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族長墨林的居所，接待客人用的“別間”。

    這一次墨林將彩兒幾人帶到了屏風的裏側。

    “你們有什麽想問的？”

    “多得數不清。第一點肯定是你為什麽會‘死而複生’，第二點……雖然算是近親，但你和若愚也長得太像了吧？”

    “這樣啊。”

    原本是除了她和極少人才能待的禁區，在真麵目被察覺後也沒有繼續對彩兒幾人隱匿的必要。

    “兄長他、兄長他從很久之前就是天才。”

    在考慮了很久後，墨林終於是說出了像是開場白一樣的話。

    但對於最近已經聽了很多次的彩兒和此方，這話簡直和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

    “這種事情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吧？”

    “就是。我們可不是想聽你吹噓墨老師。”

    “如果我說一開始呢？”

    “誒？”

    “什麽意思？”

    對於墨林的詢問，彩兒和此方都表現出相當程度的迷茫。順帶一提，君陌和若愚還在昏迷中。

    “你們可能還沒能了解‘稀世的天才’真正的含義吧。聽著，所謂‘稀世的天才’，指的就是出生便通靈之人。”

    就算是這個靈氣充沛的時代，除靈師們也沒有展現出更多的天賦。

    絕大多數人都是在12歲到16歲覺醒靈視之才，少數天資聰慧者就會將時間提前到8歲。在這之前覺醒的人並非沒有，但要說天生便擁有除靈之才的，彩兒還未曾聽說過。

    但此方似乎想到了什麽，她下意識喃喃自語：“所以姬天子才……”

    “對，那個人也一樣。她和兄長一樣是天生通靈之人，所以才會被稱為‘稀世的天才’。”

    說起姬天子，墨林的神色似乎有些變化。

    但她終究是對除墨藏書和術式之外的一切都漠然的性子，所以很快就歸於平靜。

    “然後呢……這和你是不死人有什麽關係？”

    “請不要著急，畢竟故事還很長。雖然兄長和姬天子都是‘稀世的天才’，但要說他們有什麽不同，那便是——兄長是被故意生下來的。”

    “哈？”

    墨林又一次說出了讓兩人覺得莫名的話，但這次她們兩學乖了選擇閉上嘴巴。

    “兄長他既是若愚的兄長，但是——”

    “也同樣是墨林姐姐的兄長，對嗎？”

    彩兒和此方回過頭，若愚正皺著眉頭坐在那。她那陰沉的臉色，說實話彩兒和此方還是第一次見。

    “醒來了嗎？”

    “很抱歉墨林姐姐，我……”

    “沒什麽好道歉的。不過若愚你既然想起了兄長的事情，看來你和狐妖的交流很順利。”

    若愚這一次並不是要封印狐妖，相反的她打算徹底地接納狐妖的力量。那麽，和內心深處的狐妖交流就是必不可少的課程。

    正因為交流過於順利了，所以妖怪才會顯現於人前。某種意義上，這一次的暴走是墨林疏忽不當導致的。

    “是的。”若愚低著頭：“若愚……我……若愚想起了很多，很多。”

    很多，也很沉重。那是沉重到足以顛覆“墨若愚”這個人的存在的事情。

    “而且若愚還把墨林姐姐你……”

    “安心吧，死亡隻會讓我變得更輕鬆。”墨林淡淡地說著。那平靜的眼神怎麽看都不像是在撒謊，所以才顯得悲傷。

    “雖然死不了。”

    最後這句話像是自我嘲諷的話，即便是八麵玲瓏的此方也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但她終究是梅此方，很快就反應過來——

    此方快步走到若愚身邊並緊緊將她抱在懷裏。

    “總之！兩人都沒事不是挺好的嘛。”

    “可——”

    “也是。”墨林點了點頭。

    若愚看上去雖然還想說什麽，但其他三人似乎沒讓她繼續自責的意思。

    “所以那是什麽意思？”彩兒問道：“既是若愚的兄長，也是墨林小姐你的兄長？”

    “是近親……麽？”

    “是的。”

    像是墨家這種有著悠久傳承的名門，有那麽一兩個陋習是難以避免的。

    其中，為了保存家族裏最純正最優秀的血脈，僅在極小範圍內進行了近親生育。

    “兄長就是那樣誕生在這世上。”

    當代墨家血統最純正、天賦最優秀的女性——墨林的母親墨罌，和當代墨家中最優秀的男性子弟、也是墨家的族長——墨若愚的生父墨清河兩人生下了墨藏書。

    “兄長誕生時母親很高興，但墨清河似乎並不這麽認為。”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種事情，接受過完整近代教育的墨清河就更是如此。

    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這種事，自然讓他難以忍受。

    “所以父親他才離開內門，成為外門子弟。並且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不願意回來本家，一直在外麵生活。”

    “……這、這種事情。”彩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墨老師他知道嗎？”

    “兄長他當然知道。而且他和墨清河一樣很反感這種事情，在成為代理族長後他便將母親關入家門的祠堂裏。”

    “那個、這個……”

    覺得腦袋有些亂的彩兒深深吸了口氣，她完全沒想到平時那個沒心沒肺的老師還有這樣的經曆。

    但這樣的話，墨藏書平時那沒大沒小的性格就不是——

    “若愚覺得哥哥隻是單純的性格惡劣而已。”

    “哈哈，真不愧是墨老師。”此方笑道。

    “我覺得他這種恰到好處的壞，也算是萌點之一。”

    “此方！”

    “那麽，接下來呢？聽到墨老師的事情確實有些驚訝啦，但也沒什麽……不是嗎？”

    近親這種事在古時也並不是沒有，名門墨家存在這種情況一點都不奇怪。

    “我還是更想知道你的情況，‘現’代理族長墨林大人。”

    對於此方挑釁似的眼神，墨林好像完全沒看見一樣將其無視了。

    “兄長雖然天生通靈，但同時也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

    一開始的鑒定是活不過3歲，但靠著除靈師和醫生不懈的努力，總算是勉強活下來。

    “然而，兄長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身體不太好？老師他？……不是吧，那個人可是整天熬夜抽煙喝酒，不吃水果蔬菜隻吃肉和大冬天吃雪糕的老師啊！”

    即便是這麽放縱的活法，彩兒卻從來沒見墨藏書生病。那個人就連感冒也沒有過，是個各方麵健康得有點過分的人。

    “你說的是現在的兄長，以前的兄長並不是這樣的。就算是夜裏吹風，他也常常會因此著涼。”

    喝酒和吃垃圾食品是一開始便有的壞習慣，但墨藏書其實是在變成這個樣子後才開始暴飲暴食。

    多虧了那不會成長和變化的身體才讓他活到現在，但也正因如此——作為人類的他才如此的“異常”。

    “兄長的身體很差，但他又沒法靜下來修行。一旦受傷就會很難處理，畢竟兄長的血很特殊。”

    “特殊？”

    “這件事我倒是知道。”此方皺著眉頭說道：“墨老師他的血比較特殊，蜀山院也是在他和彩兒你第二次交戰後才發現的。當然出於保密的緣故，這件事並沒有向外公布。這個血型按照目前的記載，全球範圍內的持有者都不超過五十人。他是貨真價實的‘不能受傷’的類型。”

    “不能受傷？”

    “因為稀少啊。”此方苦笑道：“一旦流血過多卻又得不到新的血液的補充，那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Rhnull血型，是醫學上的“萬能血”和“黃金血”。但最大的問題是，擁有這種血液的人一旦要輸血，也隻能輸Rhnull血。

    “那豈不是說……”

    彩兒臉色發白，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將墨藏書打得遍體鱗傷的事情。

    正是因為那次墨藏書的傷勢嚴重，在需要輸血時校醫才發現問題。

    此方一看就知道彩兒在想什麽，她立刻安慰道：“嘛，好在墨老師的恢複力驚人，所以也沒什麽事啦。你不用在意的彩兒。”

    現實確實是這樣，但這隻不過是“結果論”罷了。

    如果墨藏書沒有這種非人的恢複力，在被重傷的那一刻基本已經可以宣布死亡了。

    “總之！現在並不是在問墨老師的事情吧！墨林姐你已經偏題了好幾次了吧？也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吧。”此方不滿道。

    “你到底是怎麽成為不死人的？”

    但墨林還是沒有理她。

    “我問你梅此方。如果你站在墨家的角度，會怎麽解決兄長的問題？我先說好，以前的兄長和現在不一樣。”

    “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啦。嘛，我的話……額，提前準備相關的血液？還有……讓墨老師少受傷不就好了。”

    這便是解答問題的關鍵。

    少受傷的話，隻要墨藏書不到處跑以及變得足夠強大變好。

    但他並不是能老老實實呆在宗門裏的性格，隔三差五都會往外跑。至於變得強大……不管擁有著多麽強大的天賦，身為人類的除靈師根本不可能不受傷。

    所以隻能從血液的補給下手。但這麽稀有的血型，就算是墨家也沒辦法大量獲得。

    “既然難以獲得的話，那就自己創造即可。所以——”

    這是很簡單的事情，這也是很清晰的事情。

    要做到肯定是極難的。但舍棄人理和拚上墨家所有的資源，奇跡就會發生。

    “所以我是作為兄長的替代品，才會誕生在這個世上。”

    “誒？”

    “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克隆人？誒？不可能的吧？”

    聽到這話，就算一向淡定的此方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墨林可不管這些，她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回到最初的問題吧。你們說過我很像若愚對吧？其實這是錯誤的，我真正像的人是兄長。由我來說可能不太好，我們應該長得一模一樣才對。”

    這是很簡單的事情，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既然找不到療傷的血液，那便自己創造便好。

    但這也說明了——名為墨林的這個人，一開始隻是作為墨藏書的血庫才會出現在這世間。

    但是——

    “我其實並不覺得悲傷。相反的，我覺得很幸運。”

    【是的。】

    墨林在內心深處裏如此感慨著。

    【我曾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女孩，能作為那個人的替代品活著，這讓我無比幸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