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 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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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凱旋的歡慶活動正在隆重舉行。皇太極那肥大的身軀幾乎是陷在那張龍鑾中,隻見他和顏悅色,氣度雍容,似乎是特別地享受這萬人來朝,共享喜悅的場景。他時不時地抬起手臂,端著金樽,微笑著與這殿中的滿清旗主和勳貴互相隔空祝酒。
此次入關,多爾袞帶回來了人口四十六萬餘,金銀百餘萬兩,可謂是大豐收。這些人口大都數可以作為各旗的廉價奴隸驅使,做牛做馬,低賤無比,幫著那滿人做一些不願意做的粗活累活髒活。而金銀錢糧,又大大地充實了自己各旗的實力,當然,怎麽個分配法,總歸是按照自己定下的規矩去辦,兒子豪格的兩黃旗和多爾袞多鐸兩兄弟的兩黃旗自然是占據了大頭,其他旗那就隻能是沾沾喜氣了,江湖嘛,鬥爭無處不在,總是會有三六九等的……
此時,殿內的氣氛熱鬧而又混亂,滿清的朝殿上不比大明,根本談不上什麽禮儀,蠻夷就是蠻夷,當了皇帝他的出身還是蠻夷,隻見殿內諸人無非就是大夥或站或立,跪皇帝的三跪九拜之禮儀還是最近才慢慢養成的習慣,皇太極雖然在逐漸的按照大明的禮儀來開化這些個野蠻人,可這與生俱來的習性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所以像現在的大聲吆喝、東倒西歪、混亂不堪場景也是見怪不怪了。
此刻,細心的人能夠發現,大殿上睿親王多爾袞的表現有些與以往不同,照理說大軍德勝歸來,當屬意氣風發,幾壇渾酒進肚,必然跟往常一樣地就手舞足蹈。以往在這種場合,多爾袞雖然說不上是囂張跋扈,但也算是活躍分子,要是說高興處,那種肆無忌憚的說話和大笑可是震徹屋瓦的。而今天,他顯然是低調的令人可怕,一直坐在靠近龍鑾不遠的下側,很少說話,臉色也蒼白地嚇人,坐在身旁的愛妾佛拉娜,滿臉都是憂慮之色,一隻手一直扶著多爾袞,殿上的這些人來敬酒,多爾袞也是遙遙舉杯而已,而一些走到跟前的人來敬酒,多爾袞也沒有站立,倒是讓這些勳貴們心中不免腹誹。不過大家想到馬上自己的旗內多少都能分到一些漢人奴隸,也就不免釋懷了,畢竟人是多爾袞搶回來的,大家都沾了他的喜氣。
其實,多爾袞的內襯衣衫已經是濕漉漉的了,被刺之後,一路上雖說有軍中最好的郎中照料,但這傷勢絕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好的了的,皇太極要為自己慶功,自己也沒有理由推脫,總不能說自己堂堂一個親王在大軍之中居然被漢狗刺殺吧,這讓自己的臉麵往哪裏擱去,所以也隻能硬撐著來赴宴。要不是自己具備那野獸般的忍耐力,說不定早就昏厥過去了。而這些,都是拜那個叫吉成的漢人所賜,多爾袞咬牙切齒地想道,要是抓住此人,非把他生生煮熟了吃掉不可!自從娘肚子裏生下以來,雖說南征北戰時自己也偶遇敗績,那頂多也是退回去之後,來日再戰。這次的遇刺,真真可謂是自己的奇恥大辱。想當時,要不是自己躲閃的快,說不定自己的亡魂就永遠飄蕩在那大明腹心之地了,想到這裏,多爾袞冷汗又出了一身,後怕之極。
吉成的兩個耳朵似乎有些紅,他自然是不知道在遙遠的關外,一位重量級的人物正在狠狠“思念”著他。此時,吉成正跟著聶悠然赫然走到了通州境內的一戶豪宅大院前,看來今晚的就是準備在這裏住下了。
通州,作為大運河的北起點,是盛極一時的皇家碼頭,京杭大運河在通州境內流域延綿數百裏,運河兩岸分布各類漕運碼頭,儲糧倉庫,當然,還有數不清的各色人等人在碼頭周邊討生活。每年有上萬艘船隻在運河碼頭裝卸,形成了通州八景之一的“萬舟駢集”。每年第一批漕糧抵達的日子,就是個盛大的節日,當地官吏、五湖四海的客商、船工百姓共同慶祝,熱鬧非凡。前朝詩作有雲:“河冰初解水如天,萬裏南來第一船。徹夜好風吹曉霽,舉頭紅日五雲邊”。
這天正好是第一批漕糧運抵的傍晚,靠著聶悠然的關係,兩撥人入住進了這所豪宅的東西兩個偏廳內,隻見廳外是一堵粉牆,牆上每隔數十步就是一扇形態各異的磚石菱形鏤空窗,牆內所包圍的是一個大花園。入園之後,迎麵是壘石為假山,旁有一小堂,匾曰“閑雅”。旁有小樓,八窗玲瓏,天光雲影,交納無礙。往西去,是一個小魚塘,魚塘之左,群木繁茂,中間似乎有個茅亭,匾曰“無暑”。池塘之右,有玉蘭數株,地麵蘭花遍地,旁有一屋曰“蘭室”。斜辟一徑,達於池塘之前,躍魚破萍,鳴禽奏樂,凡可玩之物,在此無不奪目愜意。此園僅僅南北二門,入則清閑僻靜,真真是極樂世界。
吉成和夏謹言雙雙而行,一直以來,夏謹言對吉成的心思似乎與日俱增,連日來的並肩戰鬥,互相關心和支援,早就超越了朋友之間的友誼,吉成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對這個看似青春蘿莉,實則武藝高強的女子,其實內心也早就已經接受,初時的感覺隻是有些關心和愛護,幾次的並肩戰鬥,同喜同悲之後,兩人似乎就已經有了若有若無的依賴,雖然吉成的心理年齡大上了很多,可這具身體隻有二十幾歲呐,況且原來身體的某些思維也在影響著自己,俗話還說呢,日久生情,何況是這麽一個可人兒。
二人默默地坐在一小段水榭旁,池中的魚兒來回嬉戲,似乎總也不嫌累,橘紅色的落日餘暉灑在水麵上,漸漸地天地之間的界限也變得模糊起來,四周安靜之極,能夠很清晰地聽到遠處喧鬧聲,是那種很遠的嗡嗡聲,到達這院子之後,仿佛就似散進了這寧謐的空氣中,沒有了。隻是在夏謹言的心裏麵,似乎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這徐徐的微風中搖擺飄蕩。
“呆子,這樣的花園,在杭州也很少見的哩。”
“恩?噢,是啊,在江陰似乎就更加難看到了。”
“我不可沒有貶低你小地方的意思,別拿那種眼神看我,”夏謹言頓了一頓道:“呆子,這北方真不咋地,到處光禿禿的不說,還有兵災匪患,那蠻夷禽獸時不時地還要來搶掠,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吉成揣摩著這小美女的心思,似乎知道了點什麽,不過也沒法確定,道:“這不春天剛到嘛,樹葉啥的總得慢慢長啊,你看這花園,嫩葉子啥的不正在往外冒出來嘛,還有那牆角的臘梅,這不還沒凋謝嘛!”
“切,我們杭州到處都是繁花似錦的花草樹木,就這麽幾根孤零零的花草算個什麽。”說完一扭頭,小嘴瞬間就嘟起來。
“對了,謹言,你父親回杭州,有沒有給你來信?”
提到父親,倒是心頭一顫,自己的這個父親,在一起那麽多年,不管是心情好還是心情差,總是沒有好臉色對他,可是他從沒有因此表現出了任何不快,十幾年來,一直用最大的熱忱,照顧我的生活,教了我武藝,直到這次離開他這麽久,才發現自己有多麽的思念著這個後背略微有些駝的白發老人,想到這裏,夏謹言已經淚水盈盈,禁不住的用手臂去擦拭,吉成這也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出現這麽個局麵,問題是這個男人前世愛老婆愛的那麽深沉,最見不得老婆受氣哭泣,而現在的這具身體,雖說在街邊蠻橫無理,可要是看到翠花樓上的小娘眼淚汪汪,那顆看似強大的心髒原來是如此的脆弱無比,這一點在翠花樓裏麵不是什麽秘密。一個看似強大強悍的男人,在小女人流淚時表現得手足無措,想想實在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
本來在這寧謐的環境中,吉成的心境就不算太好,剛才對夏謹言的逗弄式的話語,也是為了不讓彼此顯得太沉默,沒想到,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夏謹言傷感萬分,這一下子,吉成在不安之餘,腦海裏也浮現了一路走來的一幕幕,這種感受是任何人不能夠體會得到的,微風吹過的水麵,餘暉粼粼,晃的讓人有些暈暈乎乎,在這恍惚之間,吉成的肩頭感受到了一些重量,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夏謹言還在垂淚的臉龐已經靠在了自己的肩頭,吉成居然也就這麽下意識的抬起手,繞過夏謹言的纖腰,輕輕摟住了那楊柳細腰,一點也不著痕跡,十分自然,就似一對相知多時的戀人。
聶悠然這一路上,跟這個神秘的男人並沒有太多的交集,隻是從簡單的幾句話語中,感受到這位神色不悲不喜,談吐不卑不亢的男人。他話雖少,但似乎每句都是關鍵點,而且語氣和方式都讓人如沐春風,沒有侵略感。行路飲食都是中規中矩,一小碗酒,一大碗飯,沒有酒飯,那幹巴巴的烙餅也將著冰冷的泉水喝下去,似乎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能夠令他感興趣的事情。
這麽個花園,作為小女人,聶悠然自然是不會放棄,花花草草始終的女人的最愛,鑽進園門,其他人一樣,瞬間就被這縮小版的湖光山色所吸引,定神細看,嬌嫩的心中不免有些陶醉。假山疊石,楊柳玉蘭,茅草陋室,還有亭台水榭……
且慢!水榭旁似乎有人!聶悠然猛然一緊,她這從小到大,雖然沒有親身經曆過爾虞我詐、刀光劍影,但從父親的心腹那邊,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基本上什麽都會講給她聽,這種防範的警覺純粹是發至內心,聶悠然靠近假山,悄悄地彈出半個腦袋,定睛望去,嗬,原來是他們!心裏不免一鬆,要知道,自己的護衛們都在這座大宅的外圍,不可能在這後花園裏站上兩個五大三粗,麵目冷峻的漢子,那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了。
聶悠然又向那邊看去,不得了,兩人正互相偎依,情意正濃。不知怎的,聶悠然的心中不免一酸,一小股說不出的滋味從心地裏麵慢慢冒出來,自己也沒意識到,按理說,跟這個吉成認識也就這麽幾天的事情,雖說人高馬大,外形俊朗,可自己好歹也是黃花閨女,才不信這世上有什麽一見鍾情。何況這年頭,嫁人娶親都是要家中泰山來決定的。其實,聶悠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從小就一直被家裏所有的長輩,還有父親的下屬寵著,慣著,看上的東西馬上就有人送來,想做的事情,除了父親偶爾反對,其他人都是想盡法子滿足她。這樣的女子從來都是自視甚高,尋常男子根本就不入她的法眼,甚至發起脾氣來,動手打過幾位公子的臉,當然,這種事情誰也不敢找她算賬,自己父親的實力,擺在那邊,商會會長,或者說是那海棠齋,江浙地區有何人敢攖其鋒銳?所以,就是這幾天的接觸,聶悠然對吉成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頗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覺。這是一種讓人感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是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聲響,又好似是一種洗刷了偏激的冷漠,一種無需聲張的厚實,總之,讓人覺著有那麽一種看得很圓遠卻又並不陡峭的高度。
待聶悠然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自幼不願與人分享的聶悠然,心裏居然泛起了一些酸味。人就是這樣的動物,一旦有了競爭,自身機體就會改變平時的狀態,去探求,去追索。
再來說一說這一路走來,聶悠然倒是很好奇地跟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說,可夏謹言倒是算了,大家都是浙江人,總有些共同語言,那該死的傻大個就很讓人焦躁了,問一句,答兩個字,問兩句,答四個字,絕對沒有多話,更沒有多餘的表情,視自己如無物,根本懶得搭理。這還了得,從來隻有姑奶奶我拒絕男人的理,整個杭州府上到揮金如土的那些紈絝公子哥,下到窮酸文人,見到這位姑奶奶,哪個不是卑顏屈膝,極盡討好之意的,可能是為了自己的驚豔姿色,也可能為了自己家裏的腰纏萬金和在整個大明商業圈內的地位。這傻大個居然都不正眼看上自己一眼,實在是太過氣人。此事聶悠然粉拳緊握,一絲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邪火充斥了大腦,哼,讓你牛哄哄,看我怎麽收拾你們倆。
這時的夏謹言心情逐漸平複,不過又被另一種滋味包圍了,那種滋味從未有過,是除了對老父親以外的,很特別的一種感覺,甜滋滋,略有些酸味,又夾雜著少許興奮,心中的小兔子也不爭氣的跳的快起來,俏臉的兩朵紅雲,似乎要把麵前的小池塘都要染紅似地,忽地,夏謹言抬起那雙淚汪汪的眼睛,那烏黑發亮的眼瞳深不見底,幽幽地對著吉成道:“成哥兒,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吉成也是一愣,脫口而出道:“言兒,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說完,吉成也是很納悶,按理說自己多年養性,城府還是挺深的了,不就是個小美女,難道正是所謂日久生情,嗬,看來自己還真來個第二春,不過這算不算對不起那個世界的愛人呢,算嗎?不算吧,不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