此時的這個書架上的書的分布同之前似乎沒什麽改變，仿佛經過一番複雜的變化後又回到原位一般。“已解鎖”書架伴著震顫的翁聲發出了短暫的提示音。聽到提示音後石原便向門走去，在這個書架的末端殆定。“核心樞紐協議已解鎖，請妥善保管。”又是一陣甕聲，末端光滑的架麵上出現了一個圈線，圈線內的部分向外突出，緩緩伸長，待停止伸長時，圓柱腔內斜立起一個末端環狀的短針。

    石原將他取下來小心地裝在小口袋裏，幾乎是同時，那圓柱又降了下去，消失在了那光滑無紋的架麵上。他一隻腳跨出圖書室，另一隻腳待身體落下後剛準備抬起切頓住了，“確認是否向金星直屬企業管理協會申請協議使用權。”

    他呆了一會兒，微微回了一下頭，然後又緩緩扭了過去。

    他繼續以那種低重力環境下特有的步伐向外走去，有力而又決絕。

    “不了。”

    他徑直走出他在穀神星的家，背對著站在公司門前。

    這個公司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

    他還記得最初在金星企協的支持下將公司遷至穀神星上時，這顆星球是那麽荒涼，連二十世紀的月球也不及它的孤寂—起碼那時月球上還扔了幾塊探測器，而它是真的什麽也沒有，除了隕石坑外就隻剩下岩質地表和一片鹽礦地了。公司起初也隻是兩三個扁圓柱體的集合，但光速技術的經濟效益實在是太巨大了，即使絕大部分都歸屬政府了，那留下的冰山一角也足以使“晨光”直上九天雲霄，搖身一變成為太空運輸龍頭企業。

    可是，石子晴走了，天晴不在了，隻剩下他一人。

    他親眼見證了穀神星的繁華。扁圓柱體越建越多，周邊企業也越建越多，最終形成以光速技術為核心的穀神星企業圈，其實力竟遠遠超過了柯伊柏帶的所有企業基地的總和。他獨自一人享受著他們年輕時的夢想變為現實。

    不，不是享受，是煎熬。這份心情是不會有人理解的，人們一定會覺得他是吃撐了沒事幹，普通人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也隻是公司收入中被四舍五入的部分，他還想要什麽？但這份心情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以至於禁光運動後，在太空運輸領域的老板們焦頭爛額時，他反而覺得得到了一絲救贖。

    隨後，便是之前提到的，帶給他希望，傾盡他所有的蟲洞技術。

    他依舊背對在公司門前，沒有回頭，短暫的回憶讓他重溫了一下“晨光”的成長。

    “晨光”真的就如同他的孩子一樣，自它出生時就失去了姐姐和媽媽，現在又要失去爸爸了。

    石原終於還是落淚了，站在空無一人的門前，麵對著公司對麵的幽深太空，他感受到了無助，與天晴拚了幾十年，終於實現了他們曾經的夢想。但這個夢想實現得實在是太遲了，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即使擁有了全世界也隻是做了一樁虧本的買賣。

    對於世界來說，她隻是個腳印，對於我來說，她卻是全世界

    ————《石原的證詞》節選

    石原抑製住自己的情緒，頭也不回地往商用空港走，然後微微向後輕擺了一下手，釋然地對公司，或是對某些人，又或是對自己說道；“我還會回來的，等我回來。”

    半個鍾頭後，石原回到了商用空港1號。

    現在空港真正地成為了“空”港，除了按規矩辦事的ai和管理機器人外幾乎沒什麽人了。其實也沒什麽好驚訝的，畢竟平常就是這樣。這樣的景象也並不獨屬於穀神星，它屬於所有的太空運輸邊沿企業。

    石原走進大廳，剛剛歸來時的非凡熱鬧現在消失得一點蹤跡也沒有。公司的人都回公司開會了，那些煩人的記者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而至於其他公司的人——自然也沒有人，穀神星上還運營著公司隻有“晨光”了。

    幾個圓錐狀的乳白色機器人在剛才的過道上來回移動著，仿佛清理著什麽看不見的垃圾。在石原走近時，其中一個頓了一下，然後徑直朝他過來。“請問您需要什麽？”圓錐頂部發出聲音，同時浮現出幾個窗口。“我要去我的機房。”石原幽幽地說道。

    錐頂散出兩道光，一道從他腳部往上升，一道從他頭頂向下降，最終匯聚在一起，消失了。“身份已確認，”乳白色的錐麵上出現了一個向石原的簡易笑臉圖案，泛著藍光，同時那幾個窗口折在一起，縮回錐頂，“請跟我來，石原先生。”

    接著它便朝一個方向，以步行的速度移動，笑臉始終麵對著石原。石原看著前方，緊跟在它的後麵。每走一段距離，前方的燈便會亮起來，待機的標識窗口也會重新開啟，相反，除了剛才門口的地方，其它路段隻要石原一走過，便重新陷入黑暗。

    大概是為了節約能源吧，畢竟這裏平常是基本沒人的。

    走了大約三四分鍾，上了三層隔空的平台，他們停在了一個隔門口。

    隔門一邊射出兩道光，同之前錐形機器人的沒什麽不同，隻是銷亮了一些。

    隨著一陣翁聲，隔門的門向下落進地麵，“歡迎使用穀神星商用空港一號，您本次的停船時長為兩年，收費三萬聯幣1，祝您旅途愉快，”“好貴。”石原低聲咕嚕了一聲，然後走進那個艙室。

    1當時聯合世界政府推行的太陽係通用貨幣。1聯幣=28人民幣。

    艙室裏是一個中型的私人飛船。它是橢球形的，橢球的一端有著全透明的控製室，另一端有著一個同控製室差不多大的噴射孔。噴射孔兩邊各有一個大很多的餅狀物，比船身還高，貼在噴射孔的後方。

    石原走到有控製室內的那一端，在牆壁上一個凸出的地方點了幾下，夾持飛船的兩個金屬三角伴著哢哢聲向兩邊撤開，露出了飛船兩側類似噴射孔卻又沒那麽深的凹洞，這兩個凹洞閃爍著不均勻的綠光隨著漂浮在空中的船身上下擺動。不一會兒，船身便穩定地懸停在空中，那兩個凹洞的綠光也暗了一點，變得均勻起來。控製室那全透明的船壁閃爍了幾下，一瞬間被黑色覆蓋，看不到裏麵了。

    石原走到控製室的一端，那光滑稀薄的金屬外殼上赫然升起一道門，他怔了一下，一步跨了進去。控製室比在外麵看到的小很多，它隻是一間十幾平米的類似家庭洗手間大小的房間，隻是它的四周全是漆黑的表麵上布滿了細小的藍色電路，待石原走進時，那些電路開始發光，正前方下出現了一個大窗口顯示著“正在載入”。

    他半步跨到大窗口前，地麵便升起一個帶著靠背的黑色轉騎。但他並沒有坐，依舊著著。

    “正在載入”的字樣消失了，隨即大窗口上出現了一個簡約的操作界麵，並同時彈出好多窗口，環繞著石原，沿著牆壁，延伸到出口，上麵亮著各不相同的圖像。

    “出港”石原會著大窗口不含感情地說，然後坐了下來。

    “正在啟動，請選擇驅動方式，”隨即幾個小窗口出現在他身邊，有兩個是灰色的。

    石原在一個藍色的窗口上觸了一下，其他幾個窗口便隱去了，惟獨留下了他觸的這一個。石原繼續說：“第一目的地，擺脫穀神星引力，現在就起飛。”“正在執行，距擺脫引力五分鍾，是否進行下一步操作？”船身微微顫了幾下便又平穩了下來，帶著輕微的翁翁聲石原被一股力固定在了轉椅上。

    “第二目的地，火星第五空港。”“請選擇驅動方式。”

    石原身邊又出現了剛才那幾個窗口。他頓了一下，略顯遲疑地觸擊了一個灰色的窗口。錯誤，無法執行，根據‘禁止光速航行及曲率驅動協議草案’，您需要向聯合世界政府中請啟動權限，申請權限需要提交包括目的地在內的詳細航行信息，是否申請？石原微微笑了一下，幽幽地說；“使用樞紐協議。”然後從身上小心地取出一支末端環狀的短針，緩緩插在了座椅上一個類似插口的地方。

    突然，以那根短針為中心，幾道電路發著光迅速退去。“樞紐協議已經生效，您獲得得了一次中長程光速旅行的權限，協議剩餘生效次數，一次。”石原露出譏諷卻又無奈的笑容輕聲說道“他們給的東西還挺好用的，嗬……”然後取下那支短針，小心地裝了回去。

    “第一目的地已到達，準備執行第二目的地，請確認是否執行。”

    石原看著那個灰色的窗口，咬緊牙關，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繼續執行，去火星第五空港！”

    石原知道他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他已經沒有退路可退了。

    翁翁聲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逐漸變大的啟動聲，就像石塊在鋼筋上摩擦著向你靠近的聲間一樣，給人一種宏大的感覺。“空間曲率……正常，航線障礙……正常，曲率引擎……正常，即將進入曲率驅動狀態，倒計時……五……”

    我的退路就是窮途末路，我沒有權力麵對它。

    ——《石原的證詞》節選

    伴隨著倒計時聲，石原身邊的窗口響出了提示音，“本次航行跨越457個天文單位，光速航時605小時，主觀時間十分鍾左右，時間債額五小時53分左右，請您回生活區休息片刻……”

    “四……三……”

    石原並沒有要去休息的意思，眼睛深沉地望著大窗口上的路線概念圖。

    “一。”

    [公無2520年8月，光速紀元37年5月，穀神星同步軌道，實驗型太空艦ba-701號某處]

    “陳首席，我們的計劃成功了，”王素笑著麵對著一個窗口，窗口上的人讚賞地看著他，他背著手，穩健地站在窗口前，“石原已經將晨光最高權限轉讓給我了，之後，隻要通知金星企協恢複對晨光的資金援助，再加上我們擁用的蟲洞技術，晨光必將死灰複燃，攀上輝煌的頂峰，”王素頓了一下，欣賞了幾秒那個人的表情，繼續說道，“蟲洞時代即將來臨，我們金星世界1將再次站在聯合世界的頂端！”

    1、這裏指“金聯”，全名“金星發展中國家移民區及部分發達國家移民區經濟政治互助聯盟”

    “好好！……”那個人拍起了手，“金星聯盟不會虧待你的！我們會履行我們的承諾，讓你繼承晨光！”

    “謝陳首席”王素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迅速回到軍姿。

    “晨光的員工們有什麽反應！”那個人把玩起了手上的東西，輕鬆地問道。

    “剛剛開了表彰大會，員工對老板的更換並不在意，相反，他們還十分擁護我，像之前調查的一樣，石原並不得人心，另外，現在晨光公司的人情緒都比較高漲，對未來充滿自信，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

    “先別著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那個人笑著繼續說，“哦，我一會兒要參加一個情報交換會議……會議結束了我再聯係你。”

    “是。”王素不自學地擺出一個更大的笑容，仿佛是對那個人的嘲笑，可惜那個人關窗口的速度很快，並沒有看到那個令人不安的笑容。

    窗口一關，王素便招呼身後的四個人，“走，咱們繼續，去瞭望廣場。”那四個人聽到後便默不作聲，跟在王素的後麵。

    “準備進入瞭望廣場，請預備承重，重力值08g。”

    走過適應區，他們來到了瞭望廣場，“分頭行動，搜索一切有用的信息！”那四個人聽到後便四散開去。王素擺一擺手，慢慢地往石原坐過的那座長椅走去。

    “石原，你到底發現了什麽呢？”王素笑著自言自語，坐麽了那個長椅上，抬起頭抑望著星空，“按之前的調查，你的研發動機隻是為了救你女兒，是第五坐標的獲取失敗讓你心灰意冷嗎？

    “王先生，得到了石原在廣場的路徑信息，在一個地麵垃圾吸收係統的終端裏，沒有被ai修改，信息完整可信。”一個人走了過來對王素說。

    “把那個終端給我，你去繼續調查。”“是！”

    王素接近一個滿屏概念地圖的窗口，上麵曲折的黃線顯示著石原在廣場的走動路徑。

    他對著那個窗口愣了一會兒，然後陷入短暫的沉思，接著緩慢地站起身來，沿著石原走過的路線一邊低頭沉思一邊走著。不一會兒，他又回到了長椅，坐了下來。“咦，他還在這裏抽過幾支煙？”突然，他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來，望著入口呆了一會兒。

    “這樣的路徑，絕不是一個極度悲傷的人能走出來的……他在……思考？”他輕聲對自己說，然後又緩緩坐下，“這種煙可不便宜，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連續抽這麽多支，他在害怕？因為他引爆了一個恒星係統？不，不太可能，引爆十幾個都不會令他擔憂害怕，除非這影響了他救女兒的計劃……”

    王素沉默下來，反複咀嚼他自己剛才的分析，“一定有問題，什麽結果會使他無法救回他女兒？”

    一個人聽到王素的分析靠了過來，接上了話茬，“據我所知，石原隻要還活著，就不會放棄……”“隻要還活著？那要是死了呢？死人總不會在棺材裏上網調查吧？哈哈！”又有一個人開著玩笑也靠了過來，看來這個廣場已經沒什麽有用處的信息殘餘了。

    “什麽情況會讓石原知道他必死無疑？”王素堅定地不帶任何疑問語氣問道。

    那兩個人沒有明白王素的意思，尷尬地笑著，“不知道……，他知道了自己患了絕症或者犯了死罪？”“就是死罪！……不過這也隻是推測，我還需要做一個調查。”

    剩下的兩個人也靠了過來，對廣場的搜索已經結束了。

    “好了，今天的調查結束了，你們快回到崗位上，別讓那幾個老員工起疑！”“是！”四個人迅速向廣場出口走去，消失在王素的視野裏。王素則恢複了他以往的表情，笑著拖出一串信息窗口，坐回到了那個長椅上。

    “調出我的工作記錄”

    “請確認記錄時間。”

    王素思索片刻後脫口而出：“光速紀年37年5月15日，聯合世界時間13刻到15刻。”

    “已調出，視頻時段屬於掘洞計劃最終階段實驗時段。”

    王素麵前延展出一個鏡頭對著滿是信息窗口的大弦窗的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麵，鏡頭很少抖動，但傳來密密麻麻的對話聲。“五倍速，”王素輕悠悠地說道，隨即畫麵的抖動變得頻繁起來，密密麻麻的對話聲也混成一片，變成滑稽的快速連續的“吱吱”聲。

    “停，”王素笑著喊了一聲，“當時差點把太陽係毀了呢。”

    此時畫麵停頓在一個極度傾斜的角度。畫麵中一半是模糊帶有殘影的手臂，另一半是清晰可辨的幾個信息窗口，浮在最上麵的一個窗口豁然亮著一個兩眼的標題——“第五坐標臨時探索數據”，標題下整整齊齊地羅列了許多文字和數字。

    他滿意地查看著那個畫麵，並把那個帶有文字數字的片段截了出來，放大後遮在工作記錄視頻窗口的上麵，擋在了王素麵前。

    “哈哈哈，石原啊石原，你或許是個出色的推理家，”王素驕傲地笑著，“可你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家！”然後右手從身子左側直直地劃向右側，拖出整整齊齊的七八個不一樣的搜索窗口，把那個放大的截圖擠在了後麵。

    王素並沒有迅速開始操作，而是頭向後傾，伸了一個大懶腰，麵向星空休息了片刻，待歇得差不多了，才一手搭著椅背，一手懶散地揮向空中那幾個窗口。“天才！石原你簡直是個天才！這樣都行！”王素依舊笑著，即使說的是讚美的話卻說出了居高臨下的氣勢。

    十幾分鍾後，他關掉了身旁所有的窗口，慢悠悠地站起來向出口走去。

    “再過幾小時姓陳的就到會場了……這次情報會議老李肯定會忍不住拿那個本去換掘洞計劃的機密文件，肯定會！這幾天他再升不到情報聯合局首席官的位置，那些流油的地球人說不定就動手了，哈哈……”王素邊走邊笑著自言自語，突然停了下來。

    “連接控製室”

    “正在連接……”牆壁上彈出一個人的半身影像。

    “老板有何吩咐？”

    “申請光速航行，就說我們要去歸還租借的實驗艦。”

    “目的地？”

    “目的地，美國3號空港——紐約空港。”

    [公元2520年8月，光速紀年37年5月，火星第五空港]

    “到達火星第五空港，請您按提示有序進入居住區。”

    石原坐在控製室不停地抖著腳——他已經好久沒回家了，即使這是他的第二個家。

    火星第五空港同大多數空港一樣位於星球的同步軌道上，它的外形酷似一隻巨大的開瓶器，柄端是停泊飛船和管理辦公的地方，帶口的那一端是火星居位區的“法定入口”，隻有穿過那個“開口”的飛船才屬於合法船隻，當然通過時免不了要做不少的檢查和測試。而未經允許從其他非官方入口進入火星的飛船就會被認定為“走私船”，被地麵的警衛追輯。

    “接近區域大氣引力深井係統，請降低您的速度，您的速度已經超過了引力深井的最高限速，警告，請降低您的速度，你的速……”。

    “知道了，”石原不耐煩地拖出了一個窗口，將上麵的幾個數字往小的撥了撥，“真麻煩。”

    與金星移民不同，火星的大氣比金星稀薄得多，也更難發送，在22世紀末誕生的引力深井技術的推動下，得到發展的不公公是半開放和全開放的太空站，更多的是在多數大氣條件苛刻的天體上的移民技術，於是火星上便興起了一批批造價昂貴的大型引力深井，這也就是為什麽移民火星的國家極多數是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卻隻有寥寥幾個。

    而石原正是第一批發展中國家的移民。

    穿過一層大氣隔膜，火星終年的風沙風暴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星火星的現代化城市。城市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洞，空洞上無規律地縱橫著許多泛著藍光的通道。城市則以空洞為中心延展開來，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除了淺紅色的天空和部分城市邊沿裸露的暗紅地麵外，幾乎沒有什麽不同於地球的地方。

    石原離開空中公路，降落在城市的一邊，懸停在一個空地上方。

    這是他家的後院，即使這麽多年沒回過家，他也依舊清晰地記得。

    “歡迎回來！”石原麵前突然出現一個窗口，窗口上是一位穿著歐式古典女仆裝的少女，站在一個六麵白色的網格的黑色空間中，這是管理石原的家的智能ai，當時的每個家庭幾乎都有。

    “在下好想你！您已經四年三個月零七天沒有回來過了，還有您的妻子和女兒，大家都好忙哦。”石原聽著，看著窗口上那個麵帶微笑的少女竟不知覺地溢出兩行淚來。

    如果ai算得上親人的話，那它可能是石原身邊唯一的親人了。

    “您為什麽要哭，有什麽傷心的事可以和在下說嗎？”少女的表情變得憂鬱起來，仿佛做錯了什麽似的。“沒有。”石原猛地擦了臉一把，恢複到往常嚴肅的表情。

    “好吧，在下馬上為您開後院庫門，”少女略帶著一絲惆悵，“需要在下為您準備餐飲嗎？”

    “不用了，”石原破天荒地對著它微微一笑，“準備一下冬眠程序”。

    “嗯！”少女聽完後立即完全恢複到了同之前一模一樣的笑容，毫無雜質。

    後院的地麵發出“哢哢哢”的聲音向下退了幾拳的距離，然後向兩邊張開，騰起了積攢已久的厚厚的灰塵，大一點的塵爛“嗒嗒”地打落在庫內的地麵上，飛船底側發出橙紅的光和熱浪緩緩降下來，掩蓋住了塵粒下落的聲音。

    待飛船落地後石原迫不及待地走出來，大口地猛吸著混沌的空氣。

    “請您注意您的健康，現在您周圍的空氣狀況等級為差。”

    “哦——知道了！”石原尋聲望去卻沒有發現信息窗口，觸劃自己的身邊也沒什麽反應，過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幛房子是很老的房型，並不具備隨地鋪展窗口的功能，然後尷尬地嘿嘿笑起來。

    笑完之後石原在ai的陪伴下一邊聊著家常，一邊輕鬆地打掃著這座多年不曾住人的滿布灰塵穢的家。很快到了傍晚，他坐在客廳沙發上表情嚴肅，一動不動呆板了整整半個小時，然後站起身來徑直朝地下室走去。

    “幫我打開冬眠艙，我想冬眠一段時間。”

    “嗯，好的！”

    顯然ai並不明白甚至根本無法體會到時間之苦。

    下了旋梯，石原走進一個黑色的房中。這個房間略小，但它的牆壁和門都很厚，房間中央橫了一個等身的膠囊狀物，“膠囊”旁連著一個由許多長罐，複雜裝置，儀表和顯示器整齊地拚合在一起的櫃子大小的東西。膠囊的上表麵向外劃開，露出了暗灰色的內部，幽幽地泛著幾星綠光。

    石原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慢慢地躺進那隻“膠囊”中。

    “膠囊”的上表麵輕輕地劃回原位。當閉合時石原眼前彈出了ai的窗口。“您打算什麽時候被喚醒呢？”石原不加思索，決絕地說道：“當第五坐標的數據傳回太陽係或者石子晴被搜救隊帶回來的時侯。”

    前者一百多年，後者至少八百年。

    “對不起，這個冬眠艙的維待時間表上限是165年，請重新選一下吧。”

    石原吸了口，思索片刻又著說：“那就第五坐標傳回太陽係的時侯吧。”

    “嗯！好的！冬眠已經啟動，預計五分鍾後進入冬眠狀態，請您放鬆身心。”

    一股徹骨卻又沁人心脾的寒意籠罩在石原身體下方，同時石原本身也漸漸泛了下去。此時他感覺十分愜意，卻又有許多煩惱湧上心頭。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仿佛在雨後的林蔭小道上散步，感受著迎麵而來的水汽和清涼空氣。又好像下雨時倚在窗口，吹著涼風，看著雨連在一起，像幕布一般起伏著向下落去，沒有盡頭。

    我是我所不希望的我，

    我從我所無力的過去中來，

    我到我所無力的未來中去，

    懷揣著昌著火星的希望。

    ——《石原的證詞》節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