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兩年時間晃晃而過，轉眼已經7歲的餘小二白天跟父親下地，晚上跟母親認字，身形肉眼可見的拔高了一截，已經能夠到餘老三的腰部往上了，隨之而上漲的是他那幾乎等同於同齡小孩兩倍的飯量，隻是他的小圓臉依舊那麽粉嫩可愛，兩個大眼睛依舊那麽烏黑有神。
    五月的天氣已經些許炎熱，晚飯後，一家三口圍桌而坐，餘小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慵懶的升起了腰，對麵的餘老三看著他麵前空空如也的小盆，再把眼光掃向桌上如同被舔過一樣的盤子，再看到正在伸懶腰的餘小二和他圓滾滾的嫩白肚皮，心中無奈，出口輕喝道“你小子能不能有點正型，這一天天的飯都吃哪兒去了，你看看，吃的比你爹我都多，我們老餘家怎麽出了這麽個飯桶，真是。”
    “餘老三，你說誰是飯桶呢？飯桶也是你兒子。”一旁正在收拾盤子的餘翠花不滿的抱怨聲音傳了過來。
    靠，敢情天天種地、養獸、打獵的不是你，要不是老子還有些本事，這家早都被這小飯桶吃黃了，到時候你喝西北風去。餘老三心中抱怨道，但嘴上可不這麽說，雖然餘小二才七歲，吃的都比大人還多，但怎麽說也是自己兒子，吃的多了點也不是什麽壞事。
    聽到餘翠花的聲音，餘老三賠笑道“這不是開個玩笑嘛，誰讓他那麽能吃呢？”
    看著餘翠花沒有再多說，餘老三轉過頭對著正在神遊物外的餘小二說道“小二，一會兒吃飽了你活動活動，讓爹看看你有多大力氣，再過一個月，鎮上的開脈典禮就要開始了，如果你力氣還可以，爹就帶你過去試試。”
    一聽到可以去鎮上，餘小二頓時來了精神，急忙擺正身體，飛快的點頭答應到“好啊，好啊，我先去活動活動，爹你一會兒快來啊。”說著便飛快的竄出了院子。
    其實餘老三心裏清楚，餘小二雖然飯量異於常人，但是天生的身體素質也絕對強於一般人，別的不說，三歲就能飛快的上樹掏鳥窩，還能飛快的下來，這就不是一般孩子能做到的，隻是餘老三一直也沒辦法測試，隻能看看餘小二氣力大小來估算了。
    歇息片刻後，兩人來到了門前院子中，隻見餘小二身前擺了三個石墩，從大到小排列，隻見對麵的餘老三說道“這三個石墩子，小的一百斤，中間的一百五十斤，最大的那個二百五十斤，小二你試試吧。”
    “小二，注意安全，慢點別把腳砸了啊。”於翠花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餘小二轉頭看了看滿臉關切的母親笑了笑回道“娘，放心吧，我肯定沒問題，我力氣可大了，嘿嘿，看我的。”
    說罷便直接蹲下身子，雙手環抱最小的一百斤的石墩，隨後雙腿略微一用力就輕鬆的站了起來，對著麵前的餘老三咧了咧嘴“爹，這個可不重啊，嘿嘿。”說罷便放了下去，傳出了輕微的落地聲音。
    “你小子，別得意，下一個。”餘老三催促道，“記住之前教你的，沉心靜氣，雙腳抓地，挺胸收腰，腿部用力，別閃了腰。”
    “好嘞。”餘小二一聲輕呼，隨即雙腿分開，以馬步的姿勢下蹲雙手環抱中間一百五十斤的石墩，雙腿用力又站了起來。
    這小子，氣力真是不小，看著情況，仍有餘力啊，我果然沒看走眼，餘老三心中驚訝一閃而過，正待出聲，隻見對麵餘小二已經把石墩放了下來，對著餘老三說道。
    “爹，我感覺我還可以，這個比上一個重了一些，但是我還能舉更重的。”
    說罷不等餘老三出聲，走向二百五十斤的石墩用同樣的姿勢，又抱了起來，隻是這次明顯有些吃力，雙腿發抖，麵色通紅，隻是堅持了片刻就放了下來。
    隨著砰的一聲，餘老三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閉上了因為震驚貳大張的嘴巴，看著正在大口喘氣的餘小二，心中卻已經是驚起了滔天駭浪，他從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遇到真正的天才，要知道餘小二自己本身就五十斤不到，雖然飯量大，但是身型卻還有些瘦小，他卻能抱起二百五十斤的石墩，要知道這小子可沒開脈，身體也沒有受到任何藥物和天氣元氣的滋養，卻有如此大的氣力，真是如同妖孽一般。餘老三活了幾十年，聽都沒聽過這種奇詭異事。
    看著正在大口喝水的餘小二，餘老三目光越來越怪異，仿佛在看一個小怪物，同時嘴裏泛起了嘀咕“難道飯量真的等於氣力？”
    聽見丈夫嘴裏的嘀咕，手中拿著碗的餘翠花白了餘老三一眼，惹得餘老三一陣尷尬，其實剛才餘翠花內心的震驚可不比餘老三少，隻是他更關切兒子，沒像餘老三那麽誇張而已。
    晚上餘小二依舊睡得香甜，嘴巴還不時吧唧出聲，而床上的餘氏夫婦卻是無法入睡了，之前的事兒都給了他們不小的震驚。
    “婆娘，你看到了吧，小二這天生神力，看來將來注定不凡啊。”餘老三有些感歎道。
    “是啊，莫說是一些宗派的孩子，就算是整個天荒域我也沒聽過哪個7歲孩子憑借純肉身能舉起自身五倍重量的，這不僅是力量要大，更重要的是筋骨也要強，可惜我們不能為他開脈，不知道他是什麽等級的元脈。”餘翠花也感歎道，今天夫妻倆著實是有些被嚇到了，可能普通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件事要是傳到那些宗門裏，估計整個天青城都得炸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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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下個月，六月六的開脈節，非去不可了，等他進了南雲宗，我們也可以籌劃後續的事兒了。”餘老三說道，按照餘小二展現出來的肉體力量，進南雲宗這種小宗派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在這個世界，力量就等於天賦。
    “但是我們也要注意，不能讓小二展現太多的力氣，不然就不好控製了，反而會適得其反。”餘翠花聲音傳了過來，有些低沉，她心中也知道餘小二肯定要進南雲宗修行了，一想到自己養了七年的兒子，馬上就要離開自己，不禁悲從中來。
    “嗚嗚，他從小就沒離開過我，這麽小就去宗門，嗚嗚。。”餘翠花啜泣的聲音想了起來。
    “你這婆娘，哎。。”
    其實餘老三也舍不得，畢竟這是自己世上唯一的牽掛，但是他沒得選擇，其實夫妻倆都明白，這些年平靜的生活已經是老天對自己最大的恩賜了，人魔戰爭不斷，人族內部更是爭鬥不計其數，危機數不勝數，沒有人能平凡的過一輩子，很多時候就算是做一個普通的凡人都是奢望。
    六月初一，清晨，朝陽依舊火熱，山間縷縷清風讓人格外舒暢。
    小院門口，餘老三正在擺弄一輛牛車，院中餘翠花細心的整理著兩個人的行李，今天她的情緒有些低落，開脈大典在六月初六，從亂石村到鎮上的山路要走三天到四天，餘小二這一去一回順利都得十天，不順利恐怕半個月都回不來，一想到從小到大餘小二沒離開過自己，餘翠花眼眶有些紅潤，轉過頭不忍再看餘小二。
    “小二，在外麵要聽爹的話，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娘。。。”
    “小二，路上不要亂吃東西，知道嗎？”
    “知道了，娘。。。”
    “小二，路上不要亂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知道嗎？”
    “知。。。道。。。了，娘。。。”
    “嗚嗚嗚嗚。。。”
    就這樣，在餘翠花依依不舍的叮囑聲中，餘老三帶著餘小二順著出山的道路，架著牛車，慢慢朝著村外走去。
    “爹， 我們為什麽拿這麽多東西啊？”坐在牛車裏有些無聊的餘小二朝著前麵趕車的餘老三問道。
    “還不是給你拿的吃的，你娘為了你，提前兩天就開始準備幹糧了，誰讓你小子那麽能吃。”餘老三有些笑著抱怨道。
    “可是我看著這些，恐怕也不夠咱倆吃的呀，爹你不是說路上要走三天麽？”餘小二皺著眉，看著身前兩個大包裹說道。
    “你娘給了做了很多燒餅和饅頭，肉食不多，想吃肉就得靠咱們自己了。”餘老三頭也沒回，專心的趕著牛車。
    “靠自己？”餘小二不解的回道。
    “爹不是帶了弓箭和砍刀嗎？這一路都是山路，山中不缺肉食，哈哈。”餘老三爽朗的回道，其實這次出門趕路是其次，主要是要讓餘小二學會打獵，亂石村到鎮裏的路上，經過好幾代人的探索，已經沒有了猛獸，凶獸，但是野獸卻不少，正是練習打獵的絕佳場所。
    聽到餘老三回話，餘小二伸出頭望向牛車下邊，一張牛角弓和一袋羽箭，還有一把看到綁在了牛車圍欄下邊，讓餘小二頓時眼睛放光，來了精神，孩子永遠都對兵器沒有抵抗力。
    餘小二沒想到自己父親還會打獵，畢竟自己記憶力家中實物都來自於圈養的牲畜和地裏的莊稼，怎麽也和打獵扯不上關係。
    “哼哼，臭小子，今天晚上跟爹去打獵，想學嗎？”餘老三頭也不回，仿佛已經看見餘小二對著弓箭兩隻烏黑的大眼睛不斷閃爍光芒的樣子，這小子，對新鮮的事物永遠都沒有抵抗力。
    牛車走的不快，畢竟隻是家中耕地的黃牛，但是卻走的很穩，一路走走停停，一天的時間翻過了兩座山，太陽卻已經變得血紅。
    終於，太陽落山前，牛車抵達了一條清澈見底緩慢流動的小溪旁，餘小二知道這就是今晚休息的地方了。
    餘老三下車將黃牛放開讓它自行去喝水吃草了，這頭家中多年的老黃牛已經能認人識路，通了靈性，根本不會跑丟。
    撿了些幹柴升起了火堆，餘老三拿出了包中幹糧又去小溪中打了些水，在火堆旁邊烤了起來，一旁的餘小二也手忙腳亂的拿出幾個饅頭和燒餅，用樹枝穿上烤了起來，不一會兒饅頭的焦香就傳了過來，惹得餘小二肚子咕咕直叫。
    “一會兒少吃點啊，吃多了不利於活動，如果今晚順利的話還能吃上肉食。”餘老三邊喝著溪水，邊說道。溪水清冽甘甜，不禁讓他打了個冷戰，但甘甜的滋味又讓人回味無窮。
    “嗯嗯。。”餘小二邊吃邊應和著，由於著急趕路，他今天都沒怎麽好好吃東西，早就餓的不行了，那管得了那麽多。
    月明星稀，銀白的月光灑下，山中仿佛披上了一層白紗，水麵映出點點星光，好似精靈起舞。
    小溪下遊的遠處叢林中，餘老三帶著餘小二貓在一片陰影之下，兩人呼吸輕微緩慢，不敢出聲，餘老三的眼睛一動一動的盯著不遠處的小溪邊，餘小二在餘老三旁邊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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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你知道一個做一個合格的獵人，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麽嗎？”餘老三問道，聲音好似蚊蟲起舞。
    “要射的準。”餘小二毫不猶豫的小聲回答道。
    “錯了，一個獵人，最重要的是耐心，你隻有足夠的耐心，才能等到獵物，才能等到最合適的出手時機，如果沒有耐心，即便你有多麽完美的隱藏技巧和多麽精準的射術，都沒有用，小二，你要記住爹今天教你的話。”餘老三小聲的說道，聲音鄭重。
    餘小二無聲的點了點頭，重新專注的盯著溪邊。
    看著餘小二專注的樣子，餘老三心中一陣滿意，這小子不愧是天生妖孽，學什麽都能這麽快。
    “不要緊張，不要刻意去調慢呼吸，要感受外界的環境，把你想象成環境的一部分，不要有強烈的動手的衝動，這些都是一個獵人必備的隱藏技巧，野生天生感覺敏銳，你隻要漏出一絲氣息，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四散而逃。”
    餘老三不斷的教導著餘小二，餘小二悟性奇高，時常能夠舉一反三，很快便具備了一絲神髓。
    夜色漸深，轉眼已過了一個半時辰，兩人就這麽耐心的等著，終於小溪旁緩慢的出現了一道愛笑的影子，偷偷摸摸的從樹叢中走了出來，那是一頭山中常見的灰鹿，體型隻有野豬的一半大小，是山中生性最為膽小的野獸，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毫不猶豫的逃跑，隻敢深夜出來喝水。
    餘老三和餘小二此時仿佛兩個石頭，一動不動，看到小溪邊的灰鹿，餘小二眼神動了一下，掩飾不住的驚喜，險些就破壞了隱藏的狀態。
    感受到餘小二的波動，餘老三低聲輕喝“別動，現在離我們有五十步，出手時機不成熟，記住我說話的話，耐心。。”
    聽到父親的話，餘小二些微激動的心，慢慢的平緩了下來，逐漸沉寂。
    隻見一旁的餘老三緩慢的拿出弓箭，拉弦搭箭，仍舊一動不動。
    溪邊的灰鹿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不知情，在小溪邊時而走走，時而停下喝水，一點一點的靠近餘老三隱藏處。
    餘小二專注的看著，心中卻越發的緊張了起來，四十步了。。
    三十五步
    三十步
    二十五步
    突然灰鹿停了下來，仿佛感應到了什麽，抬起頭張望了一下，警惕之色頓起，隨時準備飛竄而逃。
    看此情形，餘小二心中急切，心跳加速，血液奔騰，以為灰鹿要跑，著急父親為什麽還不出手，獵物眼看就要跑了，到手的肉就要飛了。但感受到此時父親依舊呼吸平穩，神情不緊不慢，好似磐石。
    隻得慢慢的沉下心來，緩慢的恢複到之前的狀態，隻是嚴重的急切，卻再無法平複。
    過了片刻，陣陣蟲鳴聲中，灰鹿漸漸的放鬆了下來，繼續朝前慢慢走著。
    餘小二心中長呼一口氣，慶幸自己還好沒衝動。
    二十三步
    二十一步
    灰鹿走到距離餘老三二十步時，餘老三古井無波的眼睛突然變得十分銳利，身上殺氣迸發，雙臂用力繃緊，握著羽箭的手孟的一鬆，隻聽弓弦如驚雷，“砰”的一聲彈了出來，羽箭如流光“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此時灰鹿終於感應到危險將至，渾身毛發聳立條件反射一樣朝著旁邊跳開，速度飛快，現出一道殘影，隻是這一道殘影突兀的在空中被一道流光射中，落下來砸在了地上，發出陣陣哀鳴之聲。
    “中了，爹，你射中了，哈哈。”叢林中的餘小二驚喜的呼出了聲，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朝著灰鹿的落點小跑了過去。
    走到近處，隻見灰鹿胸前已經被羽箭射穿，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不斷的哀鳴，喘著粗氣。
    餘小二蹲下身子，看著灰鹿絕望的眼神，心中泛起不忍，自己雖然喜歡吃肉，但是卻從未親眼見過生靈死前的樣子。
    “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勢的世界，有獵人，就有獵物，獵人活著，獵物就隻能死，這是爹教你的最後的狩獵本事。”
    “這也是爹帶你第一次打獵，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就要靠你自己去打獵，自己養活自己了。”
    餘老三站在餘小二身後，緩緩的說道，他心裏清楚，總有一天餘小二會親身經曆這個殘酷的世界，那可比打獵殘酷無數倍。
    。。。。
    火堆旁，餘小二專心的烤著鹿肉，心中回味著人生的第一場狩獵，隱藏、耐心、時機、一擊斃命，這些父親親手交給自己的狩獵技巧，還有最後的叮囑這個世界有獵人，注定就有獵物，獵人生，獵物死，叢林法則，無一能免。
    隻是，灰鹿咽氣前，那弱小生靈的眼神讓餘小二久久難忘，那是弱小生靈對這個世界的眷戀，那是無法掌控自身生命的絕望，那是生命逝去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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