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不僅難生,還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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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老太一路罵罵咧咧地回到家,撣著滾地上時沾到的塵土,尖著嗓門罵起她眼裏的罪魁禍首:“彩雲你個賤蹄子!病好了就給俺滾回牛棚去!”

    “阿奶,你不是說給俺拿好吃的去了嗎?好吃的咧?”

    聽到舒老太的大嗓門,舒寶貴玩得一身泥地從屋後跑出來,拽著舒老太的衣袖討吃的。

    擱平時,舒老太早就一口一個“乖孫子”地把人抱起來哄了,今兒實在被氣得不輕,加上去之前思忖好的主意一個都沒得逞——一沒搶回房子、二沒討到肉菜,心情差的要死,對孫子自然也沒了往日的耐性。

    沒好氣地推開孫子:“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俺們家都快被你們兩姐弟掏空了。”

    末了繼續朝屋裏喊:“舒彩雲你個敗家貨!還不給俺死出來!見天地躲屋裏,當自個是千金小姐啊!還不快滾回牛棚去!老娘不伺候了!”

    舒彩雲好不容易從牛棚放出來,哪肯再回去,躺床上翻了個身,理也不理窗外吼得起勁的舒老太。

    她心裏門清,老太婆害怕她身上的紅疹會傳染,一次都沒踏進過房間。

    至於吃的,她爹下工回來會弄給她吃,沒吃飽就趁晚上大家都睡著後,偷摸去藏口糧的地方順幾個紅薯生啃。

    這些紅薯要藏到青黃不接時才吃,因此舒老太還沒發現。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舒彩雲又翻了個身,盯著頹舊的房梁思對策。

    窗外,舒老太從小孫囡罵到了大孫囡:“……一個個全是白眼狼……難怪省城待不長,肯定得罪了什麽人,一年不到就被攆回鄉下來了……要不然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還趕著回來?……以為拉出個老大姓舒,就能霸占俺們老舒家的房子了?呸!遲早讓你們倒黴!……”

    舒彩雲一骨碌從床上爬起,趴到窗戶前捅破窗戶紙,朝院子裏喊:“奶!你說大堂姐回來了?那她親生爹媽有跟著一起來嗎?”

    “怎麽沒有!”不提還好,一提到蕭家人,舒老太更沒好氣,“人家大方著咧,頭胎生了三胞胎,今兒大辦滿月酒,雞鴨魚肉、一樣不缺,去的人還有紅雞蛋分……話說回來,你喊她那麽親熱幹啥?她根本不認俺們一家。你喊得再大聲,她也不會來請你上桌。瞧瞧你這身病,出去被人打死了別喊冤……”

    舒彩雲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想著怎麽說也是堂姐妹,哪來那麽多隔夜仇。隻要大堂姐肯原諒自己,然後替自己在書記麵前講幾句好話,還用關牛棚嗎?

    再從她奶口裏聽說,今兒向家辦滿月酒,雞鴨魚肉隨便吃,口水吞咽得快發大水了。

    麻利地從櫃子裏翻出一件相比還算新的棉襖,就是短了點,這兩年她抽條了,往年的衣服穿著吊手吊腳的,本想換下,轉念一想:這才顯得自己可憐嘛。到時再掉幾滴貓尿,說不定會送她一身新棉襖。

    換上短一截的棉服、隨便梳了幾下辮子,舒彩雲一溜煙地跑出家門。

    舒老太這會兒正好在柴房扒拉柴禾,倒是舒寶貴瞧見了,賊頭賊腦地跟了上去。

    此時,盈芳家客人們都到齊了,六桌坐滿還有多,和盈芳交情好的姑娘、媳婦們,主動說下桌再坐,陪盈芳到房裏照看三胞胎。

    昨兒向二嬸又幫他們借來一隻搖籃,三隻搖籃並排擺在床前空地上,離床踏僅一步之遙,晚間醒來喂奶、換尿布什麽的挺方便。

    不過搖籃隻是過度一下,等娃們能爬能坐,搖籃就不夠睡了,而且不是那麽安全。萬一娃醒了沒叫大人、自己爬起來了,搖籃一晃,從上麵掉下來咋整?

    所以向剛未雨綢繆地一回老家就托人打床去了。準備打三張既能獨立成小床、又能拚接成大床的簡易棕繃床。

    屆時,靠牆放一溜,三個娃排排躺,估摸著能用到上小學。

    七八歲就得男女分床睡了。到那時,相信自家已經把西邊的廂房蓋起來了,隔成小兩間,給三個娃當睡房。

    原本羨慕盈芳一胎得三娃的小媳婦們,聽她這麽一規劃,那股子羨慕勁消退不少。

    是啊,一下添三個娃,很多東西都得備三份:

    小時候主要管吃的穿的。衣服鞋襪被鋪什麽的,要麽不添,一添就得添三套,要不然會怪你偏心。

    大起來要分床、分房。家裏條件好、住房寬裕的還好些,那些兄弟三四個、姐妹六七個擠一窩的,哪有那麽多地兒給娃騰地方安床啊。

    這麽一想,還是一胎一胎生的好,老大穿剩下的老二穿,老二穿剩下的老三穿;老大用剩下的老二用;老二用剩下的老三用……

    “看來三胞胎不僅難生,還難養。”

    “盈芳福氣好,剛子一個人的收入就夠養她們娘四個了。看來投胎也看家境的,咱們幾家咋不見生個三胞胎出來?偏盈芳頭一胎就懷了三個,一準曉得她家有能力養。”

    大夥兒不由被馮美芹的“投胎論”逗笑了。

    盈芳遞了一塊香糕給她:“別盡說我,你呢?打算啥時要孩子?”

    馮美芹紅了臉,扭捏著道:“生孩子哪是我決定的,他不來我有什麽辦法。”

    盈芳這才想起,村裏婦女幾乎都不做避孕措施,啥時懷上啥時生,尤其是新媳婦,恨不得一進婆家門就懷上個大胖小子,證明她福氣好。

    這麽一想,伸手給美芹把了個脈。

    “怎樣?我身體沒問題吧?”美芹緊張兮兮地問。

    盈芳凝神辨了辨脈象,溫婉一笑:“放心,壯得像頭牛。”

    “那為什麽懷不上?”馮美芹脫口問。

    問完了覺得害羞,臉紅得能和金毛那紅屁股相媲美。

    看得其他小媳婦捂嘴偷笑。

    盈芳也忍不住笑:“你結婚才幾個月?急啥!想我頭一胎不也是過了半年才懷上。”

    “就是啊美芹,你滿打滿算三個月都還沒到咧,這麽著急幹啥?你婆家催你啦?”小媳婦們七嘴八舌問。

    “那倒沒有,是我自己著急,萬一、萬一不會生怎麽辦?”美芹姑娘害羞又鬱悶地對對手指。

    “不會的。”盈芳握著她手寬慰,“懷孕有時也靠契機。你看我和剛子哥不也等了半年才懷上?你要還不相信,趕明讓我師傅給你瞧瞧,熬點助孕的草藥……”

    “哎呀別說啦別說啦!”馮美芹羞得臉紅耳臊,頭低得快埋到搖籃裏了。

    大夥兒善意哄笑:

    “嫁人不到三個月就著急沒懷上的是誰呀?”

    “羞什麽呀!都是女人,而且咱們當中,數你最嫩。”

    正說著,燕子掀開門簾給她們送點心來,順口問:“什麽最嫩?”

    幾個小媳婦一愣,隨即爆笑:“瞧瞧,這才最嫩的。”

    燕子被笑得一臉懵逼。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準在講男女間那點事兒,羞得跺跺腳,撩起門簾落跑。

    “哈哈哈哈……”

    屋裏人還在笑,燕子羞窘地拍了拍發燙的臉,沒好意思去灶房,索性跑去門口吹吹風冷靜冷靜。

    “救、救命啊——”

    “踩死你!踩死你個小畜生!——”

    咦?誰在喊救命?

    誰又在踩什麽東西?

    燕子揉揉耳朵,不是幻聽,確實有人在喊救命。

    聽呼救聲似乎是從橋頭傳來的。

    “燕子姐姐,你在這幹啥?”二狗子幾個抓著雞肉啃著,滿嘴油地下桌玩,聽燕子一說有人喊救命,都跟了出來。

    舒彩雲抱著頭,狼狽地東躲西藏,嘴裏哆嗦著喊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