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第二百七十七章 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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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平本在和知唐膩歪,沒想到太後竟突然跑到自己這兒來,這種事情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在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後,英平連忙來到太後麵前請安。
“兒臣拜見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
“快起來吧!”
太後也沒有拘泥於禮節,親熱地讓英平起身,同時他還不忘抬抬手,示意英平身後的知唐也不要多禮。
太後忽然來這麽一出搞得英平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平日裏太後對自己向來是冷言冷語,對知唐也同樣是視而不見,今日如此態度可謂與往日判若兩人。
英平小心翼翼地稍稍向太後靠近一點點,問道:“母後今日突然來此不知……”
“嗬嗬,哀家路過這兒就順道過來看看,剛好也要將一好事告訴聖上。”太後麵帶笑意地說道,神色間充滿了慈藹。
好事?這個老妖婆能有啥好事?英平忽感感到一絲不祥,但他臉上仍裝出一副‘驚訝中帶著絲絲期待’的模樣,問道:“哦?好事?”
“對,好事、天大的好事!”太後伸出手拉過一臉不解的英平,親熱地說道:“伊依那丫頭可是未曾許配人家?”
聽到妹妹的名字英平心中咯噔一下,他心中暗喊不妙!果不其然,未等他開口詢問便聽太後說道——
“北魏上將軍之子韓巳同樣尚未婚娶,今借著北魏使團在長安,尚書大人提議將伊依許配給韓巳將軍以使唐、魏兩國交好……”
英平聽到要將伊依許配給韓巳,如遭晴天霹靂一般,哪裏還有心思聽太後嘮嘮叨叨說後麵那些,若伊依真要遠嫁北魏,那義父該如何麵對?葉長衫又該如何麵對?伊依自己又當如何麵對?不可!這事萬萬不可!
英平沒有理會仍在‘勸說’自己的太後,他一把將手抽開,堅決地喊道:“此事不可——”
見英平反應激烈,太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反倒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她稍稍停頓,隨後重新換上笑容,說道:“聖上,哀家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在這些大臣的勸說下,便了解了下那韓巳,不想此人真乃將門虎子,不僅身世好、修為高,而且戰功赫赫、頗得將士之心,想來假以時日定能從其父手中接掌帥印,如此說來也不算委屈了伊依那丫頭,是以哀家便替你做了這個主,先點了頭,你莫要怪哀家,哀家也是替你兄妹二人考慮……
“不行!伊依早已與朕的兄弟葉長衫暗生情愫、私定終身,若強行拆散二人,葉——”
“胡鬧!”太後沉下臉毫不客氣地說道:“暗生情愫?私定終身?哼,男未娶女未嫁,你當這是兩小無猜的童男童女做遊戲!?”
震怒中的太後盯著滿臉不服的英平,隨後臉上露出一絲異樣,仿佛今日的英平與往日大有不同,雖說不上到底在哪,但直覺告訴她,自己的這個皇兒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感受到太後目光的變化,英平先是一愣,而後背上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麵對的是何人——
眼前這個女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啊!
她是這座宮殿的唯一主人、甚至可以說她是大唐真正的掌權者!自己這個傀儡生活在這座深宮中時時刻刻都是一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模樣,又怎敢當著妃子、太監、宮女的麵如此三番四次地駁斥她?即便自己千萬個不願意,又怎能表現得如此…如此不羈與抗拒?哪怕隻有一絲絲,這也是不允許的!這麽些年自己極力掩飾、偽裝,若因小不忍而讓人看出端倪,豈非可惜?
英平默默地跪了下去,此時他的內心掙紮無比,一邊是自己極力營造的假象,一邊是自己妹妹的終身之事,他到底該如何選擇?
見英平恢複往日的順從,太後也不再多想,道:“哀家的苦心希望聖上能明白,此事不僅僅是兒女私事,而是事關我大唐千萬子民的大事啊!”
“母後……”
“北魏兵進函穀關,牢牢控製著洛都,其中利害想必聖上早已知曉,倘若北魏當真下定決心要將我大唐封鎖,到時不必他韓單親自引兵前來,我大唐便先會自亂…孰輕孰重、孰大孰小,想必聖上不會不知吧?”太後恢複高高在上的姿態,此時她的口吻不再像先前那般柔和,而是充斥著一股強硬與不容抗拒。
英平跪在地上久久不願抬頭,太後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般,重重地紮在他的心頭。是啊,這已經不是兒女私情了,這是關乎到大唐一國之運的聯姻!自己有辦法改變麽?難道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與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拆散?英平默默地搖搖頭,麵對這種局麵似乎自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然沒辦法挽回,那便隻好順勢而為吧……
經過一番掙紮後,英平無力地選擇了妥協,他緩緩地磕了個頭,道:“一切…全憑母後做主…”
太後點點頭,說道:“至於其他人若還有反對之意,希望聖上能曉之以理,至於其他的,哀家也就不多說了。
說罷,太後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這場聯姻能換來什麽?”
英平仍未起身,他依然跪在地上,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三年”,太後停下腳步,她同樣沒有轉身,隻是淡淡地看著殿外的天空,道:“若此事成了可保我大唐三年太平,伊依那丫頭,也算是為我大唐做出不小的貢獻吧……”
……
……
天子義妹將要遠嫁北魏的消息不脛而走,不過一日便傳遍了整個長安,朝中百官皆是鬆了口氣,雖然與北魏的事情遠沒完,但至少已經沒了燃眉之急。而坊間則更是一片歡呼,因為相比於這些官老爺,洛都的情勢似乎與他們的聯係更加直接,先前由於商人運送貨物的商道不通,百姓的生活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此時忽然傳出這樣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歡呼雀躍。伊依本來在長安就是有名的才女,如此一來她的名號更是響亮,甚至有人將她奉為懂大義、甘獻身以救萬民的大唐救星。
感受著大街小巷那種‘劫後餘生’般的喜悅,伊鴻雁身處的這座小院則與外麵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向清潔的院子此時遍地都是落葉,時至中秋,這座原本溫馨的小院反倒從中透出陣陣淒涼。
院子裏,英平孤零零地站在屋門外,他一次次地將手抬起,又一次次地將手放下,此時的他已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屋裏的人。屋子裏隱隱約約傳出陣陣啜泣,雖然聲音很小,但傳入英平耳中卻顯得格外刺耳。他不再猶豫,輕輕地推開門,隻見神色黯然的義父正坐在桌子旁,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到來。
伊鴻雁似乎一夜之間蒼老許多,當他聽到這個消息後便坐在這裏,整整十二個時辰過去了,他滴水未沾、粒米未進,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時光走得更慢一些,唯有如此,才能讓女兒多留在自己身邊一刻。
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老天何故對自己如此狠心?
伊鴻雁閉上雙眼,兩行滾燙的熱淚順流而下。自己對小姐忠心耿耿,結果小姐投湖自盡;自己與妻子恩恩愛愛,結果妻子早早染上惡疾;妻子病故後隻留下一兒一女,為了小姐的骨肉,自己的兒子已慘遭不幸,本以為此後一切都已安定,女兒也可以找個不錯的歸宿,之後便長長久久地陪伴在身邊,沒想到臨了臨了又要再次麵對分離,這叫他如何麵對?
“義父…”英平艱難地喊出這個他已經喊了無數遍的稱呼。
伊鴻雁目光無神地轉過頭,仿佛此刻他的靈魂已被奪走,空留下一具軀殼。
“義父,你——”看著伊鴻雁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英平的心如刀割般難受。
“依兒在裏麵,你去陪陪她吧……”獨自一人的時候,或許伊鴻雁能夠流露出軟弱、無奈的一麵,但麵對英平,他似乎本能地就披上了‘堅強’的外衣。
“那您呢,我…我…我先陪陪您…”見義父強忍悲傷擦拭著雙眼,英平又是一陣難受。
“我…沒事…”
“可……”
“去吧,依兒馬上就要遠嫁大梁,真正苦的是她。”想到將來女兒孤身一人,伊鴻雁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看著向來堅硬無比的義父淚如雨下,英平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倒下’了——喪妻喪子沒有打倒他,自己的母親離他而去沒有打倒他,帶著自己顛簸流離也沒能打倒他,而從他身邊奪去愛女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累了、真的太累了,堅持了大半輩子,這次終於按捺不住了,或許讓他獨處、獨自一人盡情地釋放內心的壓抑才是眼下最好的選擇吧!
想到這裏,英平默默地向裏屋走去,可就在英平轉身準備離去時,忽然伊鴻雁開口問道:“長衫呢,他什麽時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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