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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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柒柒此時,仿佛被人抽了魂魄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雙眼空洞無神定定的望著床上的人兒,腳步卻在不自覺的靠近,正當她顫抖的伸出手試圖想要撫摸那具冰冷的屍體時,身旁的南瑞華一個箭步衝上前去。
“柒柒!”
南瑞華一把薅住南柒柒的手臂向後一拽略帶驚恐的說“不要,屍氣那麽重,要是有個什麽好歹我怎麽跟你媽交代。讓你爸走的安心些。”
南柒柒依舊麵色如常,僵硬的轉過頭看了一眼聲音哽咽的南瑞華,隻見她也兩眼是淚,卻死死的抓住南柒柒的手,搖著頭阻止她靠近。
是了,老人們都說不能碰死去的人,又記得以前常說,身上的胎記是前世親人滴在身上的淚水,看見南瑞平那一刻才知道,誰會在親人麵前在乎那些。她抬起腕輕輕掙開了南瑞華的手,又向前兩步,走到南瑞平身旁,緩緩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一邊磕著頭一邊在心理念叨著爸爸,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媽媽會照顧好自己,你不必掛心於我們。媽媽身體也不好,你也不要總去看她。這一世你我緣分太短,隻望來世還做父女。
最後一個頭磕在地上,南柒柒卻已然是淚流滿麵,沉寂片刻,南柒柒雙拳驟縮指甲狠狠的扣著自己的掌心,緩緩的抬起頭來。
卻在抬頭一瞬,隻覺恍惚間仿佛看見床前站了個男人,眉目間皆是南瑞平的模樣,嘴角微勾,露出欣慰的笑容,對著南柒柒擺了擺手,轉身走開。
南柒柒瞪大了雙眼,踉踉蹌蹌的起身,剛擦了擦眼準備細細看去,周圍人隻覺陰風一陣,身旁的南瑞華雙臂抱在胸前,搓著胳膊打了個冷顫,心中湧起一股煩躁之緒,隨即拉著南柒柒的衣服,小聲說“好了,既然都認了就趕緊走吧,這地方陰森森的。你有沒有感覺到剛才一陣陰風……”
見南柒柒仿佛未聽見她的話,還在左右張望著不知在找些什麽,南瑞華心理更是咯噔了幾下,而後也不顧南柒柒的意見,拉著她便往外走。
“姑姑拉我做什麽?”
南柒柒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被南瑞華拉出了殯儀館,頓時鬧起了脾氣,甩開她的手站在原地瞪著她。
南瑞華轉身立馬一副好人模樣,走到南柒柒身旁,一臉關切的輕聲道“柒柒啊,姑姑也是關心你。你一個女孩子,本來就陰氣重,那種地方最好還是不要多呆的好,況且你爸爸的屍體也認領了,我們還是先帶他去火化才是正事。”
南柒柒聞言冷哼一聲,也不願在跟她計較下去,剛剛她找了一圈,卻是沒在看見那人影。
“柒柒,你在找什麽……你,你是不是看見什麽了?”南瑞華的聲音越說越小。
南柒柒心中微歎,南瑞華膽子小又敏感,剛才那陣陰風肯定是把她嚇到了。她對爸爸雖然不似對奶奶那般百分百真心,但說到底她還是喜歡這個弟弟的,畢竟她是看著南瑞平長大。就是為人太膽小,又自私摳門。穩下情緒來,南柒柒覺得自己早上對她也確實有些刻薄了。輕輕撇開她抓著自己的手,低聲道“姑姑說的對,咱們走吧。”而後便也不看她,抬腳率先踏入車內。
去火化場的路上,南柒柒也不似南瑞華東張西望看著路邊風景。剛才辦理手續的時候南瑞平的物品也都一起做了交接,隻是低頭看著南瑞平手機裏一家人的合照默默的流著淚。
直至捧著南瑞平的骨灰盒回到賓館時,南柒柒才仿佛回了些神識。
南柒柒單獨開了一個房間,是為了放南瑞平的遺照和骨灰,又上了幾根香拜了又拜,陪著他坐了還一會兒才回到房裏。
剛到房間門口,南柒柒便又聽見屋內傳來南瑞華的通話聲“行啦老公,這邊都辦完了,明天應該就會回去了。”
“哎呀,你放心吧,該咱們的錢,我是一分都不能讓。”
“你得了吧,咱們的日子又好到哪裏,小濤過再過幾個月就上高中了,那些培訓費都不是錢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小平這兩年肯定攢了錢的,應該用不上咱們。”
“知道了,我會看著那孩子的,她情緒不好也正常……”
南柒柒有些僵硬的站在門口,剩下的都沒有聽進去。雙手緊握住身上的裙擺,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南瑞華守財奴的性子是留在骨血中的,不論什麽時候也都離不開個錢字。可是在這樣的時刻,談錢更傷人心。
過了半刻,南柒柒摸出了包裏南瑞平生前的手機,再次轉身回到了爸爸的房間。
有些事情,還是要解決,若現在不解決,以媽媽目前的身體與情緒,回到家裏還不是另一場“世界大戰”的開始?
南柒柒雖然平時對南瑞平生意上的事情不怎麽過問,但這次南瑞平為什麽要來緬甸,最近生意出了什麽問題,南柒柒還是有所耳聞的。
握了握南瑞平的手機,最後下定決心一般翻開手機通訊錄,南柒柒找到南瑞平此次緬甸之行要找的供應商電話。
“喂,哪位?”
電話裏傳來一個低沉的中年男人聲音,南柒柒略顯緊張,深吸了一口氣。
“喂,您好,我是南瑞平的女兒,我”之後聲帶變緊,再也無法流暢的講話。南瑞平三個字就是她的眼淚開關。
對方頓了一下,聽到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顯然已經猜出了她的意圖。
“哦,你父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節哀順變。但這貨吧,我已經發給別人了,實在是幫不了你什麽。”
對方儼然是江湖老油條,一句話,好話賴話都說盡,南柒柒此時也無言再去挽回什麽局麵,隻能輕笑一聲,迅速控製情緒,勉強的繼續道“是哦,那這樣我就放心了,先謝謝你了叔叔,我啊,本來還怕您不知道父親的事情,打個電話告訴您一聲,這生意我們做不了了,別耽誤您的生意。”
“您知道了就好,那我先掛了,不打擾您了。”
南柒柒嘿嘿一笑,努力忍住欲奪眶的淚水,怕在對方的麵前失了態,丟了父親的麵子,而將電話掛斷後,南柒柒仿佛被抽幹了力氣,緩緩蹲下身去,失聲痛哭。
南瑞平的生意本就虧損過多欠了一屁股債,如今這批緬甸的走私建材是他們家唯一的希望,卻又不知何故,南瑞平沒談下來,南柒柒亦無力挽回。
為今之計怕是隻能低價出售現有的庫存,將債務補回去,再把股東投資的部分歸還了。南瑞平在世的時候就常說,做事先做人,坑蒙拐騙,欠債不還的事情他們南家不做。
從南瑞平死的那刻起,南柒柒從未像此刻一樣,放聲痛哭,之前難過心痛的時候也隻能躲在被子裏,輕輕的哭,生怕自己太脆弱,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會以為她和媽媽好欺負,欺負她們娘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南柒柒隻覺哭的腦袋嗡嗡的脹痛,理清了思緒,又穩了穩心神去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才出了房門。
回到自己房間,南柒柒也不理會迎上來的南瑞華,隻是簡單梳洗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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