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雖壽 第九十七章 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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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吃飯了”
    陋室中,文君臣從食盒裏拿出幾碟小菜,整齊地擺放在桌麵上。
    聽見身後無人應答,文君臣轉過身去,發現自己的老師正靠在床邊雙目緊閉,不知是在思考問題還是在閉目養神。
    文君臣走到先生麵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小聲道:“老師,該吃飯了,趁熱。”
    先生如同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眼神迷離地看著文君臣,仿佛不知他到自己身邊的用意。
    見老師眼眶微紅、胡須略帶淩亂地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文君臣明白,老師方才又在打盹。於是,他耐心地又說一遍:“老師,該吃飯了。”
    先生此時才明白愛徒的意思,緩緩起身走到桌邊。
    文君臣跟隨著先生坐了下來,而後便向屋外叫喚了一聲——
    “七郎,你也先坐下來吃飯吧。”
    不一會兒,七郎愣頭愣腦的身影出現在陋室門口。他將掃把靠在一邊,拍了拍手上與身上的灰,便挨著文君臣坐了下來。
    區區四碟菜,談不上豐盛,但還算精致。
    先生一隻手提著袖子,另一隻手拿起筷子依次品嚐著這四道菜。當他將最後一道菜夾起送入口中後,表情出現了一絲變化,待他將口中菜吞咽下肚後,不解地看向文君臣。
    麵對老師疑惑的目光,文君臣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咳......這道菜是老三做的……”
    先生突然精神不少,他又伸向那碟菜輕輕夾起些許,再次將其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而後便放下筷子,忽然大聲地笑了起來。
    先生笑得極其開心,像個孩子見到了什麽新奇而又好玩有趣的東西。他的笑聲極具穿透力,從小小的草屋中穿透出去,在空曠的山林間擴散開來。
    七郎依舊埋頭苦吃,文君臣看著老師笑得如此開心,也跟著莫名地笑了起來。
    待先生將笑聲收住之後,文君臣搖著頭說道:“這個老三,在任何方麵都天賦滿滿,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他,唯獨這廚藝爛到極點,可偏偏又喜歡下廚。”
    “嗬嗬,也好……也好……讓他認識認識自己,也好……”
    先生接連說了幾個‘也好’,便不再糾結於姬陽與的廚藝。隨後,他又開口問道:“君臣,現今幾月了啊。”
    “已入六月了。”
    “六月了啊,那估摸著快到了……”
    “您是指......”
    文君臣指了指南麵。
    先生點了點頭,他望向南麵說道:“君臣呐,鐵匠來了到時候為師就不去見他了,你代我見見他。”
    “不見?”
    “人老了,見了故人容易回憶,回憶了就容易傷感。”
    “好,此事交由我去辦。”
    提及鐵匠,先生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故鄉,他對文君臣說道:“君臣呐,等為師走之後,你務必將為師葬回故鄉。”
    七郎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盯著先生。文君臣也是心中一驚,同樣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老師。
    麵對兩位弟子的反應,先生淡然一笑,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人已經活了這麽久了,還有什麽是不能坦然麵對的?
    ……
    四匹高大的駿馬拉著一個黑乎乎的大箱子行駛在長安城外,所過之處路人無不駐足回首。
    黑箱長十尺有餘,寬近八尺,體積可謂巨大無比,從車輪所輾軋過的痕跡來看,黑箱極重。
    這黑箱死氣沉沉,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口加寬了的棺材。
    馬車拉著‘黑棺’在路上緩慢地行駛著。駕車人目光黯淡無比,氣質與身後這口黑棺極其相符,絲毫不在乎路人好奇的目光與指指點點。隻要馬車不停止前行的腳步,他便一直呆呆地看著前方,隻有馬兒停止前行時,他才會揚起手揮鞭,催動馬兒繼續前行。
    馬車向著千牛山駛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
    山路漫漫,從長安城到這座別院,馬車行駛了整整兩天兩夜。
    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院子門口。
    此時不過卯時,天色漸亮,旭日剛剛升起,山林間已有了些許生氣。
    院落的門依舊緊閉著,隻是從裏麵斷斷續續傳來幾聲掃帚在地麵上摩擦的聲音。
    駕車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將馬車固定在原位,而後將四匹已經疲勞無比的馬兒從束縛中解脫出。
    隨後,他門也不敲地轉身便欲向山下走去,留下‘黑棺’靜靜地躺在別院門口。
    就在老人準備離開之際,一道聲音從院中傳來——
    “羋老不遠萬裏從楚國而來,不進屋坐坐就離開?若讓天下人知道了,豈不說我寒門禮數不周、待客無道?”
    文君臣將大門打開,並喊住那位頭戴鬥笠的老人。
    老人並未轉身,也未將下山的腳步停下,甚至連文君臣的話都不想回答。
    見老人並無停留之意,文君臣也不強迫,他對著老人離去的背影,高聲喊道——
    “那晚輩便在此處替家師謝過羋老!”
    看著老人的離去,文君臣高聲地向那孤獨的身影道了一聲謝,而後便轉身向院中走去。
    ......
    老人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千牛山壯美的晨景、巍峨高聳的山川,乃至主峰之上濃鬱的天地之息都無法將他打動,甚至都不能引起他一絲注意。他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一般,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興趣。
    ‘叮——當——’
    忽然一聲悠揚的琴聲洞穿山林,引得百鳥瞬間齊鳴,整個山間就在這一刹那仿佛‘活’了過來。鳥兒靈動地叫喚著,微風漸起,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有了‘靈魂’一樣。
    老人終於停下了步伐,他順著琴聲望去,隻見樹林中,一位白衣身影坐在那裏,左手輕撫於琴弦之上。
    見老人望向自己,白衣從琴凳上站了起來,而後又跪了下去,向著老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老人沒有在意白衣的虔誠之舉,隻是靜靜地望著琴架上的那具古琴,那具古琴同樣靜靜地回望著老人,二者像是多年未見的摯友一樣感慨無言。
    哪怕麵對山崩地裂恐怕都不會讓他心慌……
    哪怕麵對人間最美的美色也不會讓他心動……
    哪怕麵對至高無上的權力都無法讓他心搖…….
    即便他的心早已如一潭死水般平靜…….可此時老人心境竟有了一絲波動。仿佛由於剛才的那聲琴音,他的手也擁有了靈魂,靈魂指引著他向那具琴走去,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粗糙的老手、厚厚的老繭,常年打鐵為生的他已多年未觸碰這等秀氣的東西。
    他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在糾結著什麽。
    白衣似乎看出了老人的心思,他站起身子向樹林深處走去,像是要為二者留出一點空間——隻屬於老人與這具古琴的私密空間。
    老人胸腔顫抖著輕歎一口氣,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顫顫巍巍地走向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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