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這天，農曆正月初十，陸石三果然涼了，從他所在的領導序列中消失不見，相關官網也悄無聲息的撤下了和陸石三有關的所有新聞。

    次日，上級公布了幾個春節期間違反相關規定的人員名單，陸石三的名字赫然在列。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消息不是內部公布的，也不是在相關網站悄悄公布的，而是大張旗鼓的在主流媒體全方位公布的，包括核心的報紙和央視新聞。

    中樞並沒有公布對名單上眾人的處理決定，隻說了會嚴肅處理。但是看得懂新聞的人都知道，陸石三如果能全身而退，都算是最好的結局。

    ……

    很快，陸石三接受私人宴請時被人舉報的消息，開始在某個圈子裏傳播，而舉報者據說就是曾經的首富穆東，事情說的有鼻子有眼，說是大年初二這天，穆首富和陸石三在酒店相遇，然後穆老板隨手就舉報了。

    隨著消息的擴散，很多人反應不一。

    首先是柳建德書記，他感到有些生氣。本來，當初大月湖章小餘落水的事件，就疑點多多，隱隱指向穆東。雖然最後柳建德並沒有找到證據，但是心裏總歸是不舒服的。

    現在倒好，你幹脆掀翻了陸石三，就算他姓陸的確實不收斂，這是你穆東能摻和的事嗎？

    其次是省內的很多公務人員，對穆老板此舉，也深感寒心。是，大東集團很厲害，有錢有背景。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穆東可以亂伸手，可以為所欲為，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的。最關鍵的，你還做得這麽明顯；

    程強聽到這個消息，徹底傻了眼。

    我的天，我那天還傻乎乎的去找東哥匯報這件事，原來這根本就是他的傑作啊！怪不得，他那天問東問西的，很關心的樣子。

    ……

    至於當事人穆東，則非常惱火。大年初二一次不經意的相遇，竟然發酵成了當下的局麵。事情要是我做的倒也罷了，這是我作為公民的基本權利，但是我根本就是避猶不及，現在倒有人往我頭上潑上了髒水。

    這事看起來隻是風言風語，但是散布謠言的人，用心是極其險惡的。

    首先，大東集團被推到了公務人員的對立麵，以後在各項事務中，很難再安排什麽儀式宴會之類的活動，即使安排了，也沒有公務人員敢參加；

    其次，大東集團在省內的各項事務，有可能遇到消極的抵觸。就算是依然能在各種法定時效內辦結，但是想及時高效怕是很難了；

    最後，這嚴重打擊了穆老板的個人形象，讓人覺得他睚眥必報，而且竟然還走漏了消息，有點缺心眼。

    惱火一陣子之後，穆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這件事如何解決。

    首先是確定謠言的來源，無非是有三個來源，一是陸石三或者身邊工作人員；二是當日宴請陸石三的人，三是酒店方麵，畢竟當時酒店有人看到了穆東和陸石三的邂逅。

    接著，就是根據查實的消息來源，製定針對性的策略，想辦法消除影響。

    而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一定要保持低調和克製，避免出了昏招，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

    想清楚之後，穆東叫來盧英傑和郭天德，細細的吩咐下去。

    ……

    還沒等穆老板查清楚，兩天之後，柳建德派秘書打來電話，邀請穆東一敘。

    穆東如約趕到了柳建德的辦公室，卻遇到了許久沒體驗過的冷遇。柳書記隻是說了聲“先坐”，就自顧自的審批文件。

    得，穆東明白，柳書記不高興了，用這種誰都明白但是非常好用的方式，來表達一下不滿。

    穆東無奈，端坐在沙發上，取過桌上的雜誌，隨手翻看起來。

    翻著翻著，穆東覺得，這本雜誌好像是給自己準備的，這是一本著名的半月刊，裏麵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在講述和剖析這次春節期間的各類違規行為，其中提到了陸石三的名字。

    唉，手欠啊！

    ……

    柳建德足足晾了穆東40分鍾，才端著茶杯坐過來，緩緩問道：“第一篇文章看了？有什麽感想？”

    穆東想了想，說道：“文章中說，雷霆一擊，民心所向。我個人覺得，具體到基層，除了考慮人心向背，還需要考慮方式方法，以及由此產生的消極影響。”

    柳建德淡淡說道：“哦，這麽說來，你的意思是，針對你的那些言論，都是惡意中傷？”

    穆東鄭重的點點頭：“是的，我當時和陸領導無意中遇上，不會傻到去做這麽明目張膽的事情。”

    柳建德點點頭：“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暴露，倒是可能會悄無聲息的做這種事？”

    穆東明顯覺得不對勁，笑著說道：“那也不至於，這種事有專門的部門管，輪不到我操心。”

    柳建德虛晃一槍，突然說道：“大月湖章小餘的事情，你們做的悄無聲息的，很厲害嘛。”

    穆東一下子愣住了，腦子一下緊張起來。

    這什麽意思？郭天德他們做事不周到，露出馬腳了？又或者，是柳建德在詐我？

    恩，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不能承認的，當初的方案中有備用的泄露機製，不會有什麽利害關係。

    想到這裏，穆東使勁皺了皺眉頭，疑惑的說道：“柳書記，這是新出現的謠言嗎？還真是挺善於聯想的。”

    柳建德未置可否，盯著穆東看了幾秒，倒也沒看出什麽端倪。在他的眼裏，穆東的表情由吃驚變成不快，既可以解讀為慌亂進而掩飾，也可以解讀為意外進而生氣，倒是無從分辨真偽。

    如是幾秒之後，柳建德沉聲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穆東，問心無愧就好。這樣吧，你能不能做個承諾，陸石三的事情，確實和你無關。”

    “當然，我問心無愧。”穆東立刻說道。心裏則在小聲辯解：其實章小餘的事情，我同樣問心無愧。

    柳建德點點頭，緩緩說道：“好，我信了你，你回去吧。”

    ……

    穆東一臉懵逼的回來了，回到辦公室才想明白，柳建德怕是要介入這件事，開始探尋真相了。

    唉，這相當於是欠了柳書記一個大大的人情，人情債啊，都是要還的！

    ……

    相較於盧英傑和郭天德等人見不得光的調查活動，柳建德的招數更陽光，效率也高的嚇人。

    他先是請示了上級紀律部門，講明了陸石三事件所造成的一係列謠言，表示當前的局勢已經影響到了一個傑出商界人士的榮譽和人大代表的威望，需要進行客觀的梳理。

    一天之後，紀律部門就做出了回應：陸石三的情況，是巡查組意外所得，事先沒有收到任何舉報信息。

    紀律部門同時提供了一份保密的說明材料，記錄了當天某巡查組的工作日誌，其中列出了詳細的時間節點，記錄表明，陸石三的車駛入魚翅皇宮酒店的時候，就已經在巡查組的視線範圍之內了。

    柳建德長長鬆了口氣：還好，這事確實不是穆東做的。

    接下來的問題簡單了，追查謠言起源，確定責任人，進行相關處理。

    ……

    又過了一周的時間，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在陸石三身邊工作的幾個人被確認為謠言製造者和發源地，受到了嚴肅處理。

    一起被通報處理的，還有數個參與傳播謠言的家夥。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從來都想到，自己竟然也遭了報應。

    同時，柳建德召開了專題會議，在通報陸石三事件、反思作風問題的同時，開誠布公的講明了事實真相，並要求把會議精神逐級下達。

    而這個時候，盧英傑和郭天德等人，還在四處撒網，根本沒有調查到具體的造謠者。

    ……

    陸續傳來的各種消息，讓穆老板根本高興不起來。

    即便身上的髒水被柳建德洗幹淨了，但是畢竟被惡心了一通，實在是醃臢得很。

    同時，柳建德堂堂正正的解決了當前的局麵，還了穆東清白，曝光了造謠傳謠者。這樣一來，穆東就算是打擊報複一下，也根本下不去手，而且恨不得把這幾個混蛋保護起來才好。

    所以，陽謀的確效率更高，但是結果卻並不理想。

    ……

    3月12號，穆東第二次陪著柳建德去臥龍山水庫垂釣。

    初春的水庫，生機盎然，魚兒們興奮的不像話，不論用什麽餌料都頻頻咬鉤，柳建德也如願釣了一條鯰魚和一條鯉魚，後麵反而興致索然了。

    柳建德幹脆扔了釣竿，點起了一根煙，樂嗬嗬的對穆東說：“太沒勁了，釣魚不應該是這樣的。”

    菜鳥穆東卻沉浸在收獲的喜悅中不能自拔，笑著說道：“我再釣兩條，帶回去給家裏人吃。”

    柳建德點點頭：“也好。穆東，我打算啟動第一泉的免費事宜了，你有什麽建議沒有？”

    穆老板心說，得，剛欠的人情，馬上就要還了，我就知道，我才是一條魚。

    嘴上笑著說道：“之前考慮過幾次，還不成熟。第一泉和大月湖不大一樣，景區麵積小，景點也不多，開展盈利性項目的局限性比較大。我個人覺得，第一泉如果取消門票，運營和管理成本，隻能大部分由財政承擔。”

    柳建德點點頭：“確實如此。景區之內，就算是賣點紀念品，搞個茶社什麽的，收入也不多。不像大月湖，光是遊船項目，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穆東笑道：“所以，這樣的小而精致名氣又大的景區，更應該取消門票，把泉水美景還給市民和遊客。柳書記，您要是能完成市區內三大景區的免費，百姓會記著您的好。”

    柳建德擺擺手：“少來！你就不能說點實際的？”

    穆東幹脆收了釣竿，笑著說道：“如果一定要出主意，我隻有一個，第一泉每年元宵節的燈會影響力不錯，如果免門票的話，影響會更大，我建議拍賣燈會的冠名權，大東旅遊公司可以領銜參加拍賣。恩，再進一步的話，這個燈會可以發展成為一個固定的文化品牌項目，向更大的範圍內推廣。”

    柳建德愜意的摸了摸下巴，樂嗬嗬的說：“走走走，趕緊收拾東西，去食堂好好聊聊。”

    ……

    水庫管理處的食堂裏，剛釣上來的幾條魚先下了鍋又上了桌。

    柳建德和穆東兩人一桌，一邊吃一邊討論剛才穆東的建議，二人的思維碰撞出了一些火花，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方案。

    這個方案不但包括了第一泉，而且包含了市區內眾多的泉水景點，這樣一來，這個燈會僅從規模來看，就已經是影響十分巨大了。

    這樣的燈會，隻要成功辦上一兩屆，後麵就能變成非常賺錢的文化旅遊項目。

    而有了穆大老板的支持和承諾，成功運作前兩屆，基本上不存在困難。

    而對於穆東來說，由大東旅遊承辦這樣的燈會，對公司的品牌實力提升，是非常有好處的。

    舉個例子，燈會的顯著位置，如果弄一幫德國人來宣傳巴特基辛根市的“德國泉城”項目，效果絕對好到爆炸。而且，德國人絕對會熱情高漲的參與進來。

    所以，這個燈會，一開始就要定義為“泉城國際燈會”！

    ……

    水庫會晤結束一周之後，穆東向柳建德提交了一份翔實的策劃書。

    這份由大東旅遊公司出具的策劃書，已經通過了德國巴特基辛根市的首肯，對方表示，如果燈會真的舉行，他們願意組團參加。

    好了，這份策劃書已經具有國際影響力，立刻就讓柳建德有了充分的理由和氣勢，來推進第一泉景區的免費事宜。

    穆老板也不含糊，直接讓大東旅遊知會德國方麵：你們不能隻想著享受勝利果實，現在你們就要拿出姿態，做出行動，否則，以後不帶你們玩。

    德國人一直都想通過中國的泉城，吸引客戶去德國泉城，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他們當然很珍惜。而且，他們和大東旅遊之間的合作，一直發展的比較順利，雙方存在不錯的信任基礎。

    所以，他們很快就派出了一個體育和旅遊訪問團，到達了泉城，開始配合大東旅遊的一係列宣傳活動。

    活動當中，當然沒有提及第一泉免費的事情，但是局中人都明白，這是造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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