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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場成千上萬觀眾也都於這一刻, 屏息凝神。
“尊敬的各位領導, 各位來賓!”程意意並不是主持科班出身, 但勝在台風穩健,聲音好聽。她念出串詞第一句,字正腔圓,如同珠落玉盤。
“崇文大學各位親愛的老師、同學們!”搭檔梁老師接過下一句。
“各位從祖國以及世界各地趕來參加校慶的師兄師姐們!”陳衝接詞。
“所有關心和支持崇文大學成長的社會各界的朋友們!”
“大家晚上好!”
如同之前數十次預演過的那樣,銜接完美。
“我是2009級生物工程學院的本科生程意意,很高興能主持崇文一百二十周年校慶盛會,重回母校,一切還是那麽親切。”
順利的開場終於成功讓程意意拋下了雜念,雖然她的手腳還是想要微不可查地顫抖, 但隨著串詞一句句流利地脫口而出, 她最終鎮定下來。
沒有低頭看一次手卡, 沒有卡殼, 沒有bug。
程意意與眾人的配合堪稱完美。
領導席一行人也漸露出滿意的神色。
程意意聲音出口那一刻,顧西澤有些愣神,僵硬了片刻,他才抬起了頭, 目光移到舞台之上。
程意意就站在聚光燈的正中。
淡雅的妝容幹淨而清新。黑發綰起,露出細膩纖長的白頸。她的桃花眼依舊漂亮清澈,好似秋波蕩漾。微笑時又露出一排整齊的米牙, 不急不緩地念著開場詞。
她的樣子, 與大學時期幾乎沒什麽變化。
時隔多年, 她似乎過得很好。
顧西澤煩躁地皺眉, 隻覺得心底喘不過氣來。
在他這個年紀,已經能夠很好地控製情緒。任何時刻理智穩沉,那麽多年,他一直這樣要求自己,也一直這般做。
可是在這一刻,曾經那些讓他壓抑的記憶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湧上了心頭。
少年時期的顧西澤對於同齡異性的容貌顏色沒什麽概念,倘若他以接觸到的同班女生來綜合定義,那女生應該是一種矯揉造作的生物。
是程意意第一次修改了他詞條中關於女生的釋義。
倘若要他選修審美學這一門專業,那麽程意意應該是他唯一的老師。
顧西澤是在剛剛那一刻意識到這一點的。
因為,他曾經覺得小虎牙是上天賦予女性最甜美的標誌。可在剛才程意意微微揚起嘴角的那一刻,他忽然又覺得,小虎牙始終是瑕疵,潔白整齊的牙齒才是上帝完美的傑作。
從十八歲開始,十年以來堅持的審美,就在剛才一刻被改變了。
顧西澤移開視線,低頭不再看台上。
他覺得自己是瘋了。
……
晚會燈火通明持續到一點鍾,校慶演出結束。
所有演職人員和導演領導上台合影。
微笑、微笑、微笑。
程意意覺得自己眼角紋都要笑出來的時候,大合影終於結束了。
一天的超負荷運轉,似乎也在校慶圓滿結束的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台上穿著演出服的幾千人在歡呼、呐喊,這些應屆的崇文人們急於想要找到人分享他們的痛苦和喜悅,他們滿腔的熱血需要在此刻宣泄。
而程意意已經過了這個年紀。
他們慢慢就會明白,他們所有的痛苦和喜悅,想要訴說的疑惑和糾結,甚至還有不甘和遺憾,都沒有人可以分享。熱鬧和冷清,都是自己的。
把心底的波濤洶湧都藏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自己靜靜說,靜靜聽就好。
她會心一笑,轉身,回頭,不再看,一個人拎著裙擺悄悄下了舞台。
淩亂的後台,程意意倒出卸妝水準備卸妝。
“意意!”
程意意回眸,瞪大眼睛,滿是驚喜,“師兄!你怎麽來了!”
肖慶難得正經打扮一次,短發修理得整齊,黑色西服筆挺,看起來極其精神。
“母校生日,我不回來看看怎麽行。”
程意意抿起嘴角,壓住笑意,“隻有這樣嗎?”
“好吧,小師妹時隔多年再次登台,師兄回來捧捧場。”
“那還差不多。”程意意嘴角上翹,轉回身,拿起卸妝棉對鏡子擦臉。
“誒,意意,先別擦!外麵好多跟你一屆的同學還等著跟合影呢!”肖慶連忙叫住她。
程意意停手,“有我同班同學嗎?”
“有好幾個,還有聽說你是主持人,特意回來觀禮的。”
“確實好多年沒見麵了……”程意意低聲輕歎一句。
其實當年她崇文的時候,跟這些同學相處的不錯,隻是留學之後,便漸漸斷了聯係。
程意意重新擰上卸妝水的瓶蓋,起身,“那就先去和他們合影吧。”
禮堂內開了暖氣,但程意意的禮服還是過於單薄。
“外套。”肖慶拿起程意意搭在梳妝台上的羽絨外套,追上前幾步遞給她。
……
見了麵程意意才知道,哪裏是肖慶說的好幾個,她當年的同班同學幾乎都聚齊了,簡直如同一場同學聚會。
這些年的同學聚會程意意都沒有參加,也因此,眾人一見程意意,都是說不完的話。
人生結交在終結,莫為升沉中路分。
同窗之誼幾乎稱得上是人一生之中最純淨堅固的感情之一。
程意意的計劃裏,本是校慶一結束,第二天便回g市的,可眾人鬧著第二天要聚首,她也不好再掃了大家的興致,隻得默默將手機上訂好的機票退了。
已經是淩晨兩點整,若是提前回去,還能在崇文的四星招待所裏睡上五個小時。
隻是除了崇文的校巴,這個時段已經打不到車了。
程意意渾身已經精疲力竭,眼皮都快提不起來了,強撐著精神在網上約了車。
司機的車子剛好停在大會堂賓館的地下停車場,禮堂附近嚴禁外部車輛通行,程意意隻得自己走過去。
她匆匆換下禮服,就著洗手間的溫水卸妝洗了臉,裹上大衣和圍巾,一頭紮進帝都零下幾度的夜晚。
大會堂賓館的地下停車場足有五層。停車場裏雖然不如外麵風大,卻又陰冷又昏暗。
程意意的手腳早已冰透了,之前卸妝洗臉時殘留在發梢的水已經結成碎冰,一層一層往下走。手機網頁上的進度條一直停頓,就是不見顯示約好的車的信息頁。
她哆嗦著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師傅,您在哪層,我怎麽找不到你的車呢?”
“姑娘,我就在五層啊,你下了扶梯看,第一輛黑色的車就是我的車,車牌是……”
地下停車場的信號差極了,程意意隻斷斷續續聽到些內容,“下了扶梯,黑色車,車牌a442…差一位呢?”
那邊兒再沒了聲音。
程意意隻得掛斷了電話。把手揣回兜裏,強撐著眼皮找約好的車。
扶梯附近都是黑色車,第一輛…左邊還是右邊呢?
程意意先朝右邊看去,對上車牌,“a442…9?”
應該就是這輛!
隻是這車看起來並不便宜,現在的網約車都這麽高大上嗎?程意意暗歎,但也來不及多想,連續一個星期隻睡兩三個小時,現下卸下一個大包袱,她的眼皮實在是提不起來了。
拉開副駕駛車門,駕駛座上果然坐著司機。
“師傅,崇文大學北苑招待所。”
“誒,姑娘……”您上錯車了!司機這後半句還沒說完,便被後座上的老板打斷了。
“送她去吧。”那聲音極低,如同平日裏一般的平靜冷淡。
司機猜不透他是什麽意思,也學他低聲問道,“顧總,這位姑娘您認識?”
“認識。”
那看來這姑娘是和顧總約好的?
司機慢慢將車輛啟動,隻是心中又不由多想了一句,這輛邁巴赫除了顧總母親,可還沒有坐過其他女人呢。
想著,他沒忍住又偏頭看了一眼,這姑娘已經把頭埋在圍巾裏睡著了。
車輛緩緩倒出停車位,顧西澤隻抬頭看見對麵黑色車與他相近的車牌,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程意意居然陰差陽錯就這樣自己上了他車。任是他也不得不感歎一句命運的奇妙。
程意意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她留學的時候,他曾經去過英國。拿著從崇文教務處抄來的地址,在程意意的留學生公寓下麵的花壇徘徊。
那天倫敦也在下雪,呼出的氣都在臉上結成了冰碴。
他不知道程意意在不在,但他最終也沒有去敲門。
程意意回國後躲他,他也不願再去找她。
那麽多年,他自己也覺得,兩人應該是不會再有相見的一天了。
副駕駛離他很近,不似舞台那般遠。昏暗的車廂裏,他看到程意意從圍巾裏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臉頰。
她的睫毛濃密又纖長,看起來乖巧極了。頭發燙成了大波浪,發梢別在耳後,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
邁巴赫的減震功能不錯,她睡得靜謐又安穩。不擺頭、也不亂動,仿佛不是睡著了,而是在端坐。
程意意打小聰明,每每她想要在上課補覺的時候,便是這樣端坐在崇文大教室的第一排。即使偶爾被發現了,她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站起來說,自己是昨夜溫書溫得太晚。反正老師提問她總能答出來便是了。
她的臉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虛幻得仿佛是一場夢。
他伸手想要去觸碰,卻在抬手的那一刹那,重新放了下來。
他變了許多,可她依舊是那樣沒心沒肺。
程意意還在崇文時候,寢室有兩位川妹子,並且都酷愛麻將這種益智遊戲,耳濡目染下,她也學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