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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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的陳述聲情並茂,豐盈飽滿,望著那伴隨抑揚頓挫的聲調高低起伏的胸膛,沙本善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麽是大愛無疆,什麽是大海無量,同時為自己剛才冷血地殺害這麽多孤苦伶仃的敵人的野蠻行徑感到不齒。
這時,一位秀才打扮的遍體鱗傷的年輕人搖頭晃腦地出現在少年們的麵前,帶著他的詩朗誦:“啊!胸懷就像那滔滔江水,山穀狹則不會深!啊!心性就像那巍巍群山,鋒芒銳則不會高!寬容,是健康的心態,像一彎清泉,滌蕩世間的罪惡;寬容,是美麗的情感,像一道彩虹,驅散天空的陰霾;寬容,是崇高的境界,像一盞明燈,照亮午夜的黑暗。啊!寬容,你是野火下的嫩芽!你是荊棘中的鮮花!你是人性裏最雋永的詩!你是天地間最偉大的愛!親愛的朋友們,放下你的屠刀,張開你的懷抱,擁抱慈悲,擁抱寬容,擁抱這宇宙中最純淨的真、最高貴的善、最非凡的美,當你做到了,你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有文化就是不一樣,洋洋灑灑信手拈來,一邊傷痕累累一邊激揚文字,從他嘴裏吐出的這些字,連雨聞這富貴公子都有好幾個連寫都不會寫,雖然根本沒聽懂他到底在講什麽,但沙本善他們已經徹底被征服。
“說得好!”一位坐在木頭輪椅上的中年男子拍著手緩緩出場,總結道,“容忍了暴風驟雨,才會有風和日麗;容忍了風浪海嘯,才會有碧波萬裏;容忍了血腥屠殺,才會有萬物和諧。正是由於我們寬容村始終著秉持慈悲寬容的信念,智虛國的士兵們才會在潛移默化中被我們的精神所感染,才會在不知不覺中從罪惡的深淵一點一點向著光明靠近。”
“靠你個大頭鬼呢?”淩金已經要崩潰了,扭頭對沙本善道,“這都是些什麽奇葩啊?早知道就不該救他們。”
“行了行了!”沙本善連忙打斷那些村民們滔滔不絕的煽情,解釋道,“我又不是要弄死這個山羊胡子,隻是審問一下總可以吧?”
沙本善清楚地認識到,他們四個人隻有四張嘴,根本不可能說服這幾十個不可理喻的家夥,不如省點力氣辦正事。這支智虛**隊顯然不是主力,不可能孤軍深入,沙本善準備從那山羊胡子的口中問出他們主力部隊的下落以及此行的目的。雨聞和毛衍負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他們實在不想和這些村民廢話,生怕一旦自己開口就會生氣,控製不住情緒。
就在剛才幾個村民發言的當口,山羊胡子已經被其他村民從長槍陣中解救了出來,躺在一旁驚魂未定。那位豐滿少婦席地而坐,小心地把山羊胡子的腦袋擱在自己腿上,幽怨地看著沙本善,道:“問話可以,那也要讓人家休息一下,瞧你們把他卡的,都喘不過氣來了,你們出手這麽沒輕沒重,太殘暴了。”
淩金沒好氣地回敬道:“那是不是還要我們跟他說聲對不起啊?!”
那少婦白了一眼淩金,沒有搭話。雨聞和毛衍負也不想聽這些村民廢話,自顧自去收拾戰場去了,沙本善和淩金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沙本善便對村民們問道:“好了吧?休息夠了沒?我可以問了吧?”
那山羊胡子原本已經緩過勁來,正躺在少婦的腿上昏昏欲睡,聽沙本善這一問,馬上換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少婦便抗議道:“催什麽催!才這麽一會兒怎麽可能恢複?有什麽問題不能等他養好傷再問嗎?”
沙本善哭笑不得道:“這位阿姨,那你說什麽時候問他比較好呢?我們的時間很寶貴,沒有工夫陪你們玩。”
少婦道:“你們時間寶貴,他的時間就不寶貴了嗎?人人平等的道理你們不知道嗎?”
淩金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人人是平等,所以他殺了人就要付出代價,他侵略我們金雲州就要接受審問!”
少婦一身正氣地答道:“他雖然是俘虜,卻也是和我們一樣活生生的人,也有生存的權利!”
“別逗了好不好,這事真的很重要,我必須現在就審問他!”沙本善已經要失去耐心了,簡直一句都不想再聽她說,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上前伸手去抓山羊胡子的胳膊。
“幹什麽!幹什麽你!”眾人一哄而上,手挽著手擋在少婦和我之間,立起一道視死如歸的屏障。
沙本善猝不及防,被推了個趔趄,險些從土坡上麵滾下去。一股鬱燥的血氣噌地一下直躥頭頂。沙本善定住身子,深吸一口氣,準備出招。
淩金也在一旁催促道:“快搞定他們,我受不了了!”
沙本善低聲道:“我也想啊,可是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村民,又沒幹什麽壞事。”
淩金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沒幹壞事?他們以前肯定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的,打他們一點也不冤枉。”
這一說倒提醒了沙本善,他立刻用起太上無為心法的“探罪訣”,去審視這些人的罪,以尋找對他們進行攻擊的理由。
在探罪訣的作用,沙本善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幕幕畫麵,這些畫麵頓時震撼了他的心靈。
那是上一回智虛人入侵後的情形,背景和眼前的情景幾乎一樣,村莊在大火中燃燒,地上到處躺滿了死去的和受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並沒有任何人去救這些村民,他們完全處於一種被屠殺的狀態。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似乎非常享受這種狀態,村長的老伴在攻擊開始前就發現了智虛軍隊,卻沒有發出警報或者逃命,而是跑到村裏把男女老少們都叫出來,站在村口列隊歡迎;拄拐杖的老爺爺還牽出了自家養的十幾頭牛羊,送到智虛軍隊的陣前,問他們大老遠過來肚子餓不餓,需不需要補充一下能量;智虛軍隊的指揮官也就是這山羊胡子將牛羊照單全收,然後一腳踹暈了老爺爺,下達了進攻的命令;當智虛國士兵們舉起屠刀時,大部分村民也沒有躲閃,而是選擇了與屠殺者講道理,試圖說服對方放下屠刀回頭是岸;那位坐在木頭輪椅上的中年男子當時還是一名四肢健全、五大三粗的壯漢,剛從地裏勞作歸來的他見到血腥的一幕,連忙丟掉手裏的扁擔和鋤頭,從貼身衣物裏取出一張寫有“和平祈福者”字樣的紅布條——那是他在上個月能諒城考評中獲得的榮譽稱號,揮舞著向麵無表情的侵略者們示意,結果被亂刀砍掉了雙腿……
沙本善實在無法再看下去,趕緊撤去了“探罪訣”,一屁股癱軟在地。淩金以為他受了傷,連忙衝過來扶住沙本善,緊張地問道:“怎麽了?你受傷了?”
沙本善感到自己的腿在哆嗦,手也在顫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胸中也毫無怒意,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一樣,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語無倫次地對淩金說道:“這些人……瘋了……都瘋了……”
見沙本善這般模樣,淩金更加擔心了,拚命搖著他的肩膀,道:“喂!振作點!誰瘋了?什麽東西把你嚇成這樣?都看到什麽罪了?看到就下手啊!”
沙本善被搖得清醒了一些,想了想剛才看到的一幕幕,不禁無奈道:“不是嚇,是沒法下手啊,他們……他們根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