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一次的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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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的身體回複的迅速,魔術的效果非常好,魔術重構了他的身體,加速肌肉纖維的再生,在皮膚下,讓他的雙腿重新拾起了【支持力】。

    這與其說是【恢複】,其實更類似【再生】了。將被徹底燒化的肌肉重新構架,這裏麵的痛苦不足為外人道。隻能說的是,有好幾次,卡爾都自暴自棄的覺著,幹脆就老老實實當個殘疾算了。

    這期間,卡爾大概三次遇到了間桐家的魔術蟲的搜索,不過他都巧妙的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對於人類魔術師而言,一片毫無魔力的空間毫無疑問是可疑的。但是對於使魔蟲子而言,就是另一回事了。

    間桐綾曾經給X講解過各種使魔的優劣,她是用蟲的魔術師,講的最多的,自然是蟲使魔。

    “蟲使魔是最棒的!”

    猶記得她曾經這麽說過,穿著迷彩服,驕傲的挺起胸口,臉上滿是神氣的色彩。

    “不但小巧,而且數量眾多,能夠輕鬆的排到很多地方監視,不管是用來搜索還是用來追擊都很好用!超好用的!而且蟲子嘛!哪裏都有的嘛!大家也不會太在意的吧?”

    間桐綾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幹淨潔白的牙齒,這倒是比她白皙的皮膚更白了。這大概是訓練營永遠的不解之謎吧,間桐綾明明跟大家一起參與了訓練,卻沒有半點被曬黑的痕跡。這點上,卡爾深有感觸。把自己那暴露在陽光下握刀訓練的右手皮膚和需要按摩來輔助恢複的小腿皮膚對比一下,能清楚的分辨出白色和褐色。這點上,間桐綾的保養非常得當,完全看不出曬痕。

    “可是,如果同時監視那麽多的使魔反饋的信息,處理不過來的吧?”

    當時的自己,應該是這麽問的。

    於是間桐綾露出了好像倉鼠吃東西一樣氣鼓鼓的表情,臉頰可愛的鼓動了起來。

    “當然處理不過來啦!一個兩個使魔操作那是入門,十個八個使魔操作,那是高手,百個千個甚至上萬上億的蟲子,你要我怎麽一一操作啦!”

    好像是感覺自己**質疑了吧,間桐綾有些歇斯底裏了起來,她捏起拳頭,憤憤然把它們舉得高高的。

    “所以啊,大部分蟲使都是把蟲使魔編號,組隊,然後給予他們固定的搜索條件,然後進行搜索的。越是操作數量眾多的蟲子,越是需要魔力,設定的條件就越是淺薄。”

    而現在,間桐髒硯因為要偽裝成間桐綾,一來不引人注意,二來也要恢複自己受傷的身體,魔力確實匱乏。三來,他不知道卡爾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藏在什麽地方,自然隻能展開地毯式搜索,這種搜索必定需要數量巨大的人手,這樣的話,即便是間桐家的當主,蟲使中最優秀的蟲使也隻能使用最簡單的【追逐魔力】這樣的簡單命令,讓蟲子們在冬木市展開地毯式搜索。

    間桐髒硯的搜索弱點,居然是間桐綾透露的,看起來,她真的和她的爺爺是個死對頭呢。

    那個老人,曾經也是個高潔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不停的苟活。然而人類始終無法逃脫最根本的禁錮,肉體的腐朽讓他不得不花去太多的經曆去研究如何長生,然而在漫長的求生中,逐步泯滅了自己原初的夢想。

    為了實現夢想,他不停的用蟲子延續自己的生命。

    然而在不停延續自己生命的時候,卻忘掉了自己為什麽要延續生命。

    這種悲哀的做法,和現在的卡爾,居然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同樣是不知道為什麽而活,卻要堅定的選擇活下去。

    那位老人在漫長的生命中,終於連那份狡詐都開始消磨殆盡,逐步開始走向了腐朽,如果是四五十年前,他或許根本不會中間桐綾的自爆式攻擊,然而現在的他,已經腐朽到這個地步了。盤踞在間桐家的亡靈,即便是消散之前,依舊要用最後的執念拖自己的孫女下水。

    “所以……活著,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這是忽然有一天,趁著塚原家的其他人出去辦事,銘史帶著卡爾在院子裏散步的時候,卡爾忽然發出的感慨。

    塚原家的院子很大,有修剪整齊的草坪和漂亮的樹,據說這是塚原家搬到這裏之後,新種進去的,種了八九年了,初具規模,上麵已經開始棲息著鳥兒。比起公園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鳥獸還是更喜歡這種清靜的地方吧。

    安閑,幽靜,陽光正好,人類的痕跡又少。

    鳥語,花香,植被茂密,這本應該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換了其他人,一定會感慨:活著真好,或者生命真是太棒了。

    然而,卡爾無法理解生命的意義,隻能忽然做出這樣的感慨。

    “生命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會死。”

    塚原銘史沉著聲音,板著臉,故意把嗓音拖的很長,讓人有一種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感覺。

    不過,超過兩個星期的相處,卡爾已經完全理解了這個名為塚原銘史的少年到底是怎樣的人。

    大概就是那種,非常熱衷於某些文學作品,然後會情不自禁的把它們當作經典,然後隨口引用,以此當作人生哲理的那種人吧。

    其實說白了,就是俗稱的妄想宅男了。會時刻把自己當作劇情的男主人公,然後說出裏麵的經典台詞。

    完全不知道卡爾腦子裏滿是這麽失禮的念頭,塚原銘史搖頭晃腦,模擬著原作裏說話人的神態繼續道:“因為生命有限,所以人類才會為了充分的感受這個世界而努力。因為生命有限,人類才會為了更好的活著而努力,不會死的話,那就談不上活著!什麽的~”

    話語的最後,果不其然,塚原銘史一個傻笑,把之前嚴肅的氛圍全給浪費了。

    不過,那好笑的話語裏,包含的哲理卻讓卡爾無法忽視。

    “因為……會死?所以才叫活著?”

    卡爾不太能理解,難道,活著還能是為了死不成?所有人都在追求不死吧?為什麽活著的條件,反而是以死為前提的呢?

    但是,越琢磨越覺著有道理,可是剛剛覺著有道理,仔細一分析,又好像覺著是在扯淡。

    這也不怪他困惑,這些所謂的真理,其實都是作家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他們是小說作家,又不是哲學家,這些話一般都是隻能適用於特定場合的,拿到隨便什麽地方來用,那麽並不能完全適用。

    塚原銘史說的這句話雖然有道理,但是和卡爾問的問題幾乎無關。

    就好像有人問:今天早上你吃了什麽啊?對方回答:一加一等於二,雖然這半句話完全正確,但是也完全無法回答提問者的問題。

    看卡爾露出苦惱的神色,塚原趕緊笑笑岔開話題。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會被追殺?能說的吧?沒必要對我也藏著掖著吧?”

    “…………一定要說的話,我是為了……複仇。”

    卡爾說出這個詞的時候,連自己都在驚訝。

    然而,他還是順著自己的本能繼續說了下去,心裏意外的產生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爽快感。

    “向一個,狠狠欺騙了我的女人複仇。那個人,我必須殺掉她。”

    間桐綾,欺騙了自己。

    即便不去做殺手,一樣很無聊。

    明明說好了要讓自己理解什麽是有趣,結果她先一步死了。

    那麽……這份罪,隻能由現在的這個間桐綾償還。

    但是……

    卡爾也明白,這是幾乎不可能的。

    為了確實完成自己的目標,他需要……幫手……

    忽然,他想到了魔術師協會……

    那不合理的阻擊,現在看看……

    原來如此……說不定,魔術協會的意思,就是這樣吧。

    故意讓自己失去一切,他們大概知道,自己和間桐綾的約定,用什麽方法不清楚,總之,他們拆開了自己和間桐綾,而且……

    也算準了間桐綾會失敗。

    然後,這樣一來大幅度挫傷了間桐家的底氣,二來,也能重新讓自己成為協會的走狗……

    不,不會隻是這麽小家子氣的計謀。肯定在這之後隱藏著更為巨大的陰謀。

    但是,那就是其他的事情了。

    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經確定了。

    聯合魔術協會,伺機複仇。

    雖然很對不起塚原銘史,但是,現在自己需要幫手。

    隻能說,日後給他補償了。

    “啊……為了女人嗎?!羅曼蒂克!厲害了!”

    你看,明明自己滿腦子都是怎麽利於這個蠢貨,他居然還在感慨?!

    “呐塚原,如果,我說我的複仇,需要你幫我,你願意嗎?”

    “願意喲。沒問題的。”

    幾乎瞬間就答應下來了。

    塚原銘史沒有半點遲疑,緊接著,他補充道:“聽說這房子的前一個物主,衛宮老爺子,是一個相當的好人呢!是一個會為了其他人賭上一切的,特別重視恩義的人啊!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成為一個好人。”

    好人嗎?

    這個詞聽的卡爾一陣好笑,又是一陣紮心,自己不得不踐踏這個人這麽純淨的夢想嗎?

    這麽想來,他之前似乎也說過,自己隻是為了當一個好人,才會無償的救助自己的。

    明明,自己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家夥,看起來,是自己的心靈,也隨著身體的傷一樣,變得遲鈍了吧。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也一樣喲。如果你隻有一個人的話,會死的吧?需要我幫忙什麽呢?”

    塚原銘史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大概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了吧。因為,從這一刻開始,這個人的身份,就會徹底的改寫,這個人的命運,就會徹底的扭曲。這個人的人生,將會充滿荊棘。他,恐怕不會在露出這樣太陽似的燦爛笑容了吧?)

    “呐,塚原,看著我的眼睛。”

    “什麽啊,怪不好意思的……我看就是啦!”

    “……聽著,塚原銘史,我要對你下達【命令】,從這一刻開始……將我,將這裏,將過去,將你自己,完全的……忘掉吧。從此之後,取而代之的,將是我賦予你的,全新的,虛假的,未來。”