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站在你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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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晏清慌了,一把扶住我,“阿滿,阿滿?”
我笑著搖搖頭,強撐著直起身子。“我沒事,沒事。”
薑晏清無奈地摟緊了我,手放在背後為我輸送著氣息,一股舒緩清涼的氣息隨著他的手進入我的身體,我望著他,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沒有陸湛君,沒有大兵壓境的溫如瀾。
後來陸湛告訴我,就是今天這個場麵,讓他徹底決定放棄我,因為我躺在薑晏清的懷裏,薑晏清握著我的手。我笑著,可從始至終,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說他在那一刻明白。他終究隻是個外人啊,哪怕為我做了再多,犧牲了再多,可卻也是永遠地站在我的世界之外,怎麽都進不去。
他本來以為,在學校門口的站牌下看到我的那一刻,是上天給他的又一次機會。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有自信比得過,唯獨薑晏清他比不過,因為隻有要了薑晏清,他不曾入局,就已經慘敗。
戰鬥還在繼續,隻是溫如瀾似乎是刻意的,並不讓他的手下為難我們兩個。
“小薑薑你不要管我了,萬冥宮最重要。”我掙紮著要起來,卻被薑晏清溫柔地按在懷裏,他說,“你最重要。”
我呆呆地望著薑晏清,眼睛都不眨。背部雖然疼痛,但是被薑晏清的大手按著療傷,倒也暖暖的,疼痛也減緩了許多。
“小薑薑”我輕輕叫了一聲,失血過多讓我頭有些昏沉,臉色也蒼白如紙,“小薑薑我想睡一會”
薑晏清點點頭,“放心睡吧。有我在。”
薑晏清的話對於我來說就是一顆定心丸,我虛弱地笑笑,頭一偏,靠在薑晏清胸膛上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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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著懷中人兒柔順的黑發,薑晏清又是心疼又是滿足,他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陸湛君,努力忽略掉陸湛君對溫滿的情愫,微微頷首,“陸教主,勞煩你照顧下阿滿。”
陸湛君沒有拒絕,上前蹲下來,從薑晏清懷中接過溫滿,靜靜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風輕輕來,吹亂了她的鬢發,陸湛君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著,方才的心痛都散得幹幹淨淨。
“閣下口口聲聲說是為百年前滅門之仇而來,那麽冤有頭債有主,閣下大可衝著我薑晏清一人,萬冥宮這幾萬雖然都是冤魂,但也是六界生靈,本不必承受這些。”
薑晏清迎著夜風而立,聲音清冽而豪邁,他的話讓在場的萬冥宮弟子不無感動,他們的宮主,是多麽有頂天立地的漢子啊。
而溫如瀾卻並不接受,他仍是嘎嘎地笑了一陣,才說,“當初我掌管萬冥宮的時候,我那幾萬弟子就不是六界生靈了嗎?你薑晏清屠盡他們,又可曾手軟過?當初我溫如瀾與你無冤無仇,你又為什麽來屠我?”
薑晏清冷哼,“真是無冤無仇麽?閣下若是真的溫如瀾,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本座當年所謂哪般?”
溫如瀾這下倒是沒有說話,他思忖了半晌,才揮了揮手,他的人馬頓時停手。他指了指薑晏清,“你說的有理,隻要你敢接我三招,我就放過你的萬冥宮。”
薑晏清想也不想,點點頭。對麵溫如瀾在夜空中劃了個乳白色的結界,向薑晏清招了招手。
薑晏清轉過身,蹲下來摸了摸溫滿的臉,那臉蛋蒼白的可怕,即便是昏迷中眉頭也皺著,應是極痛了。
他抬起頭,對抱著溫滿的陸湛君點點頭,“照顧好她。如果如果我”
凝重得仿佛要交代後事的話被陸湛君不耐地打斷,“你快去吧,有什麽話活著回來跟滿滿說,滿滿心裏麵隻有你,滅門之仇她都能毫不在意,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對她的意義。薑晏清,你不知道我到底多嫉妒你。”
薑晏清看了看陸湛君,本來要不是陸湛君,溫滿也許會一直在他的保護下,永遠也不知道這背後隱藏的真相,所以要說薑晏清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是誰,那肯定是陸湛君無疑了。
可今天陸湛君卻說出了這樣的話,原來連他知道薑晏清對於溫滿的重要性,而他自己卻總是懷疑。薑晏清甚至覺得溫滿知道真相以後是想離開他的,還因為看到陸湛君親吻她,而說出了那樣傷人的話。
“那天,是我強吻她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正好趁這個機會告訴你,雖然魘魔是我,但是你們家裏也不安寧,而且我總覺得滿滿身上也有問題。”
陸湛君自顧自地說著,仍然抱著溫滿,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他的話卻是極冷的。薑晏清聽著,一股排山倒海的悔意湧現出來,幾欲將他淹沒,此刻他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個巴掌。
他做了什麽?溫滿說的對,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卻不肯相信她。她全心全意對自己,他卻差點趕走她!
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為了保護自己這個不好的丈夫,不惜一次又一次地拿自己的性命相博。
薑晏清沒辦法再想下去,他背過身去,顫抖著說道,“無論如何,保護好她,我會回來。”
陸湛君沒有回答,卻是璟修攔了上來,擔心地看著薑晏清,說道,“薑大哥,這太冒險了。要不然還是我替您去吧,萬一您出事了,阿滿姐姐肯定活不下去的。”木每肝巴。
薑晏清搖搖頭,“敵人太強,本座都沒把握能不受傷,你去,無異於找死。你在這裏,等玄之一會過來,就和陸教主一起守好滿滿。”
說完,薑晏清飛身衝出萬冥宮的結界,進入了溫如瀾的結界。
薑晏清站定才發現,結界中竟然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自稱為溫如瀾的灰袍老人,另一個才是——薑晏清定睛看了半晌,沒錯,這個人才是千年以前的萬冥宮宮主——溫如瀾。
薑晏清表情變了兩變,但還是鎮定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看看就是。”溫如瀾沙啞的聲音透著詭異,灰袍老人神色僵硬,沒有生氣。
“你應當還記得我吧?”溫如瀾沒有實體,隻是凝聚出的一個虛影,看向薑晏清的眼神全是怨毒。
薑晏清點點頭。原來他一直以為這個灰袍老人是溫如瀾的轉世,現在來看,原來並不是,溫如瀾隻是附在了這個灰袍老人的身體裏,而這個灰袍老人,應該就是溫家真正的祖先了。
“你屠我弟子也就罷了,還害得我數百年來隻能以靈體的形式寄存在他身體裏,連同萬冥宮,都被你鳩占鵲巢,”溫如瀾頓了頓,狠狠地瞪著薑晏清,“你說,這筆賬要如何清算?”
薑晏清聽得隻是笑,不置可否,“可是,你害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女人。當年,我若不是受你誘騙,怎麽會心甘情願收回伏羲琴,讓她成為你的傀儡,最後還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麵前灰飛煙滅,為了找她,我苦等了一千年,你說,溫如瀾,你不是活該嗎?”
溫如瀾哧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我守了千年,今天就是我報仇雪恨之時。”
溫如瀾說完,呼嘯著衝薑晏清撲去。薑晏清不慌不忙地祭出黃泉劍與溫如瀾加入戰局。
溫如瀾畢竟是個靈體,雖然修煉了千年,也仍然無法對抗薑晏清,當薑晏清一劍刺中溫如瀾心口的時候,溫如瀾的身體便變成縷縷青煙。
這時,溫如瀾卻沒有看薑晏清,竟然是轉過頭瞪著灰袍老人,“你!你騙我”
話音剛落,溫如瀾的頭也變成青煙,消失無蹤。
而剛才一直像個木偶一樣的灰袍老人嘴角一勾,意味不明地笑了。
薑晏清收了劍,看到灰袍老人臉上的笑意,才知道他和溫如瀾,都被灰袍老人利用了。也許千年前被溫如瀾利用而失去了溫滿的慘痛下場,薑晏清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
當下,他的臉色冷得堪比千年寒冰,“說吧,怎麽回事?”
灰袍老人哈哈大笑,“小兒,你果然還是與當年一樣蠢!”
薑晏清變了臉色,但還是隱忍著看著灰袍老人,等著他的下文。
“我當然是溫如瀾啊,沒有我,哪裏來的你家小娘子?”
薑晏清冷靜從容的表情終於變得緊張,他一直就對灰袍老人的身份有所懷疑,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證他的猜想,他更不能相信灰袍老人的身份,就隻是溫家祖先這麽簡單,“你究竟是誰?”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哦還有,如果我告訴你,你深愛的小娘子並不是你那個徒弟的轉世,你會如何?”
“你說什麽?”
“哈哈哈,你這樣的表情倒也真不枉費我付出那麽大的代價。”灰袍老人仰天長笑,可臉上的神情,分明是蒼涼和感傷。
薑晏清心中驚濤駭浪,老人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他的心頭炸響,直震得他兩耳嗡嗡,頭暈眼花,薑晏清張開嘴,吃力地問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她在哪裏?”
“我覺得我不告訴你更折磨你一點。”老者不屑地看著薑晏清,“不過,你既然這麽在乎你的小徒弟,那麽就用你的小娘子來交換。”
“阿滿?”薑晏清終於恢複了一點思考的能力,他原本以為自己脫口而出的會是拒絕,可是說出來的卻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用知道,如果你願意,就把她交給我。”
薑晏清猶豫了,他不能這麽做,之前還和溫滿因為前世的問題鬧過不小的矛盾,當時他已經想清楚了,知道了珍惜眼前人的道理,溫滿懷著他的孩子,剛才還為了救他受傷昏迷,性命堪憂,而他卻要因為灰袍老人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把她當做物品一樣送出去。
這樣的行徑,任誰都會不齒,都會斷然拒絕,可是,他卻猶豫了。
因為那個人,是真正的阿滿啊,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心心念念了一千年,等了一千年的人呐!這一千年的苦楚,隻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他真的很想再見她一麵,哪怕就一麵,他也願意放棄所有。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溫滿!就在剛才,陸湛君才為他們二人化解了所有的芥蒂,他決心要好好嗬護我的時候,卻給了他這樣艱難的抉擇。
薑晏清的眉毛擰的緊緊的,他的腦海中,一邊是阿滿臨死前絕望的眼神,一邊是溫滿抱著他的胳膊甜甜地叫著小薑薑的聲音,他無法選擇。
“不可能,你騙我,她就是阿滿的轉世,我找了這麽久,不可能錯的!”薑晏清聲音有些顫抖,話雖出口,卻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
隻要與阿滿有關的事情,他都會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力。
“這樣吧,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你再好好考慮,到時候再給我答複不遲。”
老人說完,收回了結界,頓時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夜空中,相比而言,薑晏清神情頹糜,老人意氣風發,所以大家都以為薑晏清不敵老人,玄之連忙上前擔憂地問道,“宮主,您怎麽樣?”
薑晏清半晌才搖搖頭,微不可聞地答道,“沒事,阿滿怎麽樣了?”
“有陸教主和璟修看著,隻是還昏迷著。”
“吃藥了嗎?”薑晏清又問。
玄之答,“吃過了,夫人的朋友也吃過了,那個李亭楓懂些醫術,夫人沒什麽大問題。”
薑晏清點點頭,目無焦點,“那便好,那便好。”
這幅樣子,倒更讓玄之揪心了,但礙於屬下的身份,不敢多問。
那邊灰袍老人得意地笑著,高聲道,“薑晏清小兒,你既已接下我三招,本座遵守諾言,這就離去,三個月後再來討教,哈哈,我們走!”
一聲令下,黑風一卷,數萬人馬瞬間消失,夜空中隻留下灰袍老人嘶啞的笑聲蕩開的回音。
敵人散去,萬冥宮總算暫時平安,眾弟子們都鬆了口氣,歡呼雀躍。隻有薑晏清望著灰袍老者離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良久良久,終是一聲歎息,惹得玄之又是一陣莫名其妙。
薑晏清轉身向別苑走去,陸湛君和璟修一起守在床邊,薑晏清悶聲丟給陸湛君一句冷硬的感謝。
陸湛君苦笑著搖搖頭,起身,展開桃色折扇若無其事地扇著,眼底的疼痛一瞬即逝。
此時已是深夜,燈光如豆,印著溫滿的蒼白小臉更加憔悴瘮人,薑晏清輕輕地用指腹描摹著她的小臉輪廓,想到灰袍老人的條件,心裏一抽,越加煩躁起來,輕聲呢喃,“阿滿,阿滿。”
也不知,叫的真是眼前人,還是記憶裏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