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青龍向天，發出一聲龍吟，聲音回蕩不絕。

    沒多久，濃濃迷霧深處，仿佛在回應青龍一般，也響起一聲龍吟。

    青龍轉動巨大的龍首，向著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蒼龍，好一會兒後，蒼龍似從夢中驚醒，目光從李靈飛身上收回，看向青龍。

    這兩條巨大，令人無不瞠目結舌的真龍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蒼龍回首，望了一眼身後跟來的惡獸，深邃的龍晴之中，似乎在傳遞某種信息，而後，無數惡獸一起奔進迷霧之中。

    青龍扭轉身軀，又發出一聲低吼，向著剛才的那個方向飛走。

    這裏，又恢複了平靜。

    蒼龍輕輕落下地麵，目不轉睛地望著李靈飛。

    深邃眸子中，似乎流露出柔和的光芒，那是一種看待故友重逢的眼神，充滿了無盡的狂熱與真情。

    地麵上的李靈飛，渺小的如同螞蟻一般，仿佛不仔細看，從蒼龍這個位置就看不清他。

    蒼龍太大了，盡管是站在地麵，它的頭依舊是在十丈之外的高空上。

    而此時的李靈飛，雖然還有一點薄弱的意識，但周身早已麻木，仿佛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又仿佛是在做夢一般。

    不過，他不敢昏過去，因為他怕一旦睡過去，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是什麽給了他力量？又是什麽給了他堅持下來的動力？

    是三女，是的，他還想見到那三個美麗的人兒。

    他相信，隻要自己一直堅持，沉玉簫會救自己的，自己不會死，而且南柯子那些人似乎也都不在了，沒有人會在給自己造成危險。

    如今，隻需要在堅持一小會兒。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李靈飛聽到了高空中，傳來悠長而綿遠的呼吸聲，這個聲音很沉重。

    不知為了什麽，李靈飛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伴隨著這個有節奏的呼吸聲，他覺得自己的老朋友來了，而這個呼吸聲，就是他的。

    之前也有過這一種感覺，在記憶裏的長河中，有一個奇大無比神獸曾經一直守護著自己。

    自己站在神獸的頭顱之上，遨遊四方，八荒，盡在腳下。

    他想要看看這個老朋友，可是眼睛根本張不開，掙紮了一會兒，傾盡全力，眼睛總算迷了一條縫隙。

    他看見，黑暗中出現兩團幽幽的神火。

    那是，一雙眼睛。

    一道如山巒般的巨大身影，極其恐怖地緩慢移動著。

    “那是什麽？”李靈飛心裏這樣想著。

    一道閃電劃過天穹，無數小電流一起竄來竄去，仿佛就在那巨大身影的頭頂。

    李靈飛借著閃電的光亮，看清了，那是一條黑色的龍，巨大的真龍，龍身如山巒起伏，看不到盡頭，龍頭就像一座氣派的宮殿般龐大，龍鱗如鏡，其間隱隱發亮，輕輕飄動的龍須，就像是真實的、凝固的閃電。

    李靈飛眯著眼，望著它，它也望著他。

    一片安靜。

    李靈飛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昏死過去了，又或，自己已經死了，這條黑色的龍，一定是假的。

    不過盡管覺得是在做夢，李靈飛還是覺得很震撼，因為他從來沒有夢見過龍是什麽樣子的，而這一夢，他覺得很真實，也很震撼，用了很長時間才醒過神。

    他迷迷糊糊地在心裏說道：“龍大哥，你是來救我的麽？”

    仿佛黑龍真的能聽到李靈飛的心聲，雙眼裏燃燒著的神火正在不停躍動，仿佛舞蹈，顯得特別喜悅。

    李靈飛也笑了，不過他是在心裏笑了，麵上卻沒有什麽表情波動，身子一動不動，不知道的人見了，一定以為是死人。

    黑龍緩慢地擺動了一下巨大的頭顱，龍須飄舞於空中，仿佛深淵裏探出來的觸手一般落到了李靈飛身上。

    這兩根龍須仿佛是活物般，將李靈飛托了起來，送到了頭頂上。

    李靈飛安靜地躺在滿是鬢毛的龍首之上，盡管早已沒有了感覺，李靈飛還是覺得，好軟，有些冰冷。

    黑龍緩緩地飛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便來到了黑水潭邊。

    兩根龍須將李靈飛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後，黑龍張口吐出一席冰冷的霧氣，籠罩住李靈飛。

    李靈飛的意識越發薄弱，而感受到這一波冰冷襲來，幹脆昏死過去。

    之前覺得是在做夢，現在連夢，也沒了。

    他仿佛沉淪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裏，周圍什麽也沒有，隻有他一個人。

    明明自己在哪兒躺著，可又看到自己。

    仿佛是靈魂脫殼，人死了，靈魂看著肉身。

    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

    ……

    不知何時，雲夢大澤終於安靜了下來，仿佛這一切，都結束了。

    雲夢大澤外，遠方的天際邊，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天亮了，雨停了，世界又恢複了平靜，雨過天晴後的大地顯得格外清新，萬物生機勃勃，小草野花，樹葉茂密，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逸。

    在距離雪域邊陲不遠的蒼茫山脈下，有一個峽穀。

    這個峽穀早已變了模樣，原本峽穀下的河流，被石頭填滿了，而水勢也調轉了方向，流向別的地方。

    怪石崢嶸，亂石斷石一片，周圍的小草小花有不少都被大石頭蓋住，甚至是參天大樹，不少也是東倒西歪。

    這些石頭都是從上麵的懸崖掉下來的，隻見一塊巨大而光滑的石頭上，正躺著一個人。

    石麵上，有很多血漬，顯然是從這個身上流出來的，隻見他雙手緊緊抱在胸前，手裏抓著的，卻是一個風鈴。

    是李傳。

    他是從山上摔下來的。

    就因為這個風鈴，他流了好多血，他也知道，自己全身的骨頭，斷了好多。

    然而，又經曆了一夜的風雨，他的身體，早已經涼了。

    不過慶幸的是，他還有一口氣在。

    隻是，如此重創，怕是活不了多久。

    李傳平躺著，望著天空的魚肚白，笑了，笑的是那麽恬靜。

    然而，他這一笑不當緊，口中又流出一股血，不料，血在口中打了個旋兒，竟又咽了回去，因為咽的太猛，反被嗆的咳嗽了一下。

    他的聲音，很無力，他的生命，似乎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無力地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雪兒……”

    呼！

    一陣風呼自天空響起，風吹向遠方，隻是，這陣風似乎頓了一下，隨即又回返而來，繼而，隻見一道金色光芒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飛將下來。

    金色光芒閃耀，現出一個白衣女子。

    她看到那個躺在巨石之上的男子後，愣怔一下，而後，她全身開始顫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麵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李傳目光斜了一斜，正與白衣女子的目光對上。

    好一會兒，他笑了，她也笑了。

    隻是，白衣女子的笑，卻是苦澀的笑，而淚水，也如晶瑩的珍珠般，這一刻，從她眼眶中一串串順著臉頰滑落。

    這個是極其美麗的女子，鳳目明亮，姿容秀麗，嘴角邊有淺淺酒窩，看去惹人憐愛。

    她便是，雪兒！

    興許是心靈相通吧，雪兒原本是去了別的地方，可是直覺告訴她，應該來這裏看看！

    這一次，她一直想見的人兒找到了，隻是，卻沒想到他現在是這副樣子，她心裏感覺很難受，就是控製不住眼淚。

    莫名的緊張，心跳卻如此快速，她激動的心，使得她全身顫抖起來，她跪在李傳跟前，抱起他，哽咽了幾次後，終於放聲大哭……

    李傳很疲憊，聲音也很弱：“你來了！”

    雪兒使勁點頭。

    李傳奄奄一息地說道：“這，風鈴，是，是你的吧？”

    雪兒哭著點頭，反而說道：“你答應過，你答應過的，答應過要娶我的，答應過雪兒，說要帶著雪兒走遍天涯海角，蠻荒。”

    李傳喉間咕嚕一聲，一股血冒了出來，而後艱難地笑著說道：“傻瓜！別哭，我沒事，有機會的。嗬嗬，咱們還要養一群雞鴨，再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這樣哥哥才可以保護妹妹，我……”

    他說著，笑著，但聲音卻越來越低，直至無聲……

    雪兒忙不迭地笑著點頭，淚水卻從未停止，靜靜地看著李傳閉上了眼睛。

    天地世間，似乎從這一刻，也安靜了下來，而又過不久，峽穀下，響起了一聲充滿悲憤的呐喊！

    “不要啊啊啊啊……”

    這聲音帶著無盡的淒涼，聲動四野，催人淚下……

    太陽，開始破曉了。

    遠方山脈之上，佇立著一個藍衣女子，她站在哪兒一動不動，靜靜地望著天際邊，緩緩跳上山頭的太陽。

    一片花瓣在空中轉了彎兒，落在藍雨女子的肩頭上。

    距離雲夢大澤三百裏外，高空中出現五道人影。

    這五個人俱是灰頭土臉，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道：“族長，我們……”

    站在最前麵的男子搖了搖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那人默然退後。

    這人是夏孝晨。

    這一次攻擊雷族，本以為萬無一失，可帶出來近百個華夏族人，如今隻剩下他們五個人了。

    非但如此，夏孝晨還失去了一條手臂！

    如此慘痛的代價，最後什麽也沒有得道，血玉，射日弓，都沒有……

    華夏族付出的代價大，而雷族也是徹底滅了，雷琳死了，他的族人也都死了……

    距離雲夢大澤八百裏外，皇賽風默默地走在羊腸小路上，他神情淡然，顯得很失落……

    風，吹起他的衣角，他駐足，抬頭看天，不經意間，發鬢被吹亂了。

    風，發出忽忽的聲音，吹動花草，拂過樹葉，吹向遠方。

    風，似乎在歌唱什麽，那仿佛是世上最淒美的歌謠……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

    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