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懸崖邊上

字數:6407   加入書籤

A+A-


    一  “大家都開心,那不就是世界和平了,至於中間的彎彎道道,你又何必去計較那麽多呢?”希北風搖頭道:“人嘛,怎麽說來著,難得糊塗。這是大智慧啊。像你這樣斤斤計較,什麽事情都要弄個清楚,搞不好最後會把自己給弄糊塗了。”

    “現在還弄不糊塗。”解諸笑著道:“而且,也沒有糊塗的趨勢,反而覺得越來越明白。”

    “越來越明白,也不是件好事。”希北風道:“你活得太明白,也注定很難開心,因為你一眼看過去,這世上就沒有幾個好人。天天跟著一幫小人打交道,累啊。然後你就選擇了退隱,選擇了隱居山林,但這樣你還是會覺得很納悶。空空蕩蕩的,像是整個世界隻剩下一個人。”

    “隱居山林是您的想法,我可沒有。”解諸不屑地撇撇嘴。

    “好吧,其實我的意思就是說,你活得那麽明白,怎麽陪那些糊塗人玩?”

    希北風嗬嗬笑了笑道:“一個大人混在孩子堆裏有意思?就算你再有童心,玩久了也會累的,越不想離開,越累。到了哪一天,就突然累得不想說話,也不想活著了,說不定就是你玩完的時候。所以,趁早退隱山林,也是一種保命選擇。”

    “……”解諸道:“老師,您想太多了。而且,要說誰活得明白也還難說。就好比您,現在扯那麽,不過也是想證明自己活得明白。但其實這種做法,隻能讓大家覺得您,嗬嗬,並不怎麽聰明。頂多是有點小聰明,遠遠算不上大智慧。”

    “小聰明跟大智慧有區別嗎?”希北風笑了笑道:“不過是前者讓你受苦讓你收人非議,後者讓你被人尊重被人敬仰。要真說有什麽區別的話,前者不會退讓,後者讓了半步。但仔細計較起來,既然能一步不讓,為何你非要讓那半步。難道就隻為一個虛名?”

    解諸楞了一下,道:“這麽說,好像小聰明才是聰明,大智慧反而蠢了。”

    “放棄你的利益,拿你自己的錢財,往那些貪得無厭的人口袋裏送。”

    希北風不屑地道:“這就是所謂的大智慧。說到底,不過是世人用來鎖住聰明人的牢籠。被稱為有大智慧的人看不起耍小聰明的人,但耍小聰明的人又何嚐看得起所謂有大智慧的人呢?不過又是一個被世人製造出來的牢籠困住的人。”

    “那您是鼓勵大家耍小聰明了?”解諸道。

    “有小聰明,自然該耍小聰明。但千萬別刷錯了地方,也別耍錯了對象。”

    希北風笑著道:“當然,最關鍵的是,你要先確定,自己有沒有耍小聰明的能力。別耍了小聰明之後,還被人發現。成為了大家裏耍小聰明的人。”

    解諸無語道:“那其實您嘴裏的小聰明,並不是那種已經被人發現,被人認為耍小聰明的人,而是那種依舊潛伏在你我周圍,正悄悄地耍著小聰明,悄悄地獲利,悶聲發大財的人。俗稱老奸巨猾老狐狸?”

    “沒錯,這麽定義也沒有錯。”

    希北風笑著道:“其實這二者,一旦暴露出來,在聰明人眼裏,那都是耍小聰明。隻不過小狐狸們還太嫩,自己隻有三分本事,卻要耍出七分的利,不像老狐狸們,手上已是有十分的本事,滿滿當當地使著,左右逢源鑽營取巧,卻不會被世人知曉。聰明人偶爾看見,也隻能是選擇避而遠之。”

    “所以,大家如果有本事的話,還是當個老狐狸,過得比較舒適?”解諸問道。

    希北風道:“你看哪隻老狐狸活得不舒服?有些老狐狸一邊當著老狐狸,還一邊給你當成老實人,乃至於給你當成有大智慧的人。但其實他們的本質,和那些所謂的耍小聰明的人是一樣的。隻不過他們技高一籌,玩得過其他人罷了。但你要是把他放在一個更高的層度,讓他的周圍都變成他那種人,那這個時候,他耍的也是小聰明。”

    解諸道:“那是不是可以認為,孔子也耍了小聰明。”

    “嗬嗬。”

    希北風道:“這可是你自己總結出來,我可沒有這麽說過。我一直都說了,所謂的第二重意思,不過是我強行取巧扭曲原文而來,所以我可不敢把耍小聰明的帽子扣在孔子頭上。

    再者,我根本不比他聰明,說他耍小聰明,我豈不是成了你們眼裏耍小聰明的小人了?出醜了卻不自知。

    就跟那個沒穿衣服的皇帝一樣,不管到底身上有沒有那件衣服,裸著上街就是裸著上街,難看就是難看。沒有什麽好說的。就算穿著衣服也是一個樣子,光著屁股讓人看著,反正我是心裏很不舒服的。”

    “老師繞了一大圈,就是要跟我說,您沒有認為孔子是小聰明,反而認為孔子是小聰明的人,其實是耍了小聰明。”解諸無語道:“也就是說,是我耍了小聰明。”

    “你能意識到你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耍小聰明的人其實已經是一種進步了,希望你以後能再接再厲好好的想一想自己能改的地方在哪裏,不要再把自己的光屁屁暴露在眾人眼中,那樣就算你不尷尬,看著的人包括老師我也很尷尬的好吧。”希北風調侃地笑著。

    解諸滿頭黑線,道:“是。”

    希北風點點頭道:“這就是老師的方法了,看見有想出頭的學生,甚至是已經做出一定成績的學生,那就得好好敲打敲打,讓老師的名字伴隨著學生的光輝,一起永遠流傳在人間。”

    “無恥……”解諸無語。

    希北風笑著道:“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尤其是在科研,呃,學術領域,很多時候,一個天才學生就算做出點什麽東西,也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質疑,這個時候他的老師導師就起作用了,如果他的老師德高望重,在這個領域內說句話能震三震,那敢跳出來當噴子潑黑水潑髒水的就少了很多。”

    “其實還是有的。”解諸道。

    希北風道:“自然還是有的,但是還敢繼續噴的人,是什麽人?要麽是真正的大噴子,要麽就是那些意見不同,要麽就是那些紅眼病的,反正就算是噴子,那也是噴子中的戰鬥機。有的時候,高級噴子,比起低級噴子,可是要好對付得多的。尤其是當你手握真理的時候,高級噴子往往也奈何不得你,而低級噴子卻可以不管一二三四,反正就是噴。”

    “那萬一高級噴子真眼說瞎話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既然下限都不要了,那就隻能讓老師出麵,讓對方知道什麽叫學界泰鬥!”

    “為什麽我覺得什麽好詞到了您嘴裏,那就是黑的。”解諸道。

    希北風哈哈笑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就看到什麽樣的世界。不是這個詞是黑的,而是你看到的就是黑的。但你要承認,這個詞,其實一點都不白。隻不過是夠權威。沒錯,權威而已。但權威,就代表了白嗎?錯了,權威最重要的是權。有權自然有威,無權自然無威。”

    “其實,還有一個危的,危機的危。”解諸道。

    希北風讚賞道:“諸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解諸一點都不開心,反而十分鬱悶:“能把名字說全了嗎?別人一聽,還以為是豬。”

    “哈哈哈——”

    忽然,講堂內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希北風也被逗笑了,等了片刻後才道:“不要看不起豬,其實豬一點都不笨也不懶,隻不過養的豬在小的時候都被閹割過,所以才一直懶洋洋的樣子。但你看野豬,那可是相當凶猛的。而且豬這種動物,是雜食動物。野外上碰到野豬,不小心給攻擊,給吃了也不是不可能。”

    “其實都還好,就是髒了點。”解諸道。

    希北風搖搖頭道:“豬其實也不怎麽髒,隻是環境所限而已。豬圈就那麽大,豬方便的時候再怎麽注意,也注定隻能拉在裏麵。而它本身就睡在裏麵,你說聞著臭,但這有什麽辦法?除非你給他弄個廁所。想想其他的家養動物,例如雞鴨鵝,怎麽樣?除非你放養,否則你圈養的話,還不是一樣髒?甚至於比豬圈還髒。”

    “……”解諸無語,想了想,還真是有點道理,為什麽大家都說豬髒呢?明明其他的也不必豬好吧?難道真是因為環境的原因?

    “但凡是圈養的動物,就沒有幾種能保持幹淨的,但你要是將他們放養的話,估摸著就能幹淨許多了。”

    希北風笑了笑,道:“當然了,有時候還是有些特殊情況的,豬去滾泥潭什麽的,不過是為了保護皮膚,如果周圍沒有什麽蚊蟲,也沒有是寄生蟲蟎蟲,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他還需要讓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嗎?”

    解諸想了想,道:“其實,不過就是一頭豬,說到底就是一隻動物,比人髒也正常吧,何苦斤斤計較。”

    “可就有人喜歡斤斤計較。”

    希北風嗬嗬了一聲,道:“不過說到豬,不得不說還有寵物豬這種東西的存在,可見豬並不是真的髒,隻是你沒有給他一個環境讓他保持幹淨而已。這換到人身上也是一樣的,你不創造一個新的環境,那麽某些人就注定一輩子都是那個鬼樣子。”

    “根子無法改,終究是沒有用的。”解諸點頭道。

    “但就是有些蠢人,認為安撫一下就可以了,反正現在大家彼此相安無事,何苦多那麽一兩件事呢?就算對方強詞奪理,要求多一點東西,那也沒有什麽,反正給他就是,又不是給不起,而且給的又不是自己的東西。說不定給出去的時候,還能順手撈一把,何樂而不為呢?”

    希北風嗤笑道:“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往往就容易陷入死循環,不小心就到了想改都改不了的一日,到時候死的不是那些縱容別人的人,也不是那些被人縱容的人,死的隻能是我們!”

    “有那麽嚴重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以史為鑒可知興替,曾經有過一次殺戮,死了可能有兩千萬人,沒錯,殺戮,死了兩千萬人,你們沒有聽錯。這麽恐怖的事情,遠超任何殺戮,但是卻因為那些人的縱容,縱容了那些一直被縱容的人,讓那兩千萬亡魂都白白死了。”

    “……”解諸難以置信,城外死了幾十萬人,但比起兩千萬這個數字,可就小巫見大巫了。

    希北風歎了一聲道:“最可笑的是,白死就白死了,死後還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異族的食肉者們,根本不在乎。本族的同胞們,也不在乎。後人就更不在乎了。於是乎曆史就改變了,一次殺戮,變成了一次反抗暴政的起義。可笑,可悲,也可歎。”

    “殺戮,變成,起義?”解諸懵逼了。

    講堂內其他人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想不到這個世上會有這種事情吧?放心,你們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希北風笑著道:“咱們隻能祈禱,那些事情離咱們遠點,或者咱們離那些人遠點。”

    “若是逃無可逃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一直縱容的話,一定會有一天逃無可逃,區別隻在於,是你逃無可逃,還是你的後代子孫逃無可逃。”

    “……”解諸無言。

    希北風道:“也不用那麽擔心,反正你們沒有這個問題。”

    微微楞了一下,解諸忽然鬆了一口氣,笑著道:“真不知道老師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有那麽多的奇怪見聞。”

    “我從天朝上國而來,那是一塊最美好的國度,我希望和所有的人和平共處,但總有人覺得我欠了他們什麽一樣,好像我強大,就一定要忍讓。但我分明已經忍讓了啊!或許是我忍讓得太久,他們早已經忘記,現在日常習慣的一些東西,其實都是我讓出來的。”

    希北風道:“俗話說,升米恩鬥米仇,現在恐怕是到了鬥米仇的時候,不過就是有些食肉者,總以為真出了事情,能拍拍屁股走人,愣是不管不顧,睜眼說瞎話,讓我再讓一步。但我怎麽讓啊,再讓一步,身後就是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