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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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甲奮力掙脫胖神捕揪著他衣領的手,指著少年丁,叫道:“是丁!丁是凶手!不用研究了,答案是丁!我們是無辜的!”

    少年丁破口大罵:“我去!這題目的答案是丁,又不是指我,你們幾個混蛋先挑,就給我剩個丁,現在想賴我!”

    胖神捕和矮神捕不由分說,把眾少年一個個連推帶塞地送進囚車:“少廢話,去衙門走一趟,讓你們見識一下沙本善們四大神捕是怎麽破奇案的,也好了了你們的心願。”

    看著這些少年自討苦吃的倒黴樣,沙本善無奈地搖了搖頭,和淩金相視一笑,小灰唧更是幸災樂禍,小爪子捂著毛茸茸的肚皮,吱吱個不停。

    這一出聲倒把神捕們的注意力吸了過來,瘦神捕一指沙本善和淩金:“還有那兩個家夥,來路不明,信口雌黃,也不像什麽好人,抓回去一起審。”

    小灰唧見勢不妙,哧溜一下鑽進了沙本善的背囊。高神捕和矮神捕把玩著鐐銬,冷笑著從左右兩個方向朝沙本善們逼近。胖神捕鎖上囚車,繞到沙本善們身後,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分散沙本善們的注意力。

    頭一次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位大人物交手,沙本善神經緊繃,絲毫不敢大意,如果他們的功夫和他們的推理能力在同一個層級,沙本善自然不必擔心,可他們那無數奇案是怎麽破的呢?一想到這裏,沙本善就對他們的戰術水平和肉搏技巧感到不寒而栗。

    林中的動物們安靜下來,流動的風也放慢了腳步,成千上萬顆汗珠爭先恐後地從毛孔中探出頭來,它們都意識到了,一場惡戰迫在眉睫。

    就在高神捕的鐐銬和胖神捕的身軀同時襲來的瞬間,急促的馬蹄聲和清脆的鈴鐺聲卷著漫天的塵土從沙本善們身後橫掃而至。迷蒙之中,隻聽啊啊兩聲,高神捕被他自己的鐐銬砸破了腦袋,胖神捕也應聲飛入竹林,掀開一片空地。幾乎同時,沙本善和淩金被一個巨大的網兜兜了起來,飛向空中,一陣天旋地轉,沙本善和淩金墜入一隻大箱子,著陸之處柔軟細滑。

    坐定一看,二人正在一輛馬車裏,車廂寬敞,雕工精細,珠光寶氣,異香馥鬱,四周鋪著厚實的鵝絨,窗外綴滿奇麗的飾品,好不氣派。

    從背囊裏探出頭來的小灰唧也看得目瞪口呆,這兒嗅嗅,那兒摸摸,還把金光閃閃的小掛件放到四顆齙牙之間嘎嘣嘎嘣地嚼,像是在鑒定純度——真沒看出來它還這麽貪財。

    這時,車廂前門喀喇一下向兩邊打開,露出八匹縱蹄狂奔的棗紅駿馬,韁繩匯集處,是一個魁梧的背影。

    “你是誰?為什麽幫我們?我們認識麽?”淩金一口氣連問幾個問題。

    車夫揚鞭在半空打出個漂亮的梢響,馬車徐徐停下。他回過頭,伸手拿起沙本善腰間的令牌,仔細地瞧了瞧。

    沙本善也看清了他的模樣,穿著很幹淨,頭顱又扁又小,脖子又細又長,臉部空間極其有限,眼睛鼻子小巧玲瓏擠在一處,嘴巴卻出奇地大,嘴唇薄如鍋鏟,聲音也如破竹裂帛:“認牌不認人。”

    這個長相和聲音讓沙本善不由自主地想起某種動物,一時叫不出名字。

    “鴨!”淩金搶先叫出來。

    那人小眼一斜:“怎麽說話呢?你就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

    “別誤會,她不是罵你,她的意思是說你長得像鴨子。”沙本善連忙為淩金的失言進行補救。

    “見鬼,”那人悻悻道,“你這算補救還是補刀?長得像鴨怎麽了?又不是做鴨。”

    “那你叫什麽?”沙本善問。

    “亞伯。”他說。

    淩金瞪起圓溜溜的大眼睛:“鴨脖?不還是鴨麽?”

    亞伯灰著臉解釋道:“亞軍的亞,伯仲的伯。”

    “你叫鴨脖,我叫丫(鴨)頭,”淩金眼珠骨碌碌一轉,不知哪根筋又搭歪了,忽然衝沙本善笑道,“幹脆你改名叫鴨舌算了,咱仨正好湊一拚盤。”

    “敢情我就你嘴裏的一塊肉?”沙本善忽然意識到這時候插科打諢不太合適,連忙言歸正傳,“別鬧,人家剛救了我們,還沒道謝呢。”

    “大恩不言謝嘛,瞧這麽高級的車,”淩金摸著車廂上的寶石,問道,“坐一次得不少錢吧?”

    亞伯收起尷尬的表情,露出謙虛的微笑:“能為人道盟的朋友服務是我的榮幸。”

    沙本善掂了掂令牌:“魯前輩的麵子這麽大?”

    亞伯不無羨慕地盯著令牌:“這‘蟻神令’在江湖上比聖旨都管用。”

    淩金半開玩笑道:“那我們用它跟你換這輛馬車。”

    亞伯一驚,正色道:“不要亂說!從魯盟主把這塊蟻神令贈予你們的那一刻起,它就隻屬於你們,除了你們,誰也不能持有它。在你們手裏,它是護身符,如果到了別人手裏,就成了催命符。”

    “不是吧?還會認主人?它又不是……”淩金做了個表示費解的手勢把那個‘狗’字攔在了自己那張快嘴裏。

    “前些年,北部齊寒州的州府喚海城裏有位富商林員外,樂善好施,多次幫助人道盟,魯盟主便送了他一麵蟻神令。沒多久,這令牌被江湖第一神偷刀尖舞偷了去,刀尖舞拿著這令牌逢人就吹噓自己和人道盟盟主是拜把兄弟,結果不出三天,他的頭就掛在了自家門梁上。當時人們都以為這是江湖仇殺,因為被他偷過的人實在太多,誰也不會想到是令牌的問題。後來,押送從刀尖舞家搜出的贓物的官兵路過郊外時,遭到山賊伏擊,被洗劫一空,山賊們把包括蟻神令在內的戰利品全部帶回了山寨。數日後,前來圍剿的官兵攻入了大門洞開、毫無抵抗的山寨,隻看見遍地身首異處、爬滿螞蟻的屍體。”

    一想到屍體上爬滿螞蟻的樣子,沙本善渾身都感覺不自在,看來真有淩金說的密集恐懼症。

    淩金卻在喃喃自語:“身首異處?為什麽都……”

    “叨咕什麽呢?”沙本善問她,“對了,剛才你分析那個女屍有板有眼的,比四大神捕還厲害,哪學的?”

    “嗨,這算什麽,”淩金謙虛地擺擺手,“不是跟你說過麽,我在醉煙坊經常幫廚,宰過很多雞啊鴨啊,對血跡的規律最熟悉不過了。別說是我,但凡有點生活常識的人都比那些狗屁神捕強。”

    亞伯打斷她:“破案的事我幫不上忙,也沒興趣,總之你們把蟻神令保管好,咱們繼續趕路,你們要去哪?”

    沙本善其實也沒有個明確的目標,隻知道一直往南走,便朝那方向望去,視線捕捉到一片若隱若現的青灰色城堞,當下伸手一指,道:“就那兒吧。”

    “耽秀城,好嘞,把那個扣在腰上,坐穩了,”亞伯用下巴朝車廂座椅上的幾條鑲金皮扣指了指,又俯下身去,對那八匹馬說,“小祖宗們,天底下最漂亮的小母馬這兩天都會來咱們耽秀城,去晚了就隻有暗戀的份了。”

    八匹棗紅馬仿佛聽懂了似的,歡快地揚蹄長嘶,都不用鞭子趕,爭先恐後地嗖嗖迸射出去。沙本善和淩金沒反應過來,嘭!嘭!直接貼在了車廂後壁上,又彈回座椅,暈頭轉向,忙不迭地去抓四處舞動的皮扣,卻沒辦法穩住手往腰間扣,隻得死死拽住。

    小灰唧倒是機靈,沒有躲到沙本善懷中或背囊裏,不然很可能會被擠成鼠片,它一伸爪子,牢牢抱住座椅下麵的支撐架,甚是穩當。

    不可思議的車速和年久失修的路麵讓沙本善和淩金著實體驗了一回飛一般的感覺,兩個人像風箏一樣在車廂裏飛來飛去,幸好四壁都柔軟無比,並未受傷,但五髒六腑還是被攪成了漿糊。

    一陣風馳電掣,一頓騰雲駕霧,一聲梢響過後,馬蹄篤篤,停在距城門百步之處。沙本善驚魂未定,奪門而出,生怕馬車又啟動,一落地就狠狠吐了個淋漓盡致,兩腿像是踩進了雲朵之中,抬頭一看,眼前重重疊疊堆著好幾輛馬車和一大群馬,每道車門裏都鑽出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淩金,她們搖搖晃晃地拍著車轅,異口同聲道:“太刺激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