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半，我媽終於給我生下一個妹妹，也是因為她，我成了這個家的外人。

    她叫小雨，02年農曆六月十五小雨。村裏人都說她有福氣，初一十五生的小孩都有福氣。

    她是有福氣，一出生就霸占爸媽所有的愛，我開始一個人睡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聽著隔壁傳來她和爸媽的歡聲笑語。

    我躺在被窩裏偷偷的哭，把頭埋在被子裏，努力不讓自己聽到，卻怎麽也瞞不了自己的耳朵。

    我以為自己努力學習可以換來他們的讚美，現實卻是……

    “媽，我考了第一名，全班第一！”

    “好。”

    這就完了？這就完了！

    在爸媽眼裏，小雨比我聰明，比我聽話，比我懂事……總之她比我強，那你們就別再管我了。

    我開始逃學、不寫作業、偷爸媽的錢去買零食吃。

    記得一個冬天，我不小心被燙傷了，留了一個疤，雖然不大，但很難看，我疼的去找爸哭訴，希望得到安慰，哪怕隻有一句。

    而他卻在打牌，忙著看輸贏，我要了鑰匙，拉著小跟班回家，打開爸媽藏錢的抽屜，拿了幾塊錢跟小跟班買了零食。

    等我把鑰匙送去給爸，他似乎沒有覺察到，我故意把抽屜的鑰匙摘下來，於是乎，我又被打了一頓。

    每當她做錯了事，我也會打她出氣，恨她的出生奪走了父母對我的疼愛。

    打完之後，看著痛哭的她，我也哭了起來，我們兩個坐在炕上大哭，仿佛被全世界拋棄。

    我也很疼她，每當她在爸媽麵前做錯事，我都一馬當先，衝過去保護她。

    我說我討厭她，媽說我是最疼她的那個，每次她做錯事，我爸要打她的時候，我都會攔著，安慰她，跟她一起哭，這個時候，我爸都會無奈的放下棍子。

    記得她出生不久，還不會走，爸媽農忙，我跟她在炕上玩，不管到哪，我都會帶著她，無奈我力氣太小，隻能拖著她走，走著走著，竟然也走過了十幾年。

    小學六年級，她上一年級，每天爸媽都給我兩塊錢吃飯，每天她都會跑到我們班門口，伸著腦袋往裏看。

    我的零食就變成了她的，但我都很開心。

    從那以後，每次她惹我生氣，我都讓她賠我的零食。盡管如此，我依然每天省下錢給她花。

    從她吃零食開始，媽就把我的零食分給她一半，一開始我不願意，後來也就習慣了。

    上初中的時候，一周回一次家，一周十五塊錢的生活費，日子過的緊巴巴的，但我依然給她帶零食。

    媽說了幾次，我才不正大光明的帶，每周都是偷偷的給她帶巧克力糖、小點心、各種各樣的小玩具。

    或許是我太過疼愛她，為她付出太多，所以在她離開後，我竟然這麽痛苦。

    回想以前我做的那些黑暗料理，每次她都吃的很香，以致我廚藝大漲後最喜歡做給她吃。

    我不愛過生日，隻有上初一的時候買過一次蛋糕，其他的都將就了。

    忘了是五年級還是六年級，我媽的爺爺、我的外曾祖父去世了，心髒病，就在我生日那天的早上，我媽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我也是。

    從此我連每年一次的雞湯都不要了，以此減輕我的罪惡感。

    高三有一次姥姥生病住院，她上初一，也是她第一次離開家。

    結果她沒找到我爸雇去接他們回家的車（因為太遠，有的家長怕孩子太小有危險，所以雇一個家裏有車的家長接送。），那時我在另一個校區，離車站很近，我舅舅家的表弟，在同一個學校上高一。

    我在車站碰上了正在買票的他……們，沒錯我那個表弟領著我妹在車站買票。

    “姐，正好，我錢不夠了。”表弟晃了晃手裏的十塊錢，我無奈的掏出二十買了兩張票，帶著那個號稱高材生的妹回家。

    我爸在家裏正著急，因為那個接孩子的家長打電話說沒接到我妹，廢話，她找了一圈沒找到車，果斷跟我弟去車站了，還不傻。

    話說我爸媽打電話問了一圈，就是沒問我和我弟，也是奇了。

    等我回到家，我爸瘋了一樣衝出來，把我嚇了一跳。

    然後就開始各種跟我媽打電話，各種誇我妹聰明，各種嫌我不打電話給他們報信，讓他們擔心。

    “錢。”我啃著蘋果，把手伸到爸麵前，“什麽錢？”

    “你閨女花了我十塊錢買票，還我。”

    “什麽你的，那還不是我的錢。”

    “給我就是我的，還錢。”

    爸擺擺手，高興的去給我們做飯，她蹭過來說：“姐，我就剩五塊錢了，這個周買了筆和本子，沒剩多少錢。”

    我看著這張皺巴巴的五塊錢，心酸，終於，我還是沒要那五塊錢。

    我跟她磕磕絆絆也走過了十幾年，我們的生活已經離不開對方了。

    說是血緣也好，習慣也好。

    終於，我熬到上大學，原本打算去濟南上學，但媽死活不同意，我從小受中國傳統文化的洗禮，於是乎，我又一次屈服了。

    我留在青島，一所大專，過著平淡的生活。

    走過高中，我的青春才剛開始，至少在那件事之前，我的青春還在繼續。

    有句話說：沒經曆過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說這句話的人，一定經曆過高考，因為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但我沒覺得。

    沒錯，我沒有高考，走的春考，早早考完試，回家睡了半個月。突然有一天，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這真的是我嗎？

    黯淡的皮膚、國寶的黑眼圈、亂糟糟的頭發，還有……睡衣，我才18歲啊！

    然後我就想到那種家庭主婦，人到中年，邋裏邋遢，隻知道圍著孩子和老公轉，男人有良心還好，碰上那種渣男，我去，這不就是我現在的樣子嗎！

    我迅速找朋友去她店裏工作，絕對不浪費這個可以離開家的機會，我可不想讓我的人生真的不完整，一輩子圍在父母身邊。

    沒兩天我就找到工作，在朋友的店裏打工，掙得雖然不多，但夠花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