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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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
這是X意識清醒之後的第一反應。
從背心傳來的冰冷觸感,讓他鬆了口氣——因為還能感覺到冷,說明自己還活著。
不,應該說,自己還有感覺,說明自己還活著。
緊接著,就是困惑的情緒了。
自己,在哪裏?
他發現,自己的記憶有所斷鏈,失憶?不太可能,應該是……嗯……暈過去了嗎?
記憶的最後,他落入了水中,未遠川的冰冷河水迅速奪取了他的體溫,在低溫的作用下,他大概是失去了意識吧。
原來如此。那麽感覺到冷就很可以理解了。
自己被人救了嗎?
後背傳來的結實觸感告訴他,自己躺著的地方,絕對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大概是地板一類又硬又冷的地方吧。
真是讓人感覺到不愉快的地方,對病號而言,這明顯不是什麽太好的照顧。不過X回憶了一下訓練營的生活,忽然覺著這也沒什麽了。至少這裏比樹枝舒服多了,不用擔心掉到地上去。
他試著鼓動身上的肌肉,沒有試圖移動身體,單純的測試一下各部分肌肉還是不是處於完好狀態。
這樣就算是敵人正好在監視自己,也不會發現異常。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
雙臂完好,後背肌肉傳來劇痛,看起來是之前那奇怪的蟲子飛射過來的鋼針留下的密集的傷口吧。萬幸間桐髒硯的魔術刻印被間桐綾毀了大半,否則把魔力轉化成毒素,輕而易舉就能要了X的命。
雙腿的肌肉……大概已經徹底毀滅了吧。
他試著引動自己的骨骼,卻感受不到肌肉,隻能感覺到水流一樣的柔軟不定形的感覺。
看起來,是魔力使用過度,把肌肉燒掉了吧。
他這才睜開眼睛,失去了雙腿的自己,那麽肯定是無法逃走的。那還不如坦率一點,不管敵人有什麽目的……
“啊,你醒了啊?抱歉抱歉,是我吵到你了嗎?”
X剛剛睜開眼睛,就聽見有人友善的問候。
挪動視線,第一反應,這裏應該是一個倉庫一樣的地方吧。
屋頂很高,看起來,應該是經典的日式結構的房子吧。從橫梁的鋪設方式來看,至少不是講究功能性的歐洲式房屋。
采光並不是很好,有點暗,天窗透下微薄的光,大概是因為時間還早吧,光很暗淡。
再看自己旁邊,明顯都是雜物,看起來這裏平日裏是當作置物間來用的。
就著那微弱的光,他看見了一個黑發的少年,正露出和善的笑容。
因為光線太暗,少年又是處於背光的視角,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那黑發,還有那燦爛的笑容,都是那樣的鮮明。
他不知道在幹什麽,雙手玩弄著兩副撲克,左右手各一副,左手拇指飛速把撲克彈向右手,右手已然,兩隻手輕而易舉的把兩副撲克在手掌之間玩成兩條帶子似的結構。由此可見,這個少年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
“啊啦?難道,意識還不清醒嗎?嘛……”
少年眉頭忽然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繼續道:“抱歉啊,吵到你了。”
(這話你剛剛說過了。)
X在心裏這麽想。
“這裏……是哪裏?”
“啊!原來會說話的嗎?我是塚原銘史,這裏是我家——額……嗯……我家的倉庫。嘛,平日裏不會有人來的,別擔心。”
(別擔心?不會有人來?難道說……是訓練營的人?)
X剛剛提起這個念頭,馬上就自己把它打消了。
不可能的。
因為……
太弱了。
這個自稱塚原銘史的男人,太弱了。
隔著襯衫,能清楚的感受到筋力的疲弱,那不是訓練營裏有可能走出來的程度。太弱了。雖然能看出了,他接受過一定的戰鬥訓練,但是並不夠強。隻是一般的程度而已。很弱。
(那麽,是在照顧我的感受嗎?認為我在被人追殺?)
“這裏……是哪裏?”
他重新問了一句。
塚原銘史似乎也理解了他想問什麽,於是詳細的說明了自己家庭的位置。
“真是讓人驚訝。”
X這麽感慨著。他其實有點問題想問,但是直接【問出來】容易被人理解成別有用心。所以,他故意用這種惹人追問的口氣,讓對方追問。這屬於會話技術的一門,在訓練營的末期,學習衛宮切嗣的時候,就有講到過這種話術。
“什麽?什麽驚訝?”
果然,他中招了。
如果是X提問,那是【X想知道】,X是被動的。
如果是塚原提問,那麽就是【X要解答】,X一下變成了主動。
“為什麽……你會救我?”
是的,這是一切問題的核心。
是為了利益嗎?還是單純的為了好心呢?
如果是為了利益,肯定會把自己安置在更加舒適的地方,以此來做人情。
如果是為了好心,那麽則應該把自己送到醫院裏去,這樣才能給自己最好的養護。
然而他卻很聰明的選擇了這種陰暗隱蔽的地方……
這裏麵包含的那個奇怪的矛盾,X怎樣也不能釋懷。
“啊?嘛——我家老爹經常說,為了義,男人就應該義無反顧嘛!更何況,救助有困難的人,哪裏需要理由呢!哎嘿嘿!”
說著,就是一陣頗為得意的傻笑。他好像漫畫男主角一樣,露出了天真又燦爛的表情。
“……”
(愚蠢。居然幫助來曆不明的人,而且,對方身上還帶著傷……)
“那麽,你的下一句話是——為什麽我要幫助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對方身上還有傷,應該送到醫院才對吧?!”
忽然,不知道塚原銘史哪根筋不對勁,他雙手一和,把撲克收在雙手之間,身體奇怪的扭曲起來,擺出一個看上去非常別扭,仿佛希臘雕像一樣,為了凸顯人類的力量和美,強行做出一些對人類的身體結構並不是很友好的動作。
X並不知道,這是某部漫畫的主角的台詞,也不能理解塚原銘史剛剛擺出的就是封麵主角的POSE。
“……猜對了。”
然而,確實猜中了。雖然大部分人都是這麽想的,也不算什麽太值得驚訝的事情。
“哎嘿嘿!”
然而隻是這樣小小的正確,還是引得塚原銘史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因為……你在被人追殺吧?”
他一針見血的說道。
推測,非常的正確。
“我發現你的時候,你身體泡在水裏,後背有密集的針刺的傷口,雙腿沒有支持力,這說明,你傷的很嚴重。這明顯不是普通的傷,你肯定是被人追殺了吧?看樣子,恐怕是射釘槍之類的噴著鋼針的武器。這樣的話,把你送到醫院,豈不是太容易被人發現?那不是送你入火坑嘛!從你投入水裏逃走來看,追著你的人應該並不想讓事情鬧大,未遠川雖然寬闊,但是強行派人打撈,找到一個人雙腿不能劃水的人還是蠻容易的。但是,這樣做就太引人注意了。因為冬木大橋現在變成了現充們的約會地點,如果沿著河岸打撈,肯定會引起大家的廣泛注視,敵人不想這麽做,說明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樣的話,我隻要把你藏起來,對你來說很安全,對我來說,也很安全。我也能心安理得,你也能平安無事,多好?”
塚原銘史的分析讓X一愣,他不由得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少年,眼睛適應了黑暗,越來越清楚的看到了來人的容貌。
那是一張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臉,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最多不會超過十九歲的年輕的臉。
這樣看上去稚氣未脫的少年,居然能提出這麽邏輯清晰的論述,著實讓他震驚。
換位思考一下吧,換了其他人,其他未成年人,看見有人受傷,流血,好像浮屍一樣飄在水麵上,會是什麽感覺?要麽大呼小叫,要麽驚叫逃亡,要麽呼朋引伴,要麽打電話報警。
而塚原銘史的應對是,先把他撈上來,然後檢查傷口,推測出他的情況,然後合理的救助了他……
這種反應……
太正確了,因為過於正確,正確到讓自己感覺害怕。
這個孩子,是個暗殺者的好苗子。
人類在麵臨忽然變故的時候,總是會因為慌亂而頻出壞招。事實上,第二次X殺人的時候,就是利用了那些總是放水的孩子們那粗神經,突然偷襲,就算是經過訓練的他們,也在一時間做出了錯誤的反應,更何況這個什麽訓練都沒有的少年?
很冷靜,也很賢明。判斷力,這份判斷力讓X非常震驚。
“那……我也可能是一個壞人,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這樣也沒問題嗎?放著不管,才是最穩妥的方案吧?”
X這麽說著,眉宇間泛起一點冷漠的神色。他故意用了那種有些自嘲的口吻,想要弄清楚這點。為了拯救他人而自己單上風險……這……
“你問我,為什麽不懷疑你是壞人嗎?”
塚原銘史露出一點困擾的表情,眉毛微微顰蹙成一團,考慮了一下,他笑道:“你會說出這種話,不就是意味著你是個好人嗎?”
“可是你當時不知道這點,對吧?”
麵對X的逼問,塚原銘史隻能再次絞盡腦汁,試著給他一個能夠接受的答案。
“嘛,就概率學而言,你是好人還是惡棍的幾率,各占一半,那麽,我有50%的幾率不會受害,有50%的幾率會遇害。但是,這裏還要考慮一個問題,你收了很重的傷,隻要不是那種很笨的反派,都不會選擇直接殺掉我,而是需要利用我。利用我的話,那不是反而需要保障我的安全嗎?俗話說,每三個人裏有一個是笨蛋,那麽50%的幾率中,隻有15%的幾率我會遇到一個不聽人說話的壞人。”
這是一種類似死亡左輪的豪賭。
一旦輸了,就什麽都晚了。
然而還是有人趨之若鶩。
X還是覺著,他對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伸出援手是不是太過於魯莽了。
哪怕隻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的幾率,如果可能導致自己出事,都應該是努力規避的才對。
結果……
塚原銘史又尷尬的笑了笑,居然自己推翻了之前說的話。
“嘛,其實,是因為我不想後悔罷了。與其因為不作為,日後回想起來而後悔,不如現在就行動起來。這是我老爸的話啦,也是藤村組的名言啦!總是就是——身體先於腦子開始行動了!”
這讓人震驚的話語……X隻覺著,麵前這個少年又有點傻了……
這是一個又聰明,又傻的人?!這?!
“那個,你叫什麽?隻是名字的話,告訴我也沒關係吧?”
“名字麽?”
X沉默了。
這不是他不想,怎麽說?說自己叫X?明顯聽上去就很搪塞人吧?
名字……名字……
原本暗殺者不需要名字,大家都是用代號稱呼彼此的,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會獲得臨時的假名,可是X沒執行過任務,坐飛機也不需要護照,魅惑的魔術就足夠用了……
名字的話……
“卡爾。”
他忽然想到了這個名字。
除了間桐綾,他最有印象的,就是這個名字。
“卡爾-溫斯特。”
塚原銘史重重的點頭,剛剛X那停頓,已經讓他明白了,這個人在想一個假名搪塞自己,不過他也不覺著有什麽問題,一個被追殺的人嘛!不管是從保密還是從不拖累其他人的角度,都不可能說自己的真名的。
“嗯,我知道啦,卡爾,這段時間,請多指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