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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塚原銘史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再說什麽。
卡爾的情報……現在看來,未免過於詳細了……
尤其是對禦主行動記錄……那簡直是到了事無巨細的程度,基本上,每一個人的每一個行動,包括大量的心理分析,都做的非常嚴密。這裏麵,最嚴密的,應該就是那個叫做衛宮切嗣的男人的資料了。
卡爾在剛來這裏的時候,在飛機上讓塚原銘史仔細閱讀過這個人的資料,因此,他還有印象。現在想來,確實那份資料詳細的有點過分了。如果是說履曆的話,那也就算了,可是連他在聖杯戰爭中是如何如何隱藏自己的,據點的位置,和那個叫久宇舞彌的女人的行動,等等等等,全部被記錄在裏麵……好像,衛宮切嗣從一開始就被他知道,被他觀測著……
可是這樣又有一個矛盾,那就是衛宮切嗣的行動*----連其他的禦主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卡爾會知道六十年前的聖杯戰爭的詳細流程?這明顯有著很嚴重的矛盾……
想到這裏,塚原銘史的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嚴肅的神色。艾伯納笑了笑,心道:就是這樣。卡爾這個人身上矛盾太多,隻要稍微挑明,就能讓塚原銘史認清楚。隻要能讓他理解卡爾這個人有多危險,那麽他也會明白,自己其實隻是被利用了吧。
然而,這隻是第一步。
艾伯納看他神色嚴肅,馬上繼續說道。
“在你們召喚英靈的時候,我如果沒記錯,卡爾是這麽描述的吧?在【子時】靈脈最為活躍。”
“……”
塚原銘史還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子時指的是夜裏23:00-1:00之間的2個小時,正子時指的是我們所說的零點。這個數據完全沒錯,在零點的時候,龍脈最為活躍。可是,這裏有涉及到一個問題。塚原,你是日本人,或許你沒注意到。因為日本和中國,都在使用漢字,對於很熟悉動畫漫畫裏的中國的你而言,子時是一個很好理解的概念。那麽……對於出身歐洲的溫斯特而言,為什麽會用這麽東方的一個詞匯來形容時間?”
“!!!”
仿佛一個霹靂炸在塚原銘史臉上。
對,對啊……
如果他是中國人,或者是日本人,這倒是很有可能,如果是中國人,那麽自然沒有異議。可是……
他,他是德國的魔術世家吧?為,為什麽一個德國人,要用這麽中式的詞語?
因為塚原銘史能聽的懂,所以他下意識的把子時等同於零點,所以沒有感覺出問題所在,可是被艾伯納一提醒就完全不一樣了。
對聖杯戰爭的過分了解,還有這個奇妙的口誤……
“然後就是,他對於你的態度也很微妙。你們原定計劃裏,是你招呼saber,他召喚archer,然後彼此協力戰鬥,對吧。那麽,在你們的原定計劃被打斷的今天,他為什麽還要你繼續跟著?”
“因為!因為……因為他需要洛希雅的力量!”
塚原銘史一個沒忍住,脫口反駁道。
“哦,好的。這個理由我接受。之前測謊的術式沒有反應,說明你說的確實是是真心話。那麽問題又來了……如果隻是想要archer的協力,他直接砍掉你的手,把archer奪過來不好嗎?”
“這?!”
“你可能會覺著這很血腥,會讓archer不滿,那麽,讓你把令咒過度給卡爾不好嗎?然後你們兩個交換英靈,你帶著caster繼續生產武器,他役使archer去戰鬥,如果arhcer不服從,可以用令咒強製讓她服從自己的命令啊。你好好想想,塚原銘史,你從開戰到現在,一次都沒有派上用場的吧?那麽,為什麽他還會允許你呆在戰場上?你還沒發現麽?他的行動裏,充滿了這種說不通的邏輯……而這些邏輯的結論,都指向了一點。”
說道這裏,艾伯納故意停了一下,明顯注意到,塚原銘史臉上一慌,看著他的樣子,艾伯納相信,他已經猜到了。於是,他大手一揮,手指徑直的指向了塚原銘史的鼻尖。
“就是你。塚原同學。如果他的目標,不是archer,而是你的話,那麽就好理解了。”
“可是,為什麽啊!我有什麽重要的意義嗎?!”
塚原銘史皺著眉頭反問道,看得出,他沒有多想隻是下意識的想要反駁艾伯納的結論,就隨便找了一個點攻擊了過去。艾伯納畢竟是講師,比他水深了不知道多少,他淡然的笑了笑,道:“我當然不知道你有什麽意義,畢竟,這是卡爾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的是一點,他的目標,應該是你。”
“可,可是,這說不通啊!一開始,我也有可能選擇不跟他一起來啊!那麽他一開始也不應該說什麽,要我趕緊讓英靈自殺然後回去這種話,不應該是求著我讓我跟他一起來嗎?”
“對於別人,卡爾或許會這麽做,但是對於你,他不需要。因為……”
艾伯納的表情忽然冷峻了起來,他想說的最終話題,終於來了。
“因為你不會拒絕他。你更不會放著他不管,如果他求你,你或許會不去,但是如果他不求你,你反而一定會跟上去。這不光是你的性格決定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塚原,你聽說過,精神楔子嗎?”
“那是什麽?”
看他不同,艾伯納耐心的給他解釋著。
楔子,就是木工活裏經常會用到的東西,三角形的尖銳木片,把它砸入木質工藝品的細小縫隙中,以此來達到加固的效果。
這種概念,運用到魔術裏之後,就是類似精神控製的東西了。不過,沒有那麽直接。畢竟,楔子的作用,並不是【決定性】的,隻是【鞏固】【強化】【加深】等等一係列的意義。
是的,精神楔子,也是類似的東西。它無法單獨存在,必須依附於某種【精神】狀態。打個比方的話,比如說【暴怒】這種情緒,一般人都會想讓他平息,可是,對於一些特殊的場合,比如,戰士想要用暴怒引發身體的潛力,就可以在自己的大腦裏打入精神楔子,在自己產生【暴怒】情緒的時候,這個依附於暴怒情緒的楔子就會反反複複的慫動這份感情,讓暴怒越發的疊加,直到被使用者的狂怒到達楔子預定的爆發點。
也就是說,楔子不同於普通的精神操作,因為它不是子虛烏有的憑空把某種東西塞給大腦,而是在大腦做出【特定情緒反應】的時候,反複煽動這份感情,讓它激烈到無法自控。
“你是說,我……”
“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楔子是……【無法對有困難的人坐視不理】這一點。如果卡爾主動請求你的幫忙,或許還有可能不會觸發這個條件。然而,當他沒有請求你的時候,你的腦海裏就會反反複複被這個楔子所折磨,鼓動,最後做出錯誤的決定。”
(不,不是這樣的……)
塚原銘史在心裏反對。
(不是【對有困難的人】……而是……對【孤立無援】的人……)
這樣就說的通了。自己為什麽會救援遠阪彌娜這個敵人?答案很簡單,因為卡爾給自己打了精神楔子,自己一看到這個孤立無援的女孩子,這份情緒就被鼓動起來了……
塚原銘史憎恨著自己的立場不堅定,明明說了不去聽艾伯納的話,結果……還是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了卡爾的問題。
可是,塚原銘史的懊悔,在艾伯納眼中,卻是另一個意思。
(精神楔子的生效條件是:必須由持有者主動抱有某種感情,才會觸動。也就是說……)
是的,即便沒有那個楔子,塚原銘史還是可能去救彌娜。
楔子隻是起到一個火上澆油的效果,而點火的人,還是塚原銘史。這點,是讓艾伯納格外感慨的。現在願意為了別人而主動出手相救的人,太少了,稀少!
正因為如此,艾伯納不希望自己的學生被卡爾這種來曆不明的魔術師給毀掉。雖然心痛,但是,他必須繼續說下去。
“塚原同學,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那就是,關於你的個人問題。你,願意聽下去麽?”
沉默。
塚原銘史沉默了,他低著頭,黑色碎發擋住了他的臉,看不見他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很失落,淡淡的,帶著掩蓋不住的悲傷。
“您……說吧。”
他已經,做好了覺悟了。
艾伯納重重的點點頭,繼續道。
“還有一點,就是關於你的過去。”
“嗯。”
“我不了解日本,所以我隻能從我的常識來提出問題。塚原,你是不是提到過,你的家裏沒有其他人了,你需要一個人為了生存而表演魔術。”
“對。”
塚原銘史應到。
“那麽……一般而言,會落魄到這個程度嗎?”
“嗯?什麽意思?”
“一般而言,就算真的對魔術不是很感興趣,一般看見街邊有人做表演,也會下意識的去圍觀一下吧?為什麽會出現那麽落魄的場合呢?”
“額?”
“一般而言,這種近乎乞討的姿態,多少會引來一些關注的吧,別的不說,至少警察會來的吧?而且,就算失去了父母,難道一個親戚都沒有嗎?好,就算一個親戚都沒有,那麽,日本社會的福利保障體係,真的會坐看你這樣的一個普通學生流落街頭,但是卻沒有人向你噓寒問暖嗎?我沒有去過日本,但是,我憑著我的常識認為,這是不可能的。至少,政府機構不來的話,警察也會來,他們會詢問你流落街頭的原因,就算不提供給你翻天覆地的巨大幫助,也會略盡綿薄之力,為什麽,你會感覺自己活不下去呢?”
“……”
這也是,一個塚原銘史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我記得,你開始魔術表演是大約兩年前附近吧。”
“接近三年了。”
“嗯,溫斯特家族的覆滅則是兩年之前,你覺著,這裏麵真的一點聯係都沒有嗎?然後……我必須要提的是,你的記憶裏……一把鎖。它把你的記憶,封鎖了一部分。”
“!!您,您是說,真的嗎?”
“我沒有欺騙你的必要。卡爾就算和archer聯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已經決定把你送回倫敦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利用你傷害卡爾。那麽我更沒有必要欺騙你了。”
“……也就是說……卡爾他……”
“這還不能肯定……但,我個人認為,和那個冒充卡爾的人,脫不了幹係。就從他這麽執著於你的角度來看,我隻能覺著,他意有所圖。”
“…………”
兩人的對話到此陷入了僵局。
卡爾-溫斯特這個人的立場,瞬間發生了顛覆似的改變。
塚原銘史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恩人。
然而,聽到艾伯納的分析之後,這個立場瞬間顛倒……
很有可能,塚原銘史的悲劇,就是卡爾導致的……
確實啊……如果不被人看重的話,隻要給自己施加一個避人的魔術,就能讓其他人避開自己,也可以用魔術來讓旁邊的人對自己冷漠……還有就是,說不定連自己的父母的死……
不不不……
塚原銘史趕緊打消這可怕的猜測,因為未知而恐懼,因為猜忌而疏遠,他非常理解這種感覺……可是,不管他怎麽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種靠可怕的念頭,就是無法停止的往他的腦海裏鑽進去……讓他無法接受……
艾伯納隻能看著他這麽痛苦,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一定,很難受吧。自己信任的恩人,其實才是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那個人……
隻能期望他自己超脫這份痛苦,然後……涅槃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