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豔陽高照。三個妙齡少女在小河邊一路沿途觀景，從服飾來看這三個女子是主仆關係，左右兩邊的兩個少女服飾相同、且簡譜，是丫鬟。二侍女歡呼雀躍，嘰嘰喳喳地給小姐指來指去，說著河對麵的風景如何如何秀麗。而那小姐亦是妙齡年華，左環右顧，滿目精彩，歡笑不已。

    她是張家閨秀，張玲玲。

    張玲玲相貌之美，貌若傾城，而張家基業在長安城中也是相當了不起的名門世家。

    正值夏季，河道邊，垂柳鬱鬱，青翠處處，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李靈飛畏首畏尾地伸出頭去看張玲玲。張玲玲長得小巧玲瓏，仰著小臉，快樂地指著河麵上一隻飛過的鳥兒，雪白的脖子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她那銀鈴般的笑聲全部灑在了李靈飛的耳鼓中，讓他心醉神迷。

    “四哥，看什麽呢？”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奸笑，李靈飛打了一個激靈，本能反應地快速回頭看去，不知何時身邊竟站著一個少年人，也不知這少年人在自己身邊站了多久。

    這少年人年紀不大，白淨的小臉上透著一種令人鄙夷的笑容。

    他是李無忌，與李靈飛一脈相承，同是出生在李家。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身份可不一樣，李靈飛的母親是側室，出身低微，生下李靈飛後得了重病，在李靈飛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相形之下，李無忌就不同了，他娘是當朝宰相的女兒，在李家地位頗高，是以常常欺負他這個四哥。

    大戶人家之間一向勾心鬥角，李靈飛的老爹有著十幾個老婆，李靈飛的母親去世當日，他一個當丈夫的連去看一眼都沒有，隻怕這個當丈夫的早就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房老婆。

    “四哥，玲妹以後是你的弟弟我的人，你沒事就別看了。”李無忌順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張玲玲，又收回目光衝著李靈飛陰笑。他身後跟著兩個打手，相比李靈飛，可謂是人上之人。

    李靈飛眉頭一皺：“玲玲是我的未婚妻，何時……”

    李無忌截道：“混賬。你算個什麽東西，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樣。還有，這個東西……”他一抬手，手中出現一個玉佩，揚了揚，陽光下玉佩晶瑩剔透，紅彤彤的：“這東西我看還能值幾個錢，上個月你欠我的錢就此一筆勾銷。嗬，剛才我去找你，你不在，沒想到在這裏做賊，看你也沒錢，這東西就當抵押……”

    李靈飛神色大變：“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還給我。”

    這李無忌囂張跋扈慣了，李家上下對他一向猶如眾星捧月，是以養成了一個無賴脾性。而李靈飛也根本不欠他錢，起因是李靈飛在李家大院裏撿到了一本書，李無忌發現後便沒事找事聲稱是他的，李靈飛不想惹事，打算還給他，不料李無忌看了之後，卻說不是這本，硬說之前那本書是什麽孤本，而這本根本不是原來的那本，是以算是坑了李靈飛。

    而那塊玉佩是母親死後留下來的唯一一件事物，李靈飛何以不急，張牙舞爪地去搶，李無忌身子向後一閃，兩個打手一起上前攔住了李靈飛。

    “嘿嘿，要麽現在給錢，要麽別他麽的……啊呀，你敢打我，給我打！”

    李靈飛被兩個打手駕了起來，忽然飛起一腳，正好蹬在了李無忌大腿上，李無忌勃然大怒，兩個打手立刻大打出手，毫不留情。

    李無忌總是看李靈飛不順眼，原因是李靈飛不願對他溜須拍馬，不肯低頭，因此李無忌就認為李靈飛跟他作對。

    此時，來來往往也有著一些行人，見著這邊打架場麵，登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靈飛哥，李無忌你們快住手！”

    這時張玲玲也發現了這邊，急忙跑了過來，又見李靈飛被打的滿身腳印，不顧一切地就要去拽那大漢，大漢見著張玲玲，又見自家少爺一副討好的樣子，當下也都停了手。

    李無忌笑著迎上兩步：“玲妹，是這臭小子先動的手，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

    張玲玲理也不理，忙上前摻起李靈飛：“靈飛哥你沒事吧？”

    李靈飛嘴角流血，惡狠狠地瞪著李無忌：“把我娘的東西還給我，錢我會補上。”

    李無忌冷笑道：“補上，你拿什麽補，”

    張玲玲憤憤然：“我給，待會我就給你拿錢。”

    李無忌麵色一沉：“玲妹，這小子注定一輩子窩窩囊囊，就這樣了，你跟了他也是吃不完的苦，這又是何苦呢？當年也是我爹一時糊塗，才讓這小子占了便宜，給你訂了親，你看他配得上你麽？我與娘說了，改日就會把你們的親事退掉，咱倆……”

    張玲玲鬧了個大紅臉：“李無忌你太過分了，靈飛哥與你怎麽說也是一脈相承……”

    李無忌一撇嘴：“他，我呸，要不是看在同門的份上，打的比這狠。”

    這樣說其實是假的，若真的不是同門，這李無忌倒也不敢這麽幹，正因為是同門……才如此肆無忌憚。

    李靈飛怒道：“把東西還給我？”

    李無忌道：“還給你，成啊，你真要？”

    李靈飛道：“還我？”

    李無忌道：“還你也可以，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在騷擾玲妹，否則……”

    張玲玲氣無可氣：“李無忌你聽著，這輩子我非靈飛哥不嫁！”

    李無忌臉一黑，李靈飛滿心感激地望了一眼張玲玲，又向李無忌道：“把東西還給我？”

    李無忌隨手一扔，居然將玉佩丟進了河裏：“想要，去撈啊！”

    李靈飛麵色大變，那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物，如今母親過世已久，而這塊玉佩也是李靈飛思念母親時唯一緬懷的東西，當下也不多想，轉身就跳入了河中。

    張玲玲大急，追上兩步：“靈飛哥！”

    李無忌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哼，給我等著，走！”說完，領著兩個大漢灑然離去。

    水不太深，而且李靈飛跳河及時，玉佩是找出來了，要是陷進了淤泥裏，隻怕就在也找不到了。

    李靈飛如同落湯雞一般回到岸上，周圍人指指點點，一笑而過。

    張玲玲擔憂上前：“靈飛哥你沒事吧？”

    李靈飛搖搖頭，望著玲玲的姿容樣貌，忽然心底裏升起一絲自卑感，張玲玲家出門第，自己隻不過是一個被冷落的世家子弟，人家會看得上我麽？雖然張玲玲方才說的好聽‘非靈飛哥不嫁’，但李靈飛心裏可沒有一點底氣，而他的確與張玲玲有婚約，可縱然如此，他想見張玲玲一麵也是千難萬難，每日也是偷偷摸摸，張玲玲的父親張員外現在也反對李靈飛做他女婿。

    告別了張玲玲，李靈飛鼻青臉腫地回到自己的小四合院裏。

    李家在長安城也算是門第相當高的世家，而李靈飛居住的小四合院，堪比下人一般。

    從一個破衣櫃裏翻出一些跌打藥酒，李靈飛自己塗抹著身上的淤青。

    李靈飛名義上也是李家的士子，但卻窮的連個下人都雇不起，其他士子都有娘親，他們的娘親多多少少有些門路，而且能討老爺歡心，是以多少都會有些私房錢，而李靈飛很光棍，每個月賬房分發下來的銀子，供著李靈飛吃喝，然後讀讀書，基本上也就是不剩下什麽了？

    雇個下人也要一定的花費，是以李靈飛隻能將這些錢節省下來，自己好好讀書，希望明年大考能高中。

    是的，隻有高中，當了官別人才會看起你。

    李靈飛雖然在李家形同一條狗，其實連一個下人都不如，但他學問不錯，也卻是好學，而這一切的動力來源也都是張玲玲，這門親事也是當初娘親在世的時候定下來的，李靈飛剛出生的時候，俱說那時候娘很受寵，是以父親便定下來這門親是，而現在娘死了……李靈飛一無所有，人家未必會看得上他一個窮書生。

    他喜歡張玲玲，可是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張玲玲。

    眼下也沒什麽別的出路，隻有高中金科，走入仕途一路，為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了那個時候就可以自立門戶，離開這個大院子，自己建一棟豪宅，風風光光的娶張玲玲過門。

    這是精神食糧，而每每想到這裏，李靈飛心中也是下了不少狠話，而關於李無忌的挑釁，也很快就忘了，眼下隻有努力。

    端起一杯水，一飲而盡，腮幫子還有些疼，之前還沒覺得，此時已然腫的老高了。

    “玲妹你放心，我一定會高中，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李靈飛放下杯子，拿起一卷書，正想讀書，忽然頭腦一陣暈眩。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李靈飛大驚失色，驚駭地望著地上的一灘血漬。

    ‘砰’的一聲，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當先一人便是李無忌，而後是那兩個打手。

    李靈飛見著這三人，心裏沒來由地就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吐了血。隻見李無忌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道：“四哥，你不是喜歡和我鬥麽？平日裏小爺是懶得理你，但不是怕了你，哼，你今兒倒是長膽了哈，居然敢在玲妹麵前讓我出醜，還真是一改往日風範啊！”

    李無忌一指：“聽說過三毒散麽？”

    李靈飛腦袋瞬間大響，目光盯著李無忌。

    李無忌冷笑道：“你服了三毒散，最多十五天，你還有十五天的命好活。”

    李靈飛性子一向溫和，平日裏也不想招惹李無忌，今日若不是玉佩的事情，讓他揍一頓，李靈飛也不會記在心上。而一聽三毒散，他再也無法冷靜了：“三毒散，你，你在水裏下了毒？”

    李無忌笑盈盈地道：“嘿嘿，說實話，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你娘是賤貨，你也是賤貨，她短命，你也短命。”

    李靈飛勃然大怒：“你，你居然敢下毒。要是被爹……”

    李無忌一擺手：“住口！難道你不知道爹去了邊關，至少也要半年後才能回來。而三毒散這種毒，也根本查不出來，誰會聽你胡言亂語。嘿嘿，就因為用別的毒，怕讓人發現。而這種毒，你活不了，因為沒有解藥，你死了，人家最多也是認為你是體弱多病，忽然得了瘧疾。哈哈哈……”

    李靈飛雙目通紅：“你這個惡魔，我平時也不曾得罪過你，你何以要害我，何以要趕盡殺絕，難道就因為玲妹，你……”

    李無忌嘿嘿：“放心，你死了，你的未婚妻以後就是我的，到時候我會替你好好疼愛一番的，哇哈哈哈…”

    李靈飛失去理智，嗷嗷怪叫起來，衝到床邊，拔起劍就要砍向李無忌，可還沒碰著人，李靈飛就被一個大漢一巴掌扇飛了。

    李靈飛頭腦發沉地摔倒在地，他知道，這一次自己死定了，三毒散是出了名沒有解藥，一旦吃了，會吐血，一直將體內的血吐完為止。

    這李無忌仗著他娘一直不把他們這些旁係子弟看在眼裏，但李靈飛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敢殺人。

    清醒過來後，李無忌已無人影，李靈飛心驚肉跳，提著劍衝了出去，下人們哪裏見過李靈飛這個樣子，當即紛紛躲避。

    聽一個老管家言稱李無忌出了李家，去了娘家。

    李靈飛不顧一切，衝出李家。

    轟隆，一道驚雷閃過，大雨傾盆而下。

    眼前的視線越發模糊，又一口血吐出，李靈飛暈睡在河邊。

    這一夜，他就像是個被天下遺棄的孩子，他冷凍彷如鵪鶉一般，瑟瑟發抖。

    在夢裏，他夢見了李無忌與張玲玲成親了，他夢見李無忌人生的一片片輝煌，而自己卻成了……無人問津的路邊枯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