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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醉心客棧。

    一個猩紅色的身影斜倚在樓欄上,目光眺望著遠方,邊關的大風吹起了他的袍子,更顯左臂袖管裏的空蕩。

    他凝眉問著身邊的人:“沙化,果真是她派人送來的信箋?”

    沙化點頭道:“來人說派他送信的人是當今的皇後娘娘,當今的皇後娘娘除了鬱璃姑娘,還能有誰?”

    官雲戟沉吟道:“既然已經是皇後,出宮又豈能隨她心意?想必是不會來了……”

    話語雖然平淡,卻難掩一絲失落。

    沙化笑道:“主人勿要心憂,如今的鬱璃姑娘深得聖寵,整個鳳焰朝都傳遍了,誰人不知隻要是鬱璃姑娘想做的事情,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星星,當今皇上都會想方設法去滿足,又怎會幹涉鬱璃姑娘出宮呢?”

    官雲戟的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她如此複雜的身份,古岑涯能讓她順利成為自己的皇後,當真是煞費苦心啊!”

    “可不是?”沙化道,“當初鳳焰朝攻下了西戎國,而後又扶持怡賢做了西戎國的國君,原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沒想到一個月後,鬱璃姑娘竟成了怡賢的妹妹,西戎國的鳳來公主,有了鳳來公主這樣的身份,想必天下人都不會再有異議了吧!”

    官雲戟沒有說話,依舊眺望著遠方,然而那條道路上始終空蕩,並無那抹熟悉的身影。她說她要來,還會來嗎?

    就在這時,道路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匹疾馳而來的駿馬,駿馬之上,年輕的女子青絲飛揚,紫紅色的長袍隨風飄卷,恍若仙子落入塵間……

    是她!

    官雲戟毫不猶豫地騰空躍起,身形利落,幾步便來到了道路中間,此時正是春季,他的曼陀羅在道路兩邊蔓延,開不盡的浪漫奢華。

    駿馬驟然發出一聲嘶鳴,那樣毫無預兆地,鬱璃從馬上一躍而下,帶著久違的清香久違的溫暖,投入了他的懷抱。

    官雲戟僵硬著身子,有些措手不及,幾個月不見,她似乎有了些許的改變,沒有了那樣多的哀愁、怨念,沒有了那樣多的悲傷、痛苦,有的,隻是像小女孩一般的自在甜蜜,她應該是幸福的吧。

    鬱璃趴在他懷裏,哽咽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受了傷?若不是岑涯告訴我,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瞞著我?”

    官雲戟用僅剩的一隻手觸摸她的臉頰,笑道:“如今的我,難道不是更配這江湖上神秘莫測的醉心客棧?你可知,江湖上頂尖的高手,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殘缺的……”

    “你胡說!”鬱璃抬起臉,眼睛無法避免地看向那空蕩蕩的衣袖,心裏一陣生疼,道:“當初你替蕭沐禹出戰,我竟一點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我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官雲戟揚起嘴角,她怎麽會知道呢?她不知道他曾血戰沙場,更不知道他的那一戰不是為了蕭沐禹,而是為了她。

    他有些玩味地撩起她的發絲,道:“第一時間趕到我的身邊?為何?”

    鬱璃眼睛依舊濕潤,道:“因為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也曾第一時間陪在我的身邊,難道你忘了?”

    對於這個回答,官雲戟自然是失望,然而他如此聰明,知道他與鬱璃的距離今生今日隻能如此,他笑得坦然,道:“如今你已貴為皇後,以後還會需要我麽?”

    鬱璃抓住他的衣襟,狡黠地反問:“若是需要,你又當如何?”

    官雲戟沉默著,沉默著,最後堅定地開口:“若是你需要,我會隨時出現!”

    不遠處一陣馬蹄聲紛至遝來,不多時,便有數十鐵騎出現在了塵土飛揚之中,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古岑涯。

    他下了馬,大手一揮,便不露聲色地將鬱璃攬進了懷裏,眼睛卻是看向官雲戟,笑道:“我們又見麵了!”

    官雲戟淡淡笑道:“是啊,又見麵了!恐怕……以後見麵的機會還有很多!”

    “你……”古岑涯氣結,這男人的意思是說他還預備以後經常騷擾他的皇後?不行,他不許!

    奈何懷中的人兒抬起頭,嘟著嘴道:“說好了不跟來的,你不守信用!”

    古岑涯一低頭,一臉的溫柔,寵溺地說道:“我當然守信,璃兒,我隻是巡視邊關,並沒有要限製你自由的意思。”

    說罷,古岑涯望著官雲戟,發出幾聲尷尬的笑聲,道:“朕的皇後說要在醉心客棧小住兩日,兩日之後,朕會親自來接,官雲戟,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

    官雲戟輕笑不語。

    鬱璃奇怪地看向古岑涯,問:“什麽?兩日之後你還要來?那這兩天你去哪裏?”

    “我……”古岑涯支吾著,最後說道:“我可以去戈燁城啊,反正星魂在那裏,正好可以去找他喝酒敘舊!”

    “你要去戈燁城?”鬱璃張大了嘴巴,有沒有搞錯,他如果是住在戈燁城,那和住在醉心客棧有什麽區別?

    官雲戟看著旁若無人鬥來鬥去的二人,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最後他抬腿走向醉心客棧,拋下一句話:“若是皇上不嫌棄,不妨與皇後一齊來我這醉心客棧消遣兩日……”

    話音未落,古岑涯已經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如此模樣,誰會想到這就是當初踏破西戎國的戰神,當今叱吒風雲的鳳焰朝國君?

    鬱璃愣了一秒,趕緊追了過去,喊道:“古岑涯,你這無賴……”

    眾人不禁傻眼,什麽,竟然說他們皇上是無賴?唉,放眼天下,恐怕也隻有他們皇後敢這樣大不敬了。

    次日清晨,夾雜著曼陀羅花香的微風徐徐吹來,撩起了大床上的羅帳,帳內兩個“坦然相對”的身影緊緊相依,無限春光繾綣……

    古岑涯支著下巴,看著麵色嬌紅的鬱璃,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他伸出手指,撩動著她的發絲,一俯身,吻上了那豐盈的紅唇。

    “璃兒……”他懦懦地喚道。

    鬱璃轉過身,嘟囔著:“拜托讓我睡一會吧,我好困啊……”

    “不行……”古岑涯從後麵抱住她,笑道:“別忘了,咱們出宮的時候,你爹還親自囑咐我們,要早點讓他抱上小外孫,如今他與甄氏兩人住在長春宮,雖然有我們照應,但也少不了冷清,璃兒……”

    “嘔……”

    誰知道古岑涯正說得情深意濃,鬱璃竟然推開他,跑到一邊的洗漱台一波接一波地幹嘔起來。

    古岑涯受傷地說道:“璃兒,難道我說的話讓你如此反感?竟刺激得你嘔吐起來?”

    “嘔……”鬱璃一邊擺手,一邊依舊停止不住地嘔吐,“嘔……”

    古岑涯這才警覺地跑到鬱璃身邊,一邊輕輕拍打她的背部,一邊疑惑地說道:“怎麽好端端嘔吐起來……璃兒,難道你……”

    鬱璃轉過臉,疑惑地看著一臉驚喜的古岑涯。

    古岑涯大笑道:“璃兒,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父皇了——”

    愉悅的喊聲穿過了房間的小窗,穿過了偌大的醉心客棧,一直傳到很遠很遠……

    古岑涯或許永遠也沒有想到,當他在奴隸市場第一次遇見這個女人,就已經注定了他和她的一生一世。

    從此之後,他們也隻願能和普通人一樣,六畜清吉、丁口平安!歲月就這樣跌宕起伏,最終又平靜而溫情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