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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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寶財麵對火海的喬氏祠堂,隻得無可奈何地歎息,心聚集了大量的怨氣怒氣,無處發泄之際想到了泥娃,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命令將泥娃扔進火海之。
“慢著!”躲在地窖的喬曉靜看得清清楚楚,聽得真真貼貼,她沒想到喬寶財竟然毫無憐憫之心,會出此狠招,硬著頭皮站了出來,當眾嗬斥道,“祠堂著火的時候,泥娃正被羈押遊行,他跟祠堂著火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將他燒死?”
“你,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喬寶財反問道。
“既然我沒份,”喬曉靜也毫不示弱,“那為什麽要讓村民將我從縣城押送回來?喬家村和喬氏祠堂不是某個人的,也不是某家的,因此不能總是一言堂,不能總是家長製,作為喬家村村民、喬氏子孫,任何人都有參與其的權利和責任。”
“你,你到底想說什麽?”喬寶財氣得身子發顫,說話都帶顫音。
“我能怎樣,”喬曉靜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作為喬氏子孫之一,隻想說幾句公道話。那泥娃對自己的母親痛下殺,泯滅人倫人性,的確罪大惡極,但我想問一句,他一個小孩,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跡象,這一次為何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還有,喬氏祠堂年久失修,而且多為木質東西,經年累月,早已幹透,而且還可能生了蟲子,一點火星子就可能導致火災發生,因此最應注意什麽,防火啊!大家都知道,近期無雨,天幹物燥,祠堂內又香火不斷,風過門窗,掀起布簾,吹動燈火,極有可能是這次火災發生的原因,又怎麽能將這場大火強加於泥娃身上?當時大家夥聽到祠堂著火的時候,試問泥娃可曾離開過大家的視線?”
在場之人誰也沒有想到喬曉靜會說出這麽有理有據的話來,思路清晰,邏輯嚴謹,語言平實有力,一個個神色複雜,目光都聚焦在了喬曉靜身上。
“好一張伶牙俐齒,”那喬寶財自然不想在眾人麵前落於下風,但泥娃為何會殺死親娘紅杏,除過泥娃本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緣由,遂話鋒大變,此前咄咄逼人的氣勢消減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口吻,他說道,“依我看,村長和族長應由你來做主。”
“村長,”喬曉靜說道,“我自知無才無德,更無心於此,這一點您盡可放心,隻要村裏人擁護你當村長,那您想當到什麽時候就當到什麽時候,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可是作為村長,我們這個村的父母官,凡事都應該放在心上度量,賞賢罰暴都應出於公心。”
“放肆!”喬寶財憤怒不已,咬牙切齒道,“我看你是晚輩,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很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這個村長該怎麽做用你來教我?也不想想,自己屁股後麵的屎還未擦幹淨,又有何麵目在眾人之前說道四?”
“這是怎麽啦,”喬曉靜早已經看穿那喬寶財的陰招,他就是想揭開她的傷疤,想以此混淆眾人視聽,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從而忽略泥娃命運,甚至於生死。她豈能在這個時候糊塗,上他的惡當?她平靜地說道,“怎麽就生氣了,憤怒了?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更何況您剛才也說了,您是我的長輩,怎麽會我的揭短呢?”
眾人這一次沒有起哄,準確地說,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默然地看著喬曉靜和喬寶財。
“再說了,”喬曉靜接著說道,“您就是揭開了我的傷疤,那又能怎樣?這跟泥娃突然心性大變,怒殺自己親娘,又有何關係呢?還是那句話,這泥娃在殺害紅杏嬸子之前,除孤僻內向外,並無不良習性,卻突然對親娘動了殺心,並將其殘忍殺死,定有原因。”
“你,”喬曉靜滴水不漏,已經成功將她身上的話題撇開了,喬寶財知道不能讓眾人隻聽喬曉靜一人之言,這樣容易讓村民和族人跟著喬曉靜的想法走,從而置他於越來越被動的境地,可是他也沒有什麽更為有力的回擊,隻得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難道知道這泥娃殺死他娘的原因?算了吧,我們沒有閑工夫聽你在這兒自以為是的瞎扯。”
“不敢說知道,”喬曉靜答道,“不過那泥娃就在這兒,別人再清楚也沒有他本人清楚,寶財伯,與其我們在此亂猜,不如讓他自己說一說,當著眾人的麵,豈不是更好?”
“這個……”喬寶財猶豫了片刻,牽強附會地說道,“那泥娃經曆了如此重大變故,他的心智和情緒都不正常,這個時候讓他來說這件事情,他能說清楚嗎?萬一變得跟瘋狗一樣,見人就咬,遇事胡說,豈不是對他對別人都不負責的行為?”
“寶財伯,”喬曉靜說道,“這我就不明白了,紅杏嬸子剛剛下葬,屍骨未寒、入土未安之時,是您下令將那娃抓了起來的,是您想搞清楚那泥娃到底為何會喪心病狂到親殺死他娘的地步,是您抱著教育村民、籠絡人心的目的,命令押著泥娃大道小路遊行的。可現在,您卻這樣待泥娃,不問青紅皂白,要將其扔進大火燒死,這到底是問什麽啊?”
“不說別的,”喬寶財說道,“單就殺死自己的娘親這一條,就是將他千刀萬剮都是輕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能平息眾鄉親心頭之恨,我將他扔進火海怎麽啦,不行嗎?”
“哼,”喬曉靜斥道,“您這是什麽理論,你這是什麽王法?他禽獸不如殺死了自己的親娘,而您德高望重,身為喬家村一村之長兼喬氏一族的族長,卻要以牙還牙,采用如他一樣的段,甚至用比他還要殘忍的段將其殺了,試問您跟他到底誰更殘忍?”
“你……”喬寶財被氣得站都有些站不穩當了,他晃蕩了一下,用拐杖狠狠地指著喬曉靜,並怒吼道,“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因為前幾天將你抓了,行了族規,耿耿於懷,因此才有了今晚的惡語相加、咄咄逼人。來人,將這個目無尊長的狂悖之徒拿下。”
聽到喬寶財的命令,隻有少數幾個村民向前走了兩步,看到其他人依然站在原地,他們也停了下來,賊眉鼠眼地看著其他村民、喬寶財和喬曉靜,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要抓我?”喬曉靜說道,“如今壓在我們身上的祠堂已經化為了灰燼,你借以祖宗先人名義壓製眾人的工具已經成了一把灰土,不知喬族長打算將我抓到哪兒去,是不是也想將我扔進大火燒死啊?我真是搞不明白,在這喬家村為什麽就不能讓村民們說一句心裏話?那泥娃明明是受了某種刺激,情緒失控,才錯殺了他的親娘,我們應該給他改過自新的會,畢竟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生父離世過早,作為喬氏子孫,漂泊在外,受盡欺辱,本應得到叔伯兄弟關愛和嗬護,而今卻因為說了幾句實話,便要受死……”
喬曉靜說到此處,情真意切,悲從心來,竟然流下了眼淚。
眾人看到喬曉靜這一幕,都頓覺心情沉重,長籲短歎之聲此起彼伏。
“難道,”喬寶財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人心散了,起碼在此時此刻,麵對這種境況是這樣的,他心神俱疲,已經無法掌控整個局麵,淡淡的說道,“以你的意思,那泥娃殺了他的親娘,村裏就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任其逍遙?你喪心敗德,汙了祖宗清譽和臉麵,族裏也當聽之任之,就像沒有看到沒有聽到一樣,不予追究了?”
“寶財伯,”喬曉靜說道,“這是您的意思。我的意思簡單,要麽追問他當時為何會動殺心,並殘忍殺死他娘,根據事實標定懲罰尺度;要麽讓他去最為惡劣的環境生活,死是容易的,可是愧疚和自責地活著,更難,至於因何動殺心就不必理會了,隻要他能夠反思反省,改過自新,最終戴罪立功,造福桑梓,我們為何不給孩子這個會呢?”
“好,”突然有人高喊一聲,眾人盡皆朝說話聲看去,令人驚訝的是,此人竟然是村長之子喬雙喜,他走上前來,不緊不慢地說道,“曉靜說得好,紅杏嬸子已死,人死不能複生,泥娃隻是錯殺人,罪大惡極,可罪不至死,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我們應該給他一次重生的會,就是被殺之人紅杏嬸子,她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想泥娃有所閃失吧。”
喬寶財看到他兒子站在對頭一邊,又怒又氣,咬牙斥道:“給我滾回去!”
“我不走。”那喬雙喜看了喬寶財一眼,接著說道,“任何懲罰段都不是為了將犯錯犯罪之人置於死地,而是讓他們認罪悔過,最終成為好人。在場之人有的有孩子,有的很快會有孩子,若這泥娃是你們的孩子,試問各位,誰忍心將他犯了過錯的孩子處死?”
人群啞然,喬曉靜看著喬雙喜真誠地點了點頭。
“我,我管不了你們,你們,走,都走,離開喬家村,別再回來了……”喬寶財氣急敗壞地怒吼著,吼聲不乏蒼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