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白雲幾朵，人世間風雲激蕩，歲月悄悄流逝，千年萬年隻在轉瞬之間，又見新顏。

    水流嘩嘩，木樓安靜佇立在豔陽之下，也不知經曆了多少人間歲月滄桑。

    前世今生，自己前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李靈飛這樣想著，同時目不轉睛地望著麵前的沉公子。

    因為有風，沉公子衣襟飄動，眉目流轉之間，自有股說不盡的瀟灑之意。遠遠望去，他劍眉星目，相貌俊逸，意氣超然。

    此等人物，真真是一身靈秀，毫無俗意。

    沉公子並沒有立刻回答，他麵容古井無波，過了一會兒，才不溫不火道：“當初你我相逢，亦是不期而遇，也不過隻有一麵之緣。你的名字沉某也不知道，當初沉某稱呼你，無名？”

    “無名！”李靈飛吃驚莫名，“你說我之前無父無母，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然後咱倆見了一麵，就成好朋友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至於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隻知道，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別的我也一無所知。”

    李靈飛狐疑地看著他：“你該不會是在誑我吧？”

    沉公子笑而不語。

    白衣女子忍不住了：“騙誰呢？見一麵就成好友了，妹妹我與沉公子你多次相逢，你也沒給我多少好臉，這臭小子見一麵都讓你不顧一切地來了？”

    緊身衣女子也符合道：“是啊，沉公子你到底在隱瞞什麽？我們三人既然答應替你保護他，你總不能連他是誰都不告訴我們吧？”

    沉公子麵色如常，天人姿態，幽幽而語：“實不相瞞，的確隻是不期而遇，隻因投緣，故此相呼，其他一無所知。”

    “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投緣了。那這小子的緣分還真不淺，他這麽滑頭，相貌與之前一樣麽？”白衣女子忍不住問。

    沉公子搖頭。

    “不一樣，那你怎麽知道就是他？”

    沉公子目光流轉，望了李靈飛一會兒，笑著道：“緣起緣落，本心不變。脾性雖改，靈元猶存。沉某自然不會忘卻。”

    白衣女子微開朱唇，似想反駁，猶豫了一下，又覺得索然無味，默然不語。

    這位沉公子似乎在充當大尾巴狼的角色，說話慢慢的，不溫不火，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李靈飛心裏一動，望著白衣女子道：“你們三個是來保護我的？”

    “當然了，要不是沉大公子出麵，我們才懶得來。不過我還真是好奇了，你之前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物，居然能讓我們的沉公子如此拜服。”

    李靈飛無奈攤開手掌：“我不是無名麽？據說厲害的人都沒有名字？”

    “你之前修煉的是紫府元嬰，元嬰自是從小做起，而你的內在修為隻是暫時被禁錮了，等到你修煉大成，禁錮的修為自會脫穎而出，回歸本尊。”

    李靈飛微吃一驚，不可思議地望著沉公子：“也就是說現在的我還不是我，而是一個傀儡？”

    沉公子笑道：“也不完全是。”

    李靈飛快崩潰了，這種轉世重生的怪異之事還真是聞所未聞，他也根本消化不了沉公子話中的真正意思。

    不過不管怎麽樣，現在總算是能活下來了。

    李靈飛深呼一口氣，感慨道：“原來我還是個死人！”

    十七年幽幽歲月，恍然如夢，一包三毒散，改變了一切。

    入魔境、踏雲墓、進蛇腹，這一切，是那麽的快，讓他沒有絲毫準備。

    前些時日，李靈飛還是長安城中的李家士子，而現在……

    一時間，李靈飛腦海中湧出無數畫麵，一幅幅麵孔，從生命之水深處浮起，漸漸清晰，哭過，笑過，生動過，而後卻也是踏波順流而去，一張張麵容暗換，人如棋子，在變換中落子，推宮過枰，終免不了提子入盒，等再一次輪回落子。

    之前的努力，想要的仕途之路，夢想著與玲玲雙宿雙棲，這一場夢完全變了，溫香衣香鬢影變成一個漸飄漸遠的舊夢。

    伸手去挽時，漫漫虛空裏，一切如指間的流水，挽不住分毫。

    人生，算是什麽？

    李靈飛愣怔了片刻，忍不住問道：“我在長安城活了十七年，我之前的人生，又算是什麽？”

    “你想到知道人生是什麽？”沉玉簫以目視之。

    李靈飛點頭。

    隻見沉公子淡淡一笑，手扶一根琴弦，一彈，隻聽‘叮’的一聲輕響，清音錚然，蕩上九霄。

    伴隨著琴音，有一道乳白色霞光飛上天際，如蟄龍忽醒，怒吼清嘯，清銳無匹！

    乳白色光芒一直向上，倒似是一下子從琴弦上拔了起來，美妙的音律在雲層中打了個滾後，便在晴空萬裏浩浩傳了開去，回蕩不已。

    沒過多久，餘音散盡！

    青天白日，朗晴乾坤，一如原本平靜的蒼天，浮雲，漸起波瀾，片刻之間，冷風撲麵而來！

    天空中，點點雪白飄落，落在李靈飛的肩頭，瞬間融化。

    雪！

    開始下雪了。

    李靈飛心中震驚。

    轉眼之間，幾人便一起落入風雪之中。

    現在還是夏季，六月飛雪，令他心生怪異。

    李靈飛根本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不過他知道，這一定是麵前的這位沉公子所為。

    雪，越下越大！

    “你看這雪，唯有冬天才可出現，它隻能活在寒風中，所以這隆冬，就是它的人生。雪，隻可以活在冬天，靠近火，它就會死去，這也是它的人生，無論如何向往夏天，可它……隻能遠去……”

    沉公子又幽幽說著，他麵色如常，繼而一甩衣袖，雪停了！

    李靈飛還來不及吃驚，突然間天際竟是一聲巨雷，轟然而響，轉眼間隻見四方風雲滾滾而來，天地迅速變色，黑雲低垂，聚集在山頭。

    狂風大起，沙飛石走，伴隨著風雨突至，雷電轟鳴，天地咆哮，狂風暴雨，一時竟是瓢潑而下。

    這蒼穹天地，竟仿佛忽然痛哭了一般！

    而更加奇異的是，也不知何時李靈飛周圍三尺之處，竟然出現了一個半圓屏障，正好把他籠罩其中，雨點打落在屏障之上，順勢下滑，仿似一把透明的雨傘，人在裏麵，滴水不沾。

    而沉公子幾人亦是如此。

    李靈飛震驚的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你再看這雨，亦是如此，雨出生於天，死於大地。中間的過程，便是人生。”沉玉簫幽幽地說著，望著大雨落下，又道：“我之所以看這雨水，不看天，不看地，看的也不是雨。而是這雨的一生……這便是生與死。”

    李靈飛驚駭。

    沉玉簫舉手投足之間，也看不出他是如何動作，隻是又微一擺手，雨……停了。

    “好厲害！”李靈飛忍不住脫口而出。

    沉公子微微一笑，單手伸到李靈飛麵前，與此同時湖麵濺起一襲漣漪，一滴水珠居然飛到了沉公子掌心之上。

    水珠漂浮，晶瑩剔透。

    “你看這水珠之中是什麽？”

    李靈飛心中震驚，定晴細看，隻見水珠滾滾翻轉，可以看到其中猶如一片汪洋大海，藍色茫茫，無窮無盡，且海上淡淡煙氣鎖於其中，緩緩流轉猶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亙古不絕。

    李靈飛心跳急速。

    天地至理，億萬年悠悠歲月，仿佛都在這一個瞬間，幽幽地在這小小水珠中表露了出來。

    沉公子麵帶微笑，嘴角微微向上一挑。

    而此時，水珠之中景象變了。

    李靈飛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猛然間感受水珠之中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那無數流動的浪潮在他眼中竟化作了河流山川，滔滔不絕；一會又幻化作漫天星鬥，鬥轉星移，蒼穹永無窮盡；片刻之後，星光瞬間消亡，他愕然處身在虛無黑暗之中，那寂寥的黑暗深處，一幕幕畫流淌而過，有前生，似來世，而腳下卻不知何時，現出了一個虛無漆黑而深不可測的巨大黑洞，不可阻擋的強大吸力從黑洞之中一衝而上，將他的整個身軀向下拉扯而去，仿佛永無休止一般地向著黑暗之中沉淪……

    李靈飛瘋狂地大叫起來，仿似又落入了無底洞中。

    “醒來！”

    忽地，一聲輕叫，卻如驚雷一般在耳邊響起，李靈飛身子一晃，如從夢中驚醒，滿頭汗水淋漓，整個人在這一個瞬間，似如經曆了千年歲月般疲倦不堪，大口喘息不止。

    水珠如煙，消散不見，沉公子收回手，笑了笑道：“何為人生，你可有什麽領悟？”

    李靈飛心神激蕩，周圍的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晴朗白日，陽光和煦，溫和柔軟地灑落人間，湖上波光粼粼，水波碧藍，倒映出藍天白雲，湖畔山石，可謂美景。

    山林蒼蒼，風吹草伏，又有巍峨群山，聳立人間，雲遮霧籠，透出幾分神秘。

    風吹過，蕩起湖水漣漪，幾隻鳥兒歡叫飛翔，在湖畔嬉鬧玩耍，拂石而過，飛至遠方。

    李靈飛的心，砰砰直跳。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望著沉公子，愣怔呆立。

    腦海中，一時間翻湧著無數畫麵。

    人生算什麽？

    我這一世，又會怎麽活？

    【說一句，昨天晚上家裏停電了，欠了一章，我會及時補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