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瑤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好似腳下踩的是棉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想不明白碧清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回來，又這麽想不明白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她記得很清楚，碧清從來都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哪怕是走到了絕境，她也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一切，結束自己的性命。

    雖然和碧清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可是季瑤不願意再看到身邊人離自己而去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從自己身邊離開。

    太殘忍了……

    東宮一定是想從碧清身上找到有用的價值，季瑤輕輕按住胸口的那本無字冊子，不知道這冊子裏寫的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看到裏麵的字跡。

    或許，隻有祝商知道如何看到這其中的字跡。

    季瑤至今都不知道東宮之中祝商的動靜，那一天的城隍廟之約，祝商也沒有如期而至，想來一定是沒有辦法出東宮。

    她擔心事態或許並沒有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反倒惡化了，內心的焦灼越發盛了。

    “跟我走。”

    一個帶著鬥笠的人忽然擦身而過，丟下簡單的三個字，可是季瑤卻在第一時間辨識出那是祝商的聲音，她愣了一愣，二話不說立刻追了上去。

    “小姐，你剛才見到碧清了嗎？”

    常喜不知道碧清出事了，一個勁地追問，見季瑤久久未回話，當下側身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她家小姐竟然憑空消失了！

    而她家小姐此刻正拚命追趕祝商的腳步，直走進一個無人的深巷中，祝商才停下來了腳步很是著急地看向季瑤：“那天真的多謝你了，不過太子多疑，他並沒有完全打消對我的懷疑，所以我出入東宮都有人跟蹤。你放心，我剛剛已經甩掉了眼線。”

    季瑤因為腦子裏一直在想碧清的事，所以神色看上去並不大好，她對上祝商雖然慌忙卻還算平靜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解。

    “碧清……”

    季瑤才開口說了一個字，祝商就點頭接了話：“我聽說碧清已經出城了，想必是你幫的忙吧，再這個時候，真的要多謝你一而再而在三的幫我，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通過肅王把玉佩給我？”

    “肅王……我也不過是受人所托罷了，他的夫人不太願意我和肅王來往。”季瑤說話的時候，始終都在打量著祝商的麵色，見他真的不知道碧清出事了，心裏不免有些躊躇。

    她當然想將事情真相告訴祝商，隻是她擔心祝商受不了這打擊，跟祝商認識至今，她從未將祝商和誰那麽親近過，想來他的這個師妹對他而言是一個十萬分重要的人。

    “怎麽了？你想說什麽？”祝商似乎是看出了季瑤的躊躇不安，忍不住開口催促。

    季瑤抬頭對上祝商堅定的目光，正要開口說話，卻被祝商一把攬入懷中，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忽然聽到一陣劇烈的腳步聲從巷口閃過。

    這才明白祝商的意圖，等了好一會，祝商才鬆手放開了她，輕輕說了一句：“今日大街上怎麽忽然這麽多官兵，是出什麽事了嗎？”

    祝商說這話不過是隨口一問，可是當他看到季瑤的反應有些反乎尋常，心口不由得一緊，忙追問道：“是誰出事了？”

    “季瑤，你為什麽不說話？”

    季瑤見祝商再三追問，當下實在是忍不住了，將冊子從懷中取出，遞到祝商手上：“這是碧清讓我交給你的。”

    “出事的人是碧清？！她不是已經出城了嗎？”祝商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季瑤，無法置信季瑤口中的話。

    “就在剛剛，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折而複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或許……她是為了保護這個本子吧。”季瑤看了一眼祝商沉痛的目光，很快轉開了視線。

    她最討厭最害怕的就是麵對這樣的場景，讓人很無奈也很痛心。

    祝商翻開本子掃了一眼，看到的是無字紙張後並沒有表示太多的驚奇，而是一臉的了然，作為碧清的師兄，他自然很是明白碧清這麽做的緣由，也知道這本子意味著什麽。

    “回去之後用艾草葉加水擦一遍，字跡都會顯示出來。”祝商並沒有收下本子，而是將本子塞回了季瑤的手中。

    “這個本子，是碧清給你的。”季瑤遲疑了一下，並沒有伸手接本子的意思，祝商卻搖了搖頭，“這個本子在我這裏暫時沒有用，而且我也不方便將這東西隨身帶著，你拿著吧，就算將來出了什麽事，你也用得上。”

    季瑤越發的有些不明白，這本子上記載的究竟是什麽了，正當她將本子仔細藏好的時候，麵前的人忽然開口慢慢吐出一句話：“碧清……還有說什麽嗎……”

    “沒有……”

    “她就沒有什麽要對我這個師兄說的？”祝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季瑤，季瑤聞言很是認真地搖了搖頭，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沒有。”

    “沒良心的小東西，虧我白吃白喝養了她十多年。”祝商恨恨地吐出這句話，可是眼眶卻是紅的嚇人。

    季瑤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祝商，又擔心自己沒有什麽力道的安慰在祝商聽來不過是笑話，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祝商忽然重新戴上了鬥笠。

    “我走了，你小心點，東宮和定王或許在短時間內會有一場巨大的碰撞，你要及早站好陣營，不要把自己弄得裏外不是人。”

    這是今日和祝商見麵候，祝商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季瑤看著祝商遠處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仿佛預見了自己的未來，為了複仇害的身邊人一個一個都離開了，而自己卻絲毫沒有辦法，隻能一個人咬著牙收起所有的情緒，艱難地往前走。

    就算這天下翻雲覆雨，改朝換代，黨爭也不會結束，因為還有新的勢力如雨後春筍，不斷湧現。

    想要逃離金陵，逃離黨爭，現在想來，真的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罷了。

    季瑤搖頭笑了一聲，有些無奈地抬腳往常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