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忙了又忙，可能傷了又傷。可能無數眼淚，在夜晚嚐了又嚐……”

    那一年，蘇打綠的《十年一刻》火遍了大江南北。蕭靈筠永遠也不會忘記，幾乎每個早上，他都能在同一個路口，從身後拍一下騎著山地車，等著紅綠燈，哼著歌的奚湘的肩膀，然後穩穩當當地停在他的旁邊，露出如早晨東方的朝陽一般，淺淺的微笑。

    奚湘往往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點頭，算是告訴蕭靈筠他看到他了，然後就繼續有神無神地看著麵前紅綠燈倒數的秒數，不再言語。

    因為他知道，蕭靈筠一定會開口的。

    “誒，昨天數學最後一題你會做嗎？我昨天想了一晚上。”

    果不其然。

    “恩我也不會做，今天聽老師講吧。”

    綠燈亮了，兩個人同時起步，蕭靈筠的話匣子卻是打開了，便難以關上。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誒你昨天有沒有聽男人幫啊？有個人說，他考試有道題不會做，抄了同桌的答案，結果同桌那道題做錯了。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男人幫是n市的一檔很有名的電台節目，十一點開始，雖說算是半個深夜檔，可是高中生往往做作業都要到深夜，故而這檔節目就成為了學生黨的最愛。

    蕭靈筠其實一直有一個執念。因為奚湘實在是太悶了，所以他總希望自己講的笑話，可以讓奚湘笑起來。哪怕微笑也好啊。

    可是盡管蕭靈筠鍥而不舍，用盡各種方法，得到的結果，往往就是奚湘做出一副完全不好笑的表情，禮貌地說一聲：“好笑。”

    每次，蕭靈筠都感覺自己真的很失敗。

    嚐試多次無果之後，蕭靈筠也懶得沒話找話地尬聊了，幹脆想起了昨天那道沒做出來的數學題來。

    就在快到校門口的前一個路口，蕭靈筠腦海之中一道靈光閃過，仿佛堵了半天的下水道突然通了一樣，茅塞頓開，順暢無比！

    “啊，我想出來怎麽做了！隻要左右同取對數，把次數上的未知數降下來就行了！哈哈哈，我太聰明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校門口，蕭靈筠下車之後，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都說一天之計在於晨，大早上就碰上這種事，一天的好心情都給毀掉了。

    因為他發現，在門口站崗的，正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夏老師。

    按道理講，如果碰到自己的老師，應該感覺親切榮幸之至才對啊，怎麽反而會覺得倒黴呢？

    江湖傳言，夏老師站崗，如果不跟她說“老師好”，就會十分榮幸地被她請到邊上“喝茶”。

    她會循循善誘地告訴你，跟老師說“老師好”，是符合中國尊師重教，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的，是對“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人民教師的一種尊重，是作為一個n中學生，應該有的基本素質。

    總之，“洗腦”之後，你一定會覺得，不叫“老師好”，絕對是一種天大的罪過。

    因為你不承認，說一不二的夏老師，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蕭靈筠原本走的是校門的另一邊，看到了夏老師，趕緊戰戰兢兢地繞到了夏老師的麵前，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點頭，帶著點顫音地叫了一聲“老師好”。直到夏老師回應了一聲“早”，蕭靈筠才敢推著車，一路小跑，匆匆離去，直到百米之外，才敢舒一口氣。

    這時候，蕭靈筠發現原本與自己並肩的奚湘不見了，趕忙回頭一看，卻發現奚湘居然旁若無人，堂而皇之地，在夏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就推著車進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剛才聽了自己說的解法，在想那道數學題，還是根本就是悶得不想說話。

    蕭靈筠忍不住為奚湘捏了一把冷汗，而奇怪的是，夏老師好像也沒看到他，就這樣放他進來了。

    “哇你太厲害了，你怎麽敢不跟夏老師打招呼就進來了啊？”

    蕭靈筠等奚湘趕了上來，迫不及待地問道。

    誰知道，奚湘自己也是大吃一驚。

    “什麽？我沒看到啊？”

    奚湘趕緊回頭一看，這下連奚湘自己也嚇了一跳，後怕了好久，平常不愛笑的他居然也劫後餘生般地撫著胸口幹笑了兩下。

    哈哈哈哈，他居然笑了。

    原來，他還是會笑的啊。

    蕭靈筠感覺自己就像撿到寶一樣，一下子就把被夏老師支配的恐懼忘得一幹二淨了，這一天的好心情，看來是又回來了。

    第一堂課，就是語文課。

    不知道是夏老師上課的節奏與安眠曲的頻率相同，還是語文課的內容實在太無聊，還是前一天作業太多睡得太晚，一天的第一課，全班就睡倒了一大片。

    “奚湘，你來說說，作者這段環境描寫，你覺得有什麽用意？”

    蕭靈筠一下子就被驚醒了，抬起眼皮一看，就看到夏老師一手端著書，一手豎著食指，慢慢走到了麵前。

    奚湘也是瞌睡大軍中的一員，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一員，除了磕頭之外，既沒有倒在桌上，也沒有打呼，夏老師怎麽就無緣無故選了他呢？

    蕭靈筠忽然明白，為什麽夏老師早上放了沒叫“老師好”的奚湘過去了，原來在這等著呢。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點名。

    奚湘就這樣被迫清醒，罰站了半堂課，終於盼來了下課鈴響。

    他和蕭靈筠，以及班上的所有同學都以為，終於可以解脫了。

    可是，他們畢竟還是江湖小白，江湖閱曆太淺。

    他們不知道的是，下不下課從來都不是下課鈴聲說了算。

    有的老師會說：“講完這道題下課。”

    有的老師會說：“反正下堂課還是我的，我們就不下課了。”

    有的老師會說：“哎呦，下課就來精神了啊。我們再講幾題。”

    而夏老師的風格，更像是一個假裝民主的獨裁者。

    “哎呀下課了啊，同學們我們再講一題好不好？”

    “不好。”

    “好，這道題啊，是這麽回事……”

    老師套路深，鐵杵磨成針。

    好不容易講完，夏老師戀戀不舍說了一句“下課”之後，上課鈴聲又如期而至。

    就這樣折騰了一個半天，好不容易才熬到中午，總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