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最開始的時候，洪荒生靈都是差不多的，他們的不同隻體現在外貌和體格上，對世界的看法或者說對道的理解，都是生存和繁衍。

    後來的後來，生靈們靈智漸起，逐步擺脫了蒙昧的狀態，對天地對自身的看法開始有了不同。

    當這種不同擴大到一定程度時，煩惱和廝殺就隨之而來。

    所以說，智慧才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智慧越高，差異也就越大。

    巫和仙都是這洪荒最有智慧的生靈之一，他們對這世界和對自身的理解真的就是天差地別。

    這一點，從虹河兩岸的場景就能看出來。

    當自己的同伴死去，大巫們為之悲傷哭泣不已，而仙人們卻強顏歡笑，想的是生者要如何活下去。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但是在長青看來，這二者都是沒有錯的。

    無論是天道還是地道，本質上都是對這世界的探索和理解。

    巫族和仙道雖然堅持著不同的大道，但是卻都從天地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這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了雙方也許都是對的。

    那麽，這場廝殺又有什麽必要進行下去呢？

    不同的大道之間難道一定就不能共存嗎？

    長青開始產生質疑。

    他對巫族回到洪荒時打著的複仇旗號，始終持懷疑態度，如果真要報複仙道的話，又何須如此克製，後土又何必獨自來昆侖山。

    如果十二祖巫齊至昆侖，恐怕三清也難以抵擋，現在隻有後土孤身來此，就說明巫族並沒有開戰的打算。

    後世的經驗告訴長青，不要去相信任何勢力打出的複仇旗號，在足夠的利益麵前，領袖們往往什麽都可以放下。

    那麽虹河這一戰，就更像是一種試探了。

    後土會和三清說些什麽，他們會做出哪些交易呢？

    長青驅散心頭陰霾，轉首遙看昆侖山頂，那裏隻有金光一片，璀璨炫目，虹河岸與之相比就好似凡塵一般。

    經過短暫的休整，虹河的仙人們已經恢複了元氣，開始從河底收斂死去的眾仙屍首，沉默平靜。

    這些屍首會在眾仙精心的布置後，重新放入河中，讓其順流而下，在一個叫做歸墟的地方化為虛無。

    仙人們並不相信安息和輪回，死亡就是湮滅，就是虛無，歸墟才是生命的最終歸宿。

    那些在虹河死去的仙人們的名字，隻有他們的同伴才會記住，可是當他們的同伴也死掉的話，他們就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所以，活下來的仙人，才更要努力地活著。

    為了死掉的同伴，也為了他們自己。

    虹河底的七色草慢慢地開始枯萎，倒刺也已經脫落，原本七色的草葉逐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在水中再也不見。

    這種專為殺死巫族而生的奇異植物，生命極其短暫，一場大戰後，就會死去，連延續生命的種子都無法留下。

    虹河另一側，大巫們的哭泣嗚咽聲已經不再傳來，在吃掉同伴們的屍體後，他們也同樣恢複了力量。

    長青走到河邊，直視夜色，目光深邃，他知道在夜色深處，同樣有一團巫火在注視著自己。

    你已經失去了大巫之身，要如何殺死我呢？

    在長青使出七殺時，同樣感受到來自句疆的殺意，冰冷而森嚴。

    這是一種不死不休、寧願付出一切代價也要殺死你的殺意！

    直到現在，那個謹慎到怕死的句疆，依然沒有散去自己的殺意，而且長青可以感受到，在那片夜色深處還藏有更大的危機。

    所以，長青寧願拚著透支萬年的時光，也要恢複自己的修為。

    燃燈猶豫片刻，還是走到長青身側，取出了乾坤尺和靈柩宮燈。

    長青沒有看他，隻是微微點頭，緊緊握住了留仙劍，離光焰地旗在靈台處旋轉不停。

    無論你有怎樣的手段，吾一劍接下就是！

    ……

    天庭，東皇宮。

    天庭本沒有東皇宮，因為東皇自中州回來後要閉關，所以也就有了東皇宮這處宮殿。

    這對普通妖族來說是莫大榮幸，可對東皇來說，無異貶斥。

    此時，妖師鯤鵬飛回了北海，東皇也閉關不出，天庭權柄盡歸帝俊。

    可是東皇畢竟還是東皇，洪荒大小事同樣瞞不過他。

    “後土入昆侖，巫族、仙道如果達成約定，對我妖族將大大不利啊。”

    被貶來東皇宮為東皇護法的白澤，聽完風裏傳來的消息，麵帶憂色。

    東皇的目光穿透時空，緊盯昆侖，可是除了一片金光什麽也看不到。

    “兄長是如何作為？”東皇收回了目光，隨口問道。

    “這些日子，我妖族各部落逐漸遷往洪荒各處，和其他種族紛爭不斷，妖皇已經派出飛廉妖聖前去調解了。”

    白澤字斟句酌地道。

    飛廉向來自傲，天庭勢大之後，就更加輕視洪荒其他種族實力，讓他去調解矛盾，結果可想而知。

    兄長，你也坐不住了嗎？

    東皇沉思片刻，忽然問道：“商羊回來了嗎？”

    白澤一愣，商羊妖聖不是一直鎮守太陽宮嗎？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東皇這句話並不是在問他。

    果然，一陣輕柔的風吹過，帶著熟悉的氣息。

    這是妖聖風候。

    “你回去吧。”東皇閉上了眼，輕聲道。

    這句話卻是對白澤說的。

    白澤躬身退出，眼中是藏不住地喜意和野心。

    白澤一直在東皇宮護法，現在東皇讓他回去，回的自然是天庭了。

    “恭喜白澤妖聖了。”

    風候淡淡的聲音從風裏傳來。

    “同殿為臣，以後還要仰仗風候妖聖才是。”

    白澤打著哈哈道。

    風候掌控洪荒風妖，可謂是消息最為靈通之人，白澤在天庭已有飛廉這個大敵，風候自是不能再得罪。

    “白澤妖聖客氣了，”風候似乎已經飛遠，聲音顯得飄渺，悠長。

    “此去當往南，往南水易寒呐...”

    洪荒南方向來炎熱，極南處還有不滅火山，湯穀之中流淌的更是熾熱的岩漿，怎麽也和水易寒扯不上關係。

    “往南嗎？”

    白澤思索著這兩句話，漸漸走遠，背後是燦爛的銀河，和孤寂的東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