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風瀟瀟，掠過遠方的蒼莽山脈，帶著一絲蒼涼的氣息，吹過大地，席卷起一片樹葉，樹葉隨風飄飄，在夜色下轉了彎兒，卷進了雲夢大澤深處。

    最後，這小小的一個葉片，落在了少年眼前。

    此時的這個少年，仿佛就如這個葉片一般，自己的去往，甚至是生死，也無法自己決定，隻能隨波逐流，很無助，無奈，悲涼……

    少年渾身上下都是血，一張俊俏的臉上，也全是血，他的眼睛快要閉起了，但他還在堅持著張開，表情默然，顯得很無力，望著麵前的一個藍衣女子。

    他的視線朦朧，看不清藍衣女子臉上是什麽表情，半晌，他無力地小聲呻吟道：“你走吧，我快不行了，別管我了……”

    藍雨，這個女子正是藍雨，她望著李靈飛，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但是，就在這一刻，這座冰山慢慢融化了，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也抑製不住，眼眶裏，像是有著永無窮盡的狂熱，不停地一衝而上，湧進眼眶。

    望著眼前的這個血色的人兒，藍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心好疼，心裏也好難受，眼眶裏竟有著滿滿當當的洪流想要溢出來。

    怎麽會這樣？

    自己的心又為什麽跳的這麽快？

    她想忍住，可是根本控製不住激動的心和翻湧在體內的熱血，忽然，腦海中閃過無數回憶，而也在此時，駐守在內心的堤壩瞬間崩塌，洪流大片大片地湧了出來。

    淚珠一串串滑落，如是奔流的江河，在源源不斷推動，翻滾，這種感覺很舒服，也很難受，藍雨，這個從來沒有哭過的巨大冰山，哭了……

    而這一哭出來，仿佛再也不能休止，她激動了起來，也完全失態了，她像是發瘋了一般，又像個痛哭的孩子，無處躲藏。

    她跪倒在李靈飛跟前，伸出潔白的玉手，有些顫抖，觸摸到李靈飛臉頰，低聲哽咽，語音也很不平穩：“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為了一本看不懂的書如此執著，我該聽你的話，對不起……求你，求你別有事，別死！”

    她哽咽著央求，像是孩子對大人哭泣，李靈飛眯著眼，看著眼前的這個淚人，心裏忽地有一絲欣慰，又有些高興。

    這個冷冷的冰美人哭了，為自己哭了，或許自己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李靈飛骨骼盡斷，口中，鼻中，眼睛，耳朵，一直在流血，是不能活下來了。

    他心裏也清楚自己的狀況，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臭，臭婆娘……”他無力地喚了聲。

    藍雨抿緊朱唇，使勁點頭，她望著李靈飛眼眸，心卻像有把刀在不停地嘩啦著，好難受，真的真的好難受。說不出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神，似乎有著無盡的千言萬語要說，可是，到最後卻隻聽他說出來兩個字：“走吧！”

    話一出口，李靈飛口中也冒出一股血沫，可他卻渾然不顧，眼角餘光，他看到很多人圍了上來。

    他能感覺到，殺意在襲來。

    南柯子，石毅，風歸雲等人全部目露精光，一步一步地靠近，而居十方愣怔一下，隨後也圍了上來。

    古玲瓏和月狐姬二人的壓力越來越大，也知道，和這些人對戰，根本沒有勝算，對方人太多，而且又都陷入了癲狂，絕不可能有機會帶著李靈飛逃走

    但是，古玲瓏和月狐姬卻都退後分毫，南柯子看著二人，冷笑一聲道：“二位，這九色鹿是何樣奇珍，自不必我來多說，大家共享如何？”

    石毅點頭道：“不錯，大家何必不死不休，何不將這九色鹿煉化後，大家一起分享，豈不最好？”

    居十方心下冷笑，傲然道：“三位仙子倒真是深謀遠慮，怪不得要護佑一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原來另有他意！”

    這些人嘴上說的客氣，但手邊都亮起了光彩，可想而知，這些人都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太靈經固然極其重要，但九色鹿更是稀世奇有，兩者雖然都是奇寶，但功效並不相同，就算你有太靈經在手，但若沒有個經年累月，細細琢磨，也難以參透其中奧秘，而九色鹿就大大的不同了，隻需煉化，即可服用，而且對修士一類，大有奇效。

    單單是這一點，也沒法不讓這些人動心。

    月狐姬目光冷冷，後退一步，低聲道：“藍雨，你帶小色狼先走。”

    說完，又欲上前，忽覺裙邊掙了一下，回頭望去，隻見卻是李靈飛無力地拉住了自己的裙邊。

    月狐姬愣怔一下，隨即彎下腰，看清李靈飛的樣子後，她鼻子也是一酸，安慰道：“會沒事的，放心。”

    李靈飛搖搖頭，無力道：“帶她們倆走，別管我！”

    藍雨使勁搖頭，月狐姬愣怔。

    “別愣著了，聽，聽我最後一次吧！”李靈飛的力氣似乎用盡了，他的頭緩緩低下，仿佛在也抬不起來。

    藍雨哭著，趕緊捧著他的臉：“我求你，求你了，別死，別死！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求你了，求你了……”

    她瘋狂了起來，張口大叫，淚水如是雨珠一般，嘩嘩而下，原本美麗的臉頰，此時，卻變得如此猙獰。

    可是，李靈飛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可能這就是將要死亡的征兆吧？

    李靈飛的臉被藍雨捧在手心，而他的目光，卻盯著月狐姬不放，月狐姬反應過來，趕緊移開目光，卻不敢與李靈飛對視。

    過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李靈飛無聲地笑了。

    “走吧，”月狐姬失落地拉了一下古玲瓏，古玲瓏理也不理，反而激動道：“我不走，要走你走。”

    對麵等人見三人動搖，倒是都不急了，反而笑盈盈地停在原地。

    三女中，此時的月狐姬還算是極其冷靜，她明白現在的局勢，再多的努力，也無濟於事。

    一層水霧出現在眼眶裏，月狐姬昂起頭，幾個呼吸後，不留痕跡地轉過頭來，悲涼道：“沒必要了。”

    古玲瓏不理會，而藍雨則是抱著李靈飛痛哭，月狐姬深深呼吸，忽地周身藍光一閃。

    “轟哈……”

    一聲震天般的悲鳴響起，月狐姬再一次化作六尾魔狐，張口一咬，將古玲瓏和藍雨二人咬在口中，隻在轉瞬間，便衝進了迷霧。

    李靈飛身子顫抖一下，遠遠望著六尾魔狐消失的方向，在那個方向，遠遠傳來藍雨撕心裂肺的大叫，聲音變得越來越遠，最後再也聽不到。

    而藍雨在被六尾魔狐叼起之前，一直是抱住李靈飛的，她忽然離開，李靈飛身子也搖了一搖，同時，一個小小東西從懷中掉落。

    是那個小鍾！

    他看了一眼，小鍾安靜地躺在地上，傻笑了一下。

    血液滴落，流暢在小鍾之上。

    而隨著三女一走，本要圍上來的南柯子等人卻意外地停住，他們相視著對方，一時間都沒有動作。

    石毅首先開口：“老前輩，這九色鹿……”

    南柯子冷笑道：“之前所說，太靈經可同享，但這九色鹿，必歸我木族！”

    風歸雲目光一寒：“你這是什麽意思？”

    南柯子嘖嘖一笑，反而說道：“若沒有金烏翅，誰能走出這雲夢大澤？”

    二人一起愣怔。

    居十方冷笑道：“諸位，想要九色鹿，也該問問我吧，問問魔尊吧？”

    所有人目光一寒，一起望向居十方。

    李靈飛隱隱聽到這些人的對話，不由想笑，看來自己在死之前，還能引起一片殺伐。

    “嗬嗬，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李靈飛從哪裏來的力量，居然這樣笑了起來，這笑聲不大，卻充滿了悲涼，絕望……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轉向李靈飛，隨即又移開，現在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李靈飛，李靈飛也走不了，主要是身邊的人，有何能隨時變成敵人。

    風吹來，李靈飛昂起頭，迎著風掉眼淚，望著那無邊天穹！

    而風中，似乎也帶了一絲悲哀，隱隱風呼嘯時，仿佛還有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吟唱著世上最淒美歌謠。

    ……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斜闌，難，難，難！

    ……

    “我，我原來是這樣死的，嗬嗬，哈哈，哈哈哈……”李靈飛越想越覺得好像，哭著笑，身子不受控製，咚的一聲，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可是，他還在笑……

    嘲笑這些人，嘲笑這世間人心險惡！

    風在吹，他掙紮著起來，還能聽見風聲中的那個淒美聲音。

    ……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裝歡，瞞，瞞，瞞！

    ……

    風，依舊是那麽的悲涼，清冷，李靈飛的眼淚隨之滑落，隨風而飛……

    他知道，這一次與三女離別，再也不會見麵了！

    便在這時，南柯子首先出手，光芒飛起，衝向李靈飛。

    李靈飛覺得勁風從背後襲來，緩緩閉上眼睛，心裏想著……

    別了！別了！

    那三個美麗的人兒啊，一直看著都很近的人兒啊，如今終於要永別了。

    這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別離了，而且是永別，那三個女子，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不知道為什麽，或許，自長安城來到這個世界，與三女的相逢，歡笑，一切的過往，隻是一場不經意的邂逅吧？

    心痛的感覺，原來這麽難受？

    他笑著，哭著，感覺著這最後一次的酸楚。

    這種滋味雖然很難受，但值得回味……

    他相信，一切也都會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