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芬裏爾的掙脫，明顯能感覺到敵人的進攻停止了。

    那衝上雲霄的硝煙總算是停止了移動，卡爾眺望著，模糊的估算著和敵人的距離。

    不知不覺，逃掉了一公裏麽……

    那麽……稍微耽誤一點時間也沒關係吧？

    卡爾歎了口氣，雙手按在自己臉上。魔術的光輝閃現在他掌心，純淨的白色在他掌心編織成細密的花紋，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隨著光的閃爍，他的臉部皮膚大片大片的融化。

    仿佛臉上糊了一層柔軟的泥巴，現在因為軟化，而大片大片的掉落。

    隱藏在他金色發絲之下的，是一頭略微帶著水藍色的黑發，柔軟的披散在額間。

    那是……

    【卡爾-溫斯特】這個人的本來麵目。

    那是一張，明顯是東方人的臉。

    完全沒有一點歐洲人的特征。在亞洲很普遍的，隨處可見的一張臉。

    他睜開黑色的眸子，裏麵蘊含的神采，仿佛出鞘的利劍。

    “艾琳娜，醒醒。我是……衛宮切嗣。”

    卡爾這麽說著。

    “衛宮？”

    艾琳娜勉強睜開了眼睛。

    黑色的眸子，黑色的眼睛，黃色皮膚，還有，那份冷酷的氣質……

    啊，不會錯的。

    這個人，就是衛宮切嗣。

    她發自內心的這麽想。

    “衛宮！切嗣！”

    不知道她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大開雙臂，擒抱似的大大剪住卡爾的雙肩，已那份巨大的力氣幾乎要將它整個人一分為二似的。

    “衛宮切嗣！”

    “啊……你很努力了。”

    卡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低沉一些。

    “你，很優秀了。作為，繼承人。”

    “嗯……”

    艾琳娜隻能發出輕微的應聲，眼淚不停的留下，打濕了他的肩頭。她隻能用這最簡單，最單純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情。

    “很疼……很累……很難受……大家都……死了……但是我堅持下來了……”

    她斷斷續續的這麽說，明明聲音很輕，卻因為趴在卡爾肩頭，聽起來格外的真實。

    “啊。我明白。你很優秀的。辛苦你了。”

    “呐……衛宮切嗣，你，到底是為什麽，才會戰鬥，才會背叛愛因茲貝倫呢？為什麽，我隻是你的代替品呢？你……到底是什麽人呢？”

    艾琳娜的問話一連串的打過來，卡爾一時沉默，思忖良久，他一時哽咽，回道：“他……我隻是，一個正義的夥伴，僅此而已。”

    “正義的……夥伴？”

    艾琳娜嘀咕著這個單詞，眼角的淚水更加洶湧的流了出來。

    “這就是……您的答案嗎？”

    “是啊。我是，正義的夥伴。為了正義，才會追求聖杯。你很努力了，可以休息了，安靜的去吧。我會負責讓你無痛苦的……”

    “不……”

    兩人都是暗殺者，這個【安靜的去】意思很明顯。艾琳娜雖然神誌不清，但這種詞還是能理解的。

    一聽到死，她斷然否決了。她鬆開卡爾的脖子，雙手抓住他的手，把它們拽到兩人之間。

    “我不能死……愛因茲貝倫……還有最後的命令。我要……毀掉聖杯戰爭。但是……切嗣……你應該走。你不應該在這裏，切嗣……”

    她的口氣忽然一轉，變得溫柔起來，那份包容又溫和的母性的口吻，和艾琳娜的感覺全然不同。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現在就是衛宮切嗣。所以……請你活下去吧。代替那個人……”

    艾琳娜的臉上帶著蒼白又憔悴的笑容，緊緊箍住卡爾雙臂的手腕上，流出熾紅的光輝。卡爾隻覺著手背一疼，仿佛兩道炙熱的岩漿順著血管燙在手背上。

    這個感覺太熟悉了。他不會忘記的。

    那是……

    令咒的感覺。

    他仔細去看，在艾琳娜慘白的手之間，自己手背上那殘缺的兩條令咒，已經回複了。現在三條紅色在他手背上完美的構架起漂亮的圖案。

    這是，艾琳娜的兩條令咒麽？

    他一時語塞。

    艾琳娜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上麵隻剩下最後一條紅色的痕跡，她臉上帶著溫柔又憔悴的笑容，赤紅的雙眸已經失去了神采，大概，是到了人造人的機能極限了吧。

    “切嗣……你要活下去。拜托了。”

    這是，她的遺言。

    “berserker喲！”

    忽然，艾琳娜的聲音又高亢了起來，她幾乎是嘶啞著嗓子喊出了自己的話語，自己的命令。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解放你真正的形態，摧毀聖杯戰爭！把這裏！連同城市！連同儀式！一切的一切！全部毀掉！”

    艾琳娜的聲音逼迫著手背綻放出耀眼的紅光，卡爾都不禁抬起手臂，遮擋這份光輝。

    ————————————

    與此同時，berserker芬裏爾已經三下兩下跳到了蘇魯特的麵前。

    “芬裏爾麽……”

    saber蘇魯特微微眯起僅剩的左眸，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炎劍。

    芬裏爾則趴在一棟高樓上對他呲起狼牙。

    失去靈智的芬裏爾，隻記得要向諸神複仇。

    魔神，也是神。

    蘇魯特既符合北歐係出身，又符合擁有神性的條件，而且魔力也是無比充盈。聽到蘇魯特的挑釁，芬裏爾已經無法忍耐，必須要殺掉他了吧。

    那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敵人。

    掙脫了鎖鏈，傳說中的魔狼，在夜空下猙獰的顯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而且這次，連唯一能束縛它的東西都不存在了。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解放你真正的形態，摧毀聖杯戰爭！把這裏！連同城市！連同儀式！一切的一切！全部毀掉！”

    忽然，芬裏爾腦海裏聽到了這個命令。

    這是愛因茲貝倫下達給艾琳娜的最後的命令。

    就好像卡爾給塚原銘史腦海裏打入的楔子一樣，愛因茲貝倫家族在製作人造人的時候，也使用了類似的技術。當艾琳娜的身體機能低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自動打開這個開關，用最後一條令咒，命令芬裏爾解放真正的形態。

    berserker之階，往往有著高消耗，越是強大的英靈，這個缺點越是明顯。

    更何況，是神話等級的berserker，消耗更是可怕了。

    因此，為了讓芬裏爾能被役使，現身的芬裏爾，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芬裏爾。

    那是將自己力量壓製之後的，弱化版的芬裏爾。

    芬裏爾的寶具名為【弑神之狼】，效果便是解除自身的全部力量，從半人半狼的人形，化為徹徹底底的獸形，體積會膨脹，魔力會強化，戰鬥力會一口氣強化到巔峰。

    隨著令咒的命令，芬裏爾仰天長嘯，狼嗷的一下傳遍了城市。

    剛剛才被蘇魯特的喊聲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們，現在又被芬裏爾的叫聲吸引，把目光進一步鎖定方向……

    然後……

    “哇哇啊啊啊！怪物啊！！！”

    異口同聲的呼喊，不管何處的人類，均發出了這樣哀嚎的音色。

    也不怪他們。

    隨著芬裏爾的長嘯，它的身體迅速膨脹，原本隻有三米左右的高度，和蘇魯特相近，現在一口氣長到了百米的高度！這還隻是高度！如果計算體長，恐怕要超過三百米！

    這樣龐大的狼在對月咆哮，任何人都會因為恐慌而四散逃走的吧？

    芬裏爾大大張開狼嘴，隻見血紅的口腔裏，炙熱的金色光線正在凝聚成型，隨著它的呼吸，一道炙熱的金光迸射轟擊，將自己的蘇魯特的身影吞噬殆盡。

    那是和B級寶具真名解放威力幾乎一樣的攻擊。看芬裏爾的樣子，這樣的攻擊，似乎還能使出無數次！

    遠處，還在搜救遠阪彌娜的遠阪士郎陷入了沉默。

    一邊，是自己的親孫女。

    另一邊，是無數的無辜的人。

    如果是衛宮切嗣，如果那個冷酷的正義機器，一定會得出“人命無貴賤，明顯多人的生命多於一人的生命”的結論。

    可惜，士郎不是一台機器，所以他才會痛苦。

    一邊，是自己的親人，另一邊，則是自己的正義。

    他曾經對著那個身穿紅衣的archer，這麽說過。

    “我是正義的夥伴。我會把這條路踐行到底。”

    可是現在……

    他終於多少理解了那個人的痛苦。

    想要拯救所有人，總是要伴隨著犧牲的。

    他的內心糾結著，最後，他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弓，瞄準了遠方的芬裏爾。

    一把劍搭在他的弓上，化為了他信念的箭。

    “對不起……凜……我，我果然還是，無法保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