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湧起 第二百零七章 垂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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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政殿內,太後端正而作,她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端莊容顏之下有股似笑未笑之意。這股笑意是如此的雍容平和,又是如此的沉穩大方,她的嘴角甚至沒有一絲上揚,隻能從她目光身處才能感受到那種屬於勝利者的喜悅與得意。
    王延慶立於太後身前,麵帶笑意恭恭敬敬地說道:“今後朝中一切大小之事皆由太後掌控,恭喜太後!賀喜太後!”
    殿中此時僅剩下王家兄妹二人,王延慶仍然畢恭畢敬地行著君臣之禮。
    太後的思緒被兄長的話打斷,她從容地一笑,不知是因為得意還是因為兄長這般‘裝模做樣’。
    “坐吧,又沒人了。”
    “是——”
    王延慶毫不客氣地與妹妹並排而坐,他端起桌上香茗細細一品,此刻他神態放鬆至極,可以說是大半年來最輕鬆愜意的一刻,口中的香茗也仿佛是勝利者才能品嚐的甘露。
    “常之山沒有什麽表態?”太後開口詢問道。
    “沒有。”王延慶將茶盞放下,他繼續說道:“這些年他一向喜歡做縮頭烏龜,不開口也正常。”
    “公孫錯呢?”
    “他能有什麽意見?他若有意見,這些年咱使的銀子不是白費了?況且如今他弟弟又從薑家手中搶回一些生意,若不是咱們默許,他還能東山再起?”
    王延慶輕蔑一笑,透露著滿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意思。
    “明日?”
    “對,明日。”王延慶的神色重新嚴肅起來,道:“雖已板上釘釘,但還是盡早為好,以免夜長夢多。明日聖上便會與我、恩相、常之山、公孫錯來此殿,儀式由恩相親自主持…”
    提及尹敬廷,王延慶心中忽然一歎,一股傷感之色浮於麵上。尹相與自己的父親相交篤深,對於自己又多有扶持,如今鬧到這般地步實非他所願,況乎那日在承天門前被亂黨所辱,更是讓他心中有絲慚愧。
    太後感知到兄長心中所想,說道:“尹敬……尹相他老人家打算如何?”
    “估計心生退意了吧……?
    王延慶長歎一口氣,看到今日老態盡顯的尹敬廷,他便知道這位老人也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刻了。
    尹敬廷被賜可座於朝堂麵聖議政,此等恩寵他從未享用過,今日自上朝開時便一直坐著,或許他真的是累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裏都累了。
    “父親總是念叨著想見尹相一麵,你看……”
    王延慶一怔,隨後他長歎一口氣,搖搖頭說道:“算了吧——”
    太後同樣點點頭以示讚同。
    兄妹二人望著殿外,心中各有思緒。良久之後,王延慶像是想到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開口說道:“文君臣他——”
    聽到這個名字,太後身體一挺,目光變得犀利起來,仿佛遇到需要她嚴陣以待的人或者事一般,說道:“此事哀家曉得,一切待明日之後再說。”
    “嗯,太後所慮極是。”
    原先,王延慶計劃在今日朝堂之上直接針對文君臣,可太後卻提醒道:聖上雖身處弱勢,但終究是性格剛烈、內有棱角之人,若一下子逼其太甚,恐適得其反,最終隻會兩敗俱傷;若真如此,於我等無益,當循序漸進以徐圖,不可畢其功於一役。王延慶聽後深以為然,是以今日在朝堂上隻提‘罪己詔’與‘垂簾聽政’。
    又一場血雨腥風,正向太極宮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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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珠簾後,太後的身影若隱若現。
    今日上朝前,英平會同四位顧命大臣一同前往立政殿恭請太後‘出山’。隨後在大殿內,在英平以及百官一片‘懇請太後訓政’的呼聲中,太後徹底接過英平手中的大權,成為新唐至高無上的那個人!
    大殿中,百官仍跪在地上,英平同樣躬身站在珠簾前,靜靜地等待太後訓話。太後被珠簾遮擋,一股嚴肅且不容抗拒的威儀氣息從中透過,壓得英平渾身不適。
    珠簾內依舊沒有傳出任何聲響,連呼吸聲都聽不見,若不是英平仍然保持修煉,恐怕都會以為這女人不用呼吸。
    堂下的大臣們也跪得有些腰酸腿疼,就連王延慶在下麵也忍不住微微抬頭,看看自己妹妹到底要沉默到何時。
    “諸位臣工請起身吧。”
    忽然,太後的聲音從簾中傳出,迅速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此聲莊重至極,單聽此聲便讓人感到一股不容置疑。
    “謝太後——”大臣們趕緊爬起身,有些由於跪得太久竟有些雙腿發軟。
    待諸位大臣都已站起身,太後繼續說道:“先帝早逝,聖上年歲尚幼,恰逢國家遭此禍亂,倘若不能及時止住這股勢頭,我大唐恐早晚自取其禍。政事原本後宮是不能插手的,但今四位顧命大臣來立政殿對哀家曉之以天下大理,動之以先帝恩情,哀家身為大唐一國之母,自不能袖手旁觀。今應百官之請、順天下之意臨朝聽證,待有朝一日聖上有能力執掌天下後,哀家再還政於聖上。”
    英平雖無奈,但依然畢恭畢敬地接受著太後的訓話:“母後之言兒臣謹記,兒臣有負先帝期望至使臣民受難、母後勞神,是兒臣不孝!”
    中原諸國皆以孝治天下,英平身為‘兒’,太後身為‘母’,自然要以孝之名自責於重,否則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服你?
    太後點點頭,似乎對英平很是滿意。
    “聖上請坐吧——”
    “謝母後——”英平回到龍椅上。
    見英平坐下,太後繼續說道——
    “哀家雖是婦道,但少女時也曾求師於京都,拜入名師門下,雖才學不如尹相這般——”
    尹敬廷聽到太後當中褒獎他,從椅子上微微站起,躬身以示謙遜。
    太後擺擺手,示意尹敬廷坐下,而後繼續說道:“但哀家卻自認才學不輸須眉,況乎哀家的老父親乃先帝重臣,哀家在身邊耳濡目染,對處理朝務也早已成熟於心。”
    “太後英明,實乃我大唐之福!”孫國其恭維道。
    “太後英明,實乃我大唐之福——”大臣們紛紛跟著說道。
    “但女流終究是女流,即便哀家有治世之能,恐還是有人不服。”太後緩緩地說道,聲音聽不出任何喜與怒。
    大殿內再一次陷入窒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什麽的到來。
    “哀家要立威!”太後的聲音徒然間變得嚴厲起來,她高聲說道:“崔仁——”
    “微臣在!”
    “亂黨如今何在?”
    “啟奏太後,如今亂黨皆在牢內。”
    “為何還不將其正法?”
    “亂黨人數眾多,待一一審理後再......”
    “不用審了,明日午時全數斬了——”太後冰冷的聲音傳入百官耳中。稍作停頓後,太後繼續說道:“此次叛亂為首何人?”
    “林豐、趙興文二人為首。”
    “林家、趙家誅滅九族,任何人等不得求情!求情者與叛黨同罪!”
    太後的聲音依舊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百官皆是背脊一涼,誅九族啊!凡是和這倆沾上丁點親戚可都得送命。
    “餘者,凡是參與圍宮之人,將其家產盡數收繳於朝廷,其家眷男的發配關內為奴,三世以內不得離關,女的送至教坊司,打入賤籍。”
    崔仁低著頭聽著太後的懿旨,一時間嚇得連話都不敢回。
    太後高高在上,此時的她仿佛比英平坐得還要更高。見下麵文武官員無一人敢出言反對,太後甚是滿意地點點頭。
    “聖上——”
    見太後呼喚自己,英平又側過身恭敬地說道:“兒臣在——”
    “先帝在時,理政治國、統治群臣,手中之器者不外乎有二。”太後耐心地教育著英平,好像真的是一個慈母在對自己的孩子進行諄諄教誨。
    “願聞母後教導。”英平縱使不快,也隻能放低姿態。
    “此二者無非是‘恩威’,威可震懾,恩可感化,恩威並施,治理天下則易。方才哀家這‘威’已懾住群臣,此時便可施加於‘恩’以安人心。”不等英平回話,太後便又恢複先前威儀的聲音,高聲說道:“崔仁——”
    “微臣在”
    “崔大人此次辦案得力,官升一品、賞金錢、錦帛,以表其功”
    “微臣謝太後千歲——”崔仁連忙跪下,將頭磕得邦邦作響。
    “尹相年事已高,此次又遭亂黨挾持,其吏部之事暫由崔仁打理,讓尹相好生靜養一番——”
    大殿內一陣騷動,不過在太後強大的威壓之下又很快平靜下來,然而此時眾人心中皆敏銳地意識到——
    尹敬廷被架起來了!
    吏部尚書一職已有十數年不曾變動,此位一直是尹敬廷坐著。此次借著承天門之難竟然將這尊大神撤下,太後這次手段可真是毒辣啊!
    尹敬廷依然撐著拐杖低著頭,英平坐在上麵也看不清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隻聽尹敬廷緩緩地說道:“老臣謝過太後——”
    太後見尹敬廷沒有絲毫的反對,心中甚是滿意,她知道尹敬廷此次有些心灰意冷,或許過幾日便會主動請辭,告老還鄉,於是便主動出擊早早將此位定下,以免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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