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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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鍾羽正、元詩教這種老派人物,還是莊調之、蕭夜這種新式人物,都覺得柳鵬這話說得很得體,不管萬曆皇帝、天啟皇帝,他們與海北鎮之間始終有著君臣名份。

    但是現在信王即位,海北鎮與這位所謂“崇禎皇帝”卻不必有君臣名份的任何拖累,以至現在海北鎮的這些高層人物始終是用“信王”來稱呼他,不肯承認他是大明的真命天子。

    莊調之自然是吃了一驚了,他當即說道:“可是報上來準備開工的項目至少有五六十個,督撫大人的意思是不是都停下來,把現有的工程先全部完工再說,不然半途而廢損失太大!”

    柳鵬當即給莊調之吃了一顆定心丸:“這是你負責的業務,我隻負責定調子,具體的事務是你來負責!”

    而鍾羽正已經開始教育起莊調之:“調之,你難道還沒明白督撫大人的意思嗎?或者說,連我到現在都是直稱信王,你明白了沒有?”

    鍾羽正是萬曆皇帝親手點的進士,可以說是“皇恩深重”的那批人,在天啟朝他混得也不錯,但是到了本朝他就是始終直呼“信王”,也正是他作了出這樣的表率,現在海北鎮很多老派人物都是照著鍾羽正直呼“信王”,仿佛崇禎皇帝與崇禎年號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連他這樣的老chéng rén物都如此熱心,莊調之終於明白過來:“督撫既然定下了調子,那我們就按督撫大人的意思去辦!”

    隻是鍾羽正卻是笑了起來:“實際這督撫之號也是前朝所授,現在我們得趁熱打鐵,好好籌措一下!”

    他沒說具體籌措什麽,但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莊調之已經明白過來了,柳鵬雖然不急於用兵,但是有些事情一定要有備無患,不然就要鬧出大笑話來。

    就象當年宋高宗趙構倉促即位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宋朝是火朝,所以“炎興”這年號是最佳選擇,隻是這個時候耿南仲這老賊陰森森地來了一句“此蜀漢年號是也”,讓全場的大臣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年號重複本來就是很犯忌諱的一件事,而且大家翻書的結果卻發現用這“炎興”年號根本就是在找死,要知道“炎興”是劉禪的最後一個年號,阿鬥用了這個年號隻四個月時間蜀漢就亡國了,用這樣的年號豈不是說高宗是第二個阿鬥。

    因此這些事情得提早做好準備,反而是用兵的事情反而要講究一個水到渠成,那邊沈濱就多說了一句:“用兵的事情確實不著急,聽說現在陝西那邊民變鬧得很大,我們現在不必急著動手!”

    陝西那邊已經是不是“民變”的問題,而是爆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起事的流民沒有十萬至少也有八萬,對於大明來說這是極其沉重的打擊。

    畢竟現在大明在北邊麵臨著建奴的攻勢,西南又有奢安之亂,再加上陝西民變此起彼伏,剛剛登基的信王已經是焦頭爛額了。

    而柳鵬也是吐露了一番自己的真實想法:“現在用兵一戰而勝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我知道泰西有一句民諺,說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好,我們要的是取而代之,現在拿下幾個州縣或是一省之地又有什麽意義……”

    而下麵的亓詩教已經拍掌叫好:“督撫大人說得太對了,有些時候得講究後發製人,不能為王先驅,可別忘了建奴才是中國之大敵!”

    一想到後金國,在場的這些海北鎮高層就已經明白了柳鵬的大致思路,柳鵬雖然是野心勃勃,但還是覺得現在不是發動的合適機會,得緩一緩才合適,而那邊鍾羽正很聰明:“既然已經不曾南麵稱臣,再等一年半載又如何,現在我們海北國力是一日強於一日,而我們的敵國卻是一日弱於一日……”

    他話裏的敵國並不僅僅包括後金,也包括了大明,而柳鵬覺得鍾羽正這句話說得很好:“所以我們找一個機會去海邊好好休息一下,等避暑回來再慢慢討論用兵的事情,有些事情就是要講究水到渠成……”

    對於皇太極來說,現在的局麵對於大金國是越來越不利,因此他不由詢問自己派到海北的探子:“現在海北與明國之間已經勢如水火,怎麽到現在柳小賊還是毫無動作!”

    而他對麵的金燃隻能苦笑了一聲道:“柳小賊自從朝鮮歸來之後,就一直說要海北鎮休養生息與民休息,甚至裁軍達數千人之多,因此明國上下彈冠相慶,都覺得這已經是國家之福,哪敢對海北用兵!”

    雖然海北軍兵力不過數萬,占地不過山東大部,但是在明國君臣的眼中看得卻是很清楚,絕對是海北強而明國弱,因此柳鵬主張休養生息,明國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哪敢太歲頭上動土去招惹海北軍。

    現在皇太極卻在為海北軍的按兵不動著急,他當即追問道:“柳鵬就什麽動作都沒有嗎?他好歹也是海北將主?”

    “確實沒什麽動作,他說休養生息就真是休養生息,據說他天天在摟著嬌妻美妾在胡天胡地,甚至連新皇登基召他進汆,他也打著要多陪兩位科爾沁新福晉的借口不肯進京!”

    皇太極知道柳鵬那兩位“科爾沁新福晉”是誰,一想到自己碗裏的肉又被柳鵬搶走了,他真是心如刀割,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柳小賊到現在還沒有進京麵見新皇?”

    “別說是進京麵見新皇,就是年號依舊用的是天啟八年,在山東見不到幾處崇禎元年的年號,大家也不拿朝廷當一回事,現在陝西起事流民不下十萬之眾,朝廷原本是想調海北軍進陝彈壓,但是消息一傳到山東就是全魯都在痛罵信王……”

    對於山東軍民來說,用兵東南是一回事,調海北軍到陝西鎮壓民變又是一回事,這些年海北軍在遼海血戰八年,將士死傷數萬人,用餉數百萬,所有一切軍費支出都是由山東自行承擔,山東軍民可以不堪重負。

    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朝廷又準備把海北軍調到陝西鎮壓民變,山東軍民自然是一片嘩然,把信王罵得狗屎不如。

    隻是皇太極卻是敏銳地聽到了金燃話裏的關鍵細節:“你說什麽?信王?”

    “對,信王!”金燃當即回答道:“現在山東生民都說天啟一朝海北軍在遼東轉戰,將士死沒數萬人用餉千萬皆是山東一力承擔,朝廷不曾支出一分一毫,對得起朝廷對得起朱家,因此恩義已絕,所以始終隻稱今上為信王!”

    皇太極卻是終於大笑起來:“我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了!”

    大汗皇太極到底明白了什麽?

    隻是皇太極很快說出了真相:“我在等著柳小賊與海北賊起事,而這位柳督撫則在等著我出兵啊!”

    正所謂“為王先驅”,在現在這個亂世之中誰率先動手就是為王先驅,皇太極已經說出了柳鵬的如意算盤:“這位柳督撫倒是好算計,總以為時間在他那邊,我即使是不肯動手,他也能等得下去!”

    現在柳鵬年紀正輕,而且海北鎮隻要休養生息國力自然能一日強於一日,在這種情況下柳鵬自然能夠按兵不動等著皇太極先行落子。

    到時候就是大金國與明國兩敗俱傷,柳鵬坐收漁翁之利的結局,隻是皇太極一下子就笑得張狂起來:“柳小賊,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接下去我落下這一子,看你怎麽收局!”

    金燃不敢多問,他知道皇太極必有謀劃,到時候他一落子必然是天翻地覆的局麵,他剛想說話,那邊皇太極卻是突然問他:“現在山東一省,有多少人還在用崇禎年號?”

    金燃當即答道:“登萊是海北賊老巢,用崇禎年號者百不存一,海北賊在青兗經營有年,用明國年號者十之一二,東昌府雖然名義在明國朝廷之手,實際卻是遊離不定,用崇禎年號者稍多於天啟八年,現在明國朝廷手裏真正完整的隻有濟南府……”

    當然金燃並沒有說清楚,明國朝廷手上有一個完整的濟南府,但是很多濟南府縉紳雖然不用天啟入年,但也不用崇禎年號,而是其它更含糊的手法掩飾過去,但是對於皇太極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好消息:“跟我想象中差不多,想必現在海北賊也是不用崇禎年號徑稱信王?”

    “現在登萊兩府的官府文書都不用明國年號!”

    金燃本來並沒有往深處想,但是他卻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大汗,莫不成這其中還有文章可作!”

    “自然是大有文章!”皇太極突然笑了起來:“柳小賊機關算盡,但是他難道算得過天意嗎?”

    而對於徐子塵來說,海北戊辰年是一個美妙的夏天。

    沒錯,他現在既不說崇禎元年,也跟著流行的說法說什麽“天啟八年”,也不在年號之前加上“大明”二字,而是直稱海北戊辰年而已,這也是他姐姐與姐夫家裏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