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京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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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皆雲:“山環水抱必有氣”,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是華夏文化所一直推崇和追求的最高境界。而北京正是處在這太行山脈、燕山山脈和華北平原三者懷抱交會之地,古有雲:“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南襟河濟,北枕居庸”。北京,不光是地理位置承北接南,也是南北遊牧和農耕文明的融合集結之地。
元在建造大都時,主要設計者劉秉忠秉承了儒家的思想,按照《周禮?考工記》對都城的設計理念:“匠人營國,方九裏,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麵朝後市”,同時又融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家思想,使“天人合一”的思想與儒家思想在大都城的建設規劃中得以充分體現。
北京城的建設中,“麵南而王”這個理念是毫無疑問,從北向南,垂直南下,形成了一條貫穿整個城市的超長“中軸線”,在此中軸線上,緊傍太液池的東岸,建造宮城“大內”,即後來所謂“紫禁城”。整個城市等級森嚴,分為內城、皇城、宮城,全城就以中軸線為中心,作為北京城市的脊柱,城中心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建築,西側有三海組成的宮苑,以它的特有景觀和嫵媚調劑了中軸線的單一,宮殿四周是井然有序的街道和胡同,胡同的布局均在大街兩側,居民在胡同居住,安寧祥和。後來,北京城在明代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化,整合城市總體上向南移動,而且內、外城的城牆一起構成了一個“凸”字形。盡管發生了這些變化,但是體現王權的中軸線以及位於中軸線上的重要宮廷建築卻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亦然以威嚴的姿態顯示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當吉成一行緩緩地從那巨大的城門洞內走過時,一股不知哪來的豪情從心底湧出,後世的北京城雖然更加龐大和繁華,可是,遠遠沒有現在所見到的莊嚴肅穆,那是一種發自建築物自身骨子裏的威嚴之感,看不見也摸不著,就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之中,讓人能夠霎時間就能感到拘束,局促。
北京錦盛元。
這裏是錦盛元在北京的唯一一家分號,坐落於崇文門裏街上,這條街是北京內城的主幹道之一,規模宏大,各類商家鱗次櫛比,商家的各類招牌和旗幡都是五花八門,再加上隨風一吹,讓人生出眼花繚亂的感覺。相比較而言,錦盛元的招牌中規中矩,在這裏麵並不算是太過顯眼。
吉成一行風塵仆仆到達這個分號時,遠遠地就看到一位五十歲上下的長袍中年人,正在門口來回踱著慢步,此人個子很高,時不時的還左右張望,樣子似乎是在等人。看來,這位八成就是周恒生嘴裏常說的京城分號掌櫃沈敬齋了。
“老沈!”周恒生似乎很激動地就快步走了上去。
中年人回頭一瞧,大聲喊道:“哎,這兒呢,老周,老周!”
這幾個步子,兩人的手就緊緊地拉在了一起,看來這彼此間的關係不淺。吉成幾人隨即也跟了上來,周恒生激動之餘,並沒有失態,拉著沈敬齋的手,對著吉成道:“少爺,這位就是京城分號的掌櫃,老沈!”
沈敬齋忙道:“哎呀,少爺,多年前一別,都成大小夥啦,你看這遠道而來,趕緊進屋坐下來再說!”
吉成也沒矯情,跟著沈敬齋就進了去。跨進大門,迎麵的是一個一人高的櫃台,櫃台後麵掛著個大牌子,是銀子兌換銅錢的標準,旁邊寫著童叟無欺四個大字,不遠處有一張四方桌,旁邊擺放著幾個圓凳,一個老舊的茶壺蹲在桌子上,就像等待著遠來的客人,整個屋子是一副標準的錢莊櫃台擺布。
沈敬齋帶著吉成一行穿過前屋,後麵是一個不小的院子,沿著小徑兩側是一排常青灌木,兩側是廂房,正對麵的就是正房了。沿著台階進入正房,迎麵是一副水墨山水圖,兩邊對聯上書寫著“一點公心平似水,十分生意穩如山”。
沈敬齋恭敬地對吉成道:“少爺,請上座。”
吉成心中想道,雖說這老沈頭年齡大上自己好多歲,但是這古人最講究主貴仆賤,太過矯情,反而不合適,於是也就拱了拱手,就這麽安安心心的坐到了兩張主位的其中一張上,沈敬齋作為京城分號的主人,自然坐在另外一張上,夏謹言,周恒生,阮峰,魯保,還有籬兒在下麵挨個的坐下。
沈敬齋吩咐下人倒好茶水之後,不徐不疾地開口道:“少爺,老周,各位,早在半個月前,我就收到老爺的來信,信中順帶著說了你們要去保定,指不定會到京城來轉轉,還真被老爺給猜著了,不知道少爺這一路上可好?”
吉成看著這老沈這簡單的問話,苦笑一聲,道:“勞掌櫃費心,這一路啊,還真個是不省心……”
坐在下首的夏謹言,看著這成哥哥老神在在的說這話,不免噗嗤一聲,輕輕地笑出聲來,老沈剛才瞧見這模樣可人的女子,並沒有細問,現在這噗嗤一聲,又把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夏謹言俏臉一紅,一臉正經地瞅著屋頂,似乎是沒都沒有發生。
吉成心中苦笑,這丫頭,回頭得好好收拾收拾了,開口道:“老沈,這一路上的故事,等老周給你慢慢道來,一時半會也說不完,我呢這次來京城主要是有件事情要辦,還需要老沈的幫助。”
沈敬齋一臉肅容道:“哎,少爺這是什麽話,您到分號來,這裏就是您的家,需要我出力的地方,自然是知無不言天經地義的,少爺您盡管吩咐。”
吉成道:“沈叔,是這樣,我受人所托,要找一個人,帶給他一件東西。”
沈敬齋立刻道:“哎呀,我當是什麽事呢,我在這北京城二十幾年,上到朝廷官員,還是商人朋友,我老沈都熟,再不濟拐個彎我就能找到人,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少爺您說,要找什麽人?”
吉成回道:“噢,那就太好了,有老沈在,就省了咱們許多折騰,我是要找一個叫王承恩的。”
沈敬齋念到:“王,王承恩……”隻見他晃著腦袋,似乎在搜尋此人,不一會,抬起頭來,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道:“少爺,你說的這個王承恩,聽起來很耳熟,不過,我怎麽想太不起來,啥時候跟他喝過酒呢?”
吉成正要答話,隻見老沈突然一拍大腿,站起來道:“少爺,你說的王承恩,不會是咱皇帝身邊的那位吧?!”沈敬齋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這位遠來的少爺。
吉成道:“應該是吧,北京城叫做王承恩的應該不算多吧,再者說,孫閣老接觸的人物是皇帝老兒身邊的,一點特不為過。”吉成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好似在不斷思考似地。
這時,老沈大聲道:“什麽?孫閣老,少爺,您是說前些年的薊遼督師孫承宗嗎?”
“是啊!就是他。”
沈敬齋終於又做到了位置上:“原來是這樣啊,少爺,看來您說的就是咱崇禎皇帝的大伴,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了。恩,沒錯,就是他!”
沈敬齋這時候看吉成的眼神跟原來就不一樣了,王承恩是誰,那是崇禎自始至終,除了自己的周皇後以外,最為信任,最為貼心的一個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陪伴,崇禎和他可以說是情同父子了。而兩人在曆史最後的結局,更是印證了這一點,王承恩對崇禎絕對是赤膽忠心,親如父子。沈敬齋哪能接觸到如此高度的人物呢,就算轉幾個彎,這圈子裏麵最高的無非就是一些三四品的官員,那些一品大員,皇親國戚根本也不屑與跟一個小錢莊的老板打交道,剛才沈敬齋話到說滿了,此時不免有些尷尬,吉成心中也在觀察這位京城分號的掌櫃,從言談舉止來看,還算是沉穩稱職,雖然話有些說得滿,不過生意人嘛,吉成也是了解的,吹吹牛皮都很正常,當下也不以為意,開口道:“沈叔,你看啊,這事不是太過著急,你慢慢再幫我們張羅,我們趕了一天的路,這不,倒是先想美美地吃一頓再睡上一覺!”
正堂裏一陣輕笑,有了這一茬,氣氛頓時就活躍了些,沈敬齋立馬吩咐下人準備宴席,實際上,酒菜就在旁邊的大圓桌上,夏謹言倒也不客氣,大喇喇地就竄到了圓桌的一角,眼巴巴地看著吉成走過來。吉成也是哭笑,這鬼丫頭,一點禮數都不講了,不過這幾天來也沒吃到啥油水,倒也是情有可原。老沈見了此場景,也是和藹地笑笑,估摸著這少奶奶也是隨性的主,將來少不了也要打交道的。
紫禁城。
早朝已經散很久了,崇禎皇帝朱由檢拖著疲憊的身體,滿臉哈欠地走向坤寧宮,今天他要去周皇後那用午膳。文華殿外,一位拿著拂塵,峨冠博帶,下巴花白胡須的老太監,正在和一位身著與普通飛魚服略有不同的將軍竊竊私語:
“駱指揮使,這次韃子來去自如,你們錦衣衛雖說提前有過預警,但是工作還遠遠不夠啊,皇上雖然說了幾句氣話,但雜家可是要提醒你啊,萬一哪天觸怒了天威,那雷霆之怒可不是咱們能夠承受的呀!
身邊的那位眼睛裏精芒閃爍,道:“王公公,請放心,卑職一定加大在關外刺探的力度。公公對卑職的提攜,卑職銘記於心。對了,王公公,您讓我查探的高陽孫閣老殉國之事,保定府的奏折中並無虛言,確實有一位叫吉成的人,在守城戰中發揮了一定作用!”
“噢,果真如此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行了,奏折皇上也禦批了,就讓保定府酌情獎賞吧,這世道,英勇之輩雖說不多,但也不少,總之都是我大明之福啊!”
“公公說的是,”說著,駱養性手臂微微一抬,袖中一張白色紙張,就溜進了王承恩的袖中,動作熟練之極,王承恩微笑著點了點頭,駱養性壓低聲音繼續道:“王公公,這次下官好不容易從廣西之地找來了兩位奇女子,通身黝黑,但皮膚卻是光滑如脂,舞動之時,那身材如蛇般誘人,下官見了之後,覺得如此尤物還隻得是公公才能有福享受……”王承恩眯著眼睛,看不出有何樣的情緒波動,不過那拂塵輕微的抖動,出賣了他內心的情緒,這一小細節,被作為現在大明特務機構最高領導人的駱指揮使,看的一清二楚。
王承恩這時輕咳一下,駱養性知道這是王公公要送客了,當下也多說,拱了拱手,轉身就去了。
走了很多路,還是回到了這裏,人生就是這樣,兜兜轉轉,總是會回到夢開始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