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森是想起身回一嘴的，但渾身早沒了力氣，那隻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寒氣逼人。

    水森勉強轉過頭，但見一白臉秀才，耷拉著個怪笑的臉，吐著半截舌頭立在身側。

    你誰呀！

    水森沒好氣道。

    那秀才沒說話，倒是旁邊一提刀小卒厲聲喝道：大膽！見了陰曹大人和磨魂使還不下跪！！

    聽罷，水森這才發現，那秀才邊上立著個紅衣大漢，腰圓體胖，豹頭虎眼，威氣如虹！

    水森不是沒眼色的，此時早已跪下，喊了句：鍾馗爺爺！

    噗，那秀才冷笑了下，手刷的一下收了回去。

    那大漢沒有理睬，而是大步上前，高聲喊道：吉時已到！

    說完便向河岸走去。

    那秀才則是背手說道：吉日良時，今往生大船由陰曹大人和我押送，親屬止步，閑人回避，礙事者，貶為野鬼！

    說罷，跟了大漢而去，岸上眾人這才起身，唯唯諾諾的立在原地，目送著兩位大人及若幹兵丁上了大船。

    正時，長號齊鳴，鼓聲頓起，岸上排隊的眾人，整整齊齊由鬼卒押送著向大船走去。

    2

    一聽是要往生，水森來了興致，誰想死啊。這機會千載難逢，隨即，使出陽間插隊本領，也混到隊伍中去，佯裝不舍的低著頭，跟著前人緩步走著。

    但還沒走幾步，卻聞身旁有人嗬嗬笑了聲，轉頭看去，但見一鬼卒湊了過來，悄聲說道：小子，陰壽沒到就想輪回當畜生去？

    說完，一把將水森拉了出來，笑臉一收喝道：再礙事，送你去孤魂嶺！

    水森一個趔趄，賠笑道：新來的新來的，走錯了，走錯了。

    那鬼卒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

    倒是水森倒吸了口涼氣：感情這大船是輪回當畜生的船？想起當年被自己吃的那些豬啊羊的，身上滿是不自在。

    罷了，水森退到一邊，老老實實的看著隊伍登船。

    不一會，眾鬼上船，鼓號停當，大船緩緩離岸，岸上的也慢慢散去。

    回想當時，水森一陣後怕。

    牲畜？！

    我才不當畜生呢！一世英名差點毀到牲口上了！

    砸吧了下嘴，嚼了口油餅子，水森原又回到長椅處。

    出了口長氣，不禁茫然：這天大地大，竟無我水森容身之所。

    不管了，再等一會兒，小齊再要不來，我就去叫聲爺爺換點錢，四處流浪去呀。

    正盤算著，卻被一陣陣淒淒的哭聲打斷，循聲望去，隻見一樣貌七八歲的小鬼頭，在那哭爹。

    哎哎，咋回事嗨。許是無聊到家了，水森走過去問道。

    那小鬼頭不理他，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向著大河跑，邊跑邊哭叫著：爹爹，爹爹。。。

    許是他爹跟著當畜生去了吧。

    哎哎，別哭了，水森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你爹享福去了，你到這哭撒呀。

    嗚嗚，小鬼頭被水森一拉，哭聲小了點，但仍不住的摸著眼淚。

    別哭了哈，哭。。。。本想再安慰兩句的水森，被小鬼身上的淚珠驚到，隻見那些個淚花打在衣衫上，瞬間凝結成了晶瑩剔透的圓球，一個個珍珠一般串在那裏，有些個滑落的，便沒入泥土不見了。

    眼瞅著一串珠子又要滑落，水森趕忙一把接住，說來也奇，那些個珠子一掉到水森掌上，便銷了去，仿佛從未有過一般。

    想想之前種種，難道這鬼的眼淚還有什麽說法不成？水森眨巴著眼，正要詢問小鬼頭時，卻感手心一陣清涼，那清涼順著手臂直達腦際。

    叮。。。。

    頓時靈台一亮，萬物清晰，腦海輕鬆異常。隻是那感覺太快，水森還未真正體會，清涼便消失不見了。

    3

    真是受用嗨，不如再逗哭這小家夥，讓我多接點眼淚感受下。

    念頭雖起，但見那小家夥扭過頭戀戀不舍的望著大河盡頭，難過的小小背影，心又軟了：想當初，我爹離家而去時，我也是這樣可憐罷。

    唉。水森歎了口氣，先前念頭早已掃空，扳過小鬼說道：你爹爹去陽世了，好地方啊。你應該高興才對嘛。

    說罷，水森遞過去塊油餅：喏，別難過了。

    小鬼接過油餅，點了點頭，又回望了下大河，轉身說道：對的，我爹爹鬼壽守盡，是去享福了。

    又咬了口油餅道：謝謝你大哥哥。

    看著小鬼頭吃的怪香，水森也撕了口油餅，問道：小家夥多大了呀。

    小鬼頭邊嚼邊抬頭想著，片刻後答到：回大哥哥的話，我過了這年就148歲了。

    噗！水森一口沒咽下，被這話驚的餅渣子噴了小鬼頭一臉，小鬼頭拿指頭捋著臉上的渣渣，惡心的仰起臉但還是很禮貌的問道：怎麽了大哥哥？

    沒有啊！水森重重的拍了拍小鬼頭的肩膀：148歲還哭?就這深淺麽？！還需要曆練啊！小家夥！

    嗯，哥哥說的對，小鬼頭捋幹淨了臉上的渣子，又問道：哥哥你多大了呀。

    我你就別問了吧，哎，你聽，好像有人放炮！

    並沒有啊，大哥哥，沒有人放炮啊？

    沉默。。。。。

    沉默過後，小鬼頭一副咬到舌頭的樣子，綠著臉問道：你該不會比我小吧！

    怎麽會呢？！水森起身拍拍身上的餅渣，尷尬道：我。你看。嗯！怎麽會呢！

    說罷，又拍拍小鬼的腦袋：快快，快回家去吧！

    小鬼頭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歪著腦袋認真說道：我爹爹說過，鬼壽每過十二年，頭上就會生出一根白發。你。。。你好像全是黑發哎。

    有嘛？水森瞪眼道：哎，那你爹爹有沒有告訴你，鬼壽過千年白發轉黑這一說呢。

    這倒沒有。小鬼喃喃道。

    這就對了嘛。水森順了下長發，大聲道：趕緊回家去吧！

    3

    小鬼還是沒有走，水森也沒有繼續趕他，兩人大眼瞪小眼對立在河岸邊。。。。。

    這時，有風吹過，小鬼的頭發散開，銀跡斑斑，水森的長發也吹開，一片烏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